待到過得幾日,胡嬌將府裏理順了,傅夫人擺酒設宴為她接風,二人在接風宴上廝見,傅夫人見她生的很是秀美,眼角眉梢卻又另帶了幾分英氣,與尋常閨閣女子的柔媚婉約大是不同,心下早生出幾分好感來,倒是很想與她探討一二禦夫之道。


    傅開朗雖然算不得貪花好色,但身為揚州同知,他府裏自然少不了別人送來的揚州瘦馬,她這位正妻該得的尊重一樣沒少,但是也不能阻止別人往府裏塞美人。


    這件事情上,段夫人走的是暴力路線:「總要捶的他害怕了,然後他從心裏知道你就恨他這點,自然不敢胡來了!」她以前三不五時要給段功曹開一回瓢。


    胡嬌飲一口杯中酒,覺得這滋味莫名熟悉,似乎是尉遲修家釀美酒,忽想到自己庫房裏那些酒壇子,雖然沒打開嚐過,但想來也是尉遲家的美酒,就衝傅開朗送給她家的這份大禮,她也要好心回報這位大人一二,因此極是認真的想一想,頗不認同段夫人的路數:「我從來沒揍過我家夫君!」


    這句實話得到了在座夫人們的一致鄙視。


    明明通判大人在宴席上哭著喊著說不能送美人,不然回去要被老婆揍,偏偏胡嬌還要矢口否認。


    段夫人頗為善解人意,立刻追問:「夫人用的什麽刑法?恐怕不是硯台這類的大家夥吧?難道是針?」隻有這類微小的武器才能造成隱秘的傷口,不易被人發現。


    她覺得自己應該改變策略了,不能再用粗暴路線對待段功曹了,以前有時候打破了他的頭,好幾日他都得將腦袋捂嚴實了。還是通判夫人高明,就算將丈夫的屁股紮成了篩子,旁人也瞧不見啊!


    胡嬌還未否認,她已經自行腦補完畢,並順便奉上自己的敬意:「還是夫人辦法多!」


    就連傅夫人也露出瞧見女中豪傑的目光來,對她大加讚揚:「許夫人去了蘇州一趟,竟然不曾讓許大人帶幾名江南美人回府,真是了不起!」對於她來說,這暴力路線委實不太適合。


    胡嬌:……


    恐怕過不了兩日,外麵都要傳她是蛇蠍婦人了!


    不過傅夫人還有個疑問,「……妹妹這般暴力對待通判大人,難道通判大人都不反抗的嗎?」


    還是段夫人替府君夫人解了惑:「夫人不知道,許夫人的力氣奇大,尋常男子根本抵不過她!」


    傅夫人恍然大悟,接下來的會麵便待胡嬌更加熱情了,大約是覺得「女壯士」也是一種值得人敬重的生物,還要問一問她是力氣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練成的之類……


    場麵倒是比當初的韓夫人在時融洽多了,但是胡嬌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


    她待要分辨,好替自己洗涮一番,但是大家擺明了不信,都用目光表示:「你不用掩飾了,我們都知道通判大人私下常挨揍,隻是你揍的比較聰明,通判大人臉麵上不帶傷而已!」


    胡嬌覺得:她好心塞!


    慌言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她很相告訴別人,雖然通判大人確實懼內,但是……她真的沒對通判大人用刑啊!


    等到回家之後,她將許珠兒抱到腿上,摟著閨女香香軟軟的小身子,十分之傷感:「珠兒怎麽辦,你可能要嫁不出去了……」有這麽個彪悍的老娘,大約……會影響閨女的婚姻吧?


    誰家兒郎敢上門提親啊?!


    許珠兒對此還是懵懂無知的,完全不明白她家娘親在傷感什麽,摟著她家娘親的脖子撒嬌:「珠兒才不要嫁呢,珠兒要陪著爹娘!」


    數日以後,通判大人再回衙署辦公,就發現每當自己落座之時,旁邊的人總用一種不忍卒睹的扭曲表情看著他,而且對他的臀部突然之間十分關切,隱晦的問候他:通判大人,您的臀部還好嗎?


    通判大人對此十分不解。


    這一年的秋天,尉遲修與劉遠道被斬首。因著他們家人早已被發配營中做苦役,無人殮屍,許清嘉花錢雇人收殮下葬,入土為安。


    很多人不能理解,總覺得這二人罪有應得,特別是曾經陷害過許清嘉,唯獨傅開朗讚他有君子之風。


    胡嬌如今「悍名遠播」,聽到丈夫忽然之間作出這麽善良的舉動,她不免一怔,對此卻也不是不能理解。


    譬如恩怨、愛恨、情仇,譬如權欲、財富、爭鬥……很多東西隻是在肉身這個載體之上才會發生,等到肉身消亡,不再存活於世間,這些東西也隨之消散,不複存在。


    許清嘉與尉遲修以及劉遠道的恩恩怨怨,都隨著這二人被斬首而煙消雲散,他所做的,隻是對人的肉身暴曬而無人收殮,基於人道主義的憐憫而做出的一種善意的舉措。


    無關恩怨。


    重要的不是這個死去的人是誰,或者他生前與許清嘉有過多少惡意,而是這僅僅隻是無人收殮身首異處的人的一具屍體,許清嘉看到了,就這麽很自然的做了。


    胡嬌相信,就算不是這兩個人,隻是路邊兩名倒伏的乞丐,他也會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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