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不僅有錢,門第亦要高貴。傅家便是世家的魁首,曆經百代不衰、屹立不倒,傳聞祖上曾官至朝堂太傅,經商後手中掌著南北各大商會,戰亂時轉投海外,即便在最混亂的時候依舊保存下大量資產。傅家這顆樹枝繁葉茂,旁係分支各有發展,但唯獨這嫡係一脈承襲著大權。而到了這一輩,嫡係就唯獨一個嫡子傅時戟,在傅夫人四十歲才生下的老來子。可這傅時戟不知得了什麽毛病,不喜人氣,這些年許多重要場合都缺了席,旁係不甘者難免蠢蠢欲動。李元勝冷哼了一聲,既然這嫡係的枝他高攀不起,有的是人也想找他合作,商場上瞬息變化,來日說不定這傲氣的傅夫人還要給他提鞋。李元勝想到那畫麵,竟是笑出了聲兒,一掃剛才的頹喪,想著找他的兩個可愛的“寶貝”親昵一下。*“小隅,你說的那個人真的會幫我們麽。”夏東聽了他的描述,惴惴不安道:“可那個變態真的特別有錢,他有好幾十棟別墅,還有許多大公司,每天都有人上門求他幫忙。”夏東在李元勝身邊呆了一段時間,沒少聽李元勝的吹噓,他威脅著自己要對他百般順從,不然就把自己送給別人,自己的命攥在他的手裏的。那段日子是他的人生至暗,已經放棄活著的希望,看見了莊隅也不敢同他講話,可還是被李元勝發現了莊隅的存在。“他可以。”莊隅自己雖也不能確信,但為了給予夏東希望,鎮定自若道:“他的保鏢手裏有槍,是真的槍。”夏東聞言鬆緩了緊繃著的神經,喜道:“那太好了。”莊隅強擠出一個笑容對夏東道:“你藏好,不要再被變態找到,也不要被護工找到。我去求他,如果他不肯幫忙…”莊隅頓了一下,繼續道:“就算不行,我們也能逃走,總會有辦法的,你放心。”夏東紅著眼眶握住莊隅的手:“那你一定要小心。”不知為何,莊隅還小他兩歲,可是身上的氣魄令他無比心安。莊隅將夏東藏好,讓他蜷縮在兩塊破舊的小黑板後,又為他罩上兩個舊窗簾,自己從工具箱裏拾起一樣小物件謹慎地揣在了褲兜裏,一切妥當後才安心離開。他祈禱著那個哥哥還在附近,疾跑到福利院的前廳,這裏堆滿了光鮮亮麗的富人和不停拍攝的媒體。莊隅在眾多衣冠楚楚中尋找那一抹黑色的身影,可是人實在太多,他個子還低,隻能仰著腦袋觀望。走了幾圈,仔細看了每個在場人的麵容,依舊不見人影,難道已經離開了?一想到這個結果,莊隅停下腳步,停滯了幾分鍾。最後,莊隅轉身向不遠處的停車場跑過去,隻要有一點可能他都不想錯過。“哎呀,小寶貝,你在這裏做什麽。”跑到半路的莊隅,胳膊被人拉住,正巧是之前他受傷的那一側,莊隅痛地驚叫了一聲,回頭發現扯住他的居然是李元勝。李元勝人高馬大,即便缺乏鍛煉,但製服一個八歲的小孩還是手到勤來,莊隅被他捏住胳膊,一步都邁不出去。李元勝也是一個人精,看見莊隅對他的排斥就知道,一定是夏東對他說了什麽,但是到嘴的鴨子怎能叫他飛了。在傅家碰壁受的氣,正好能找人發泄,李元勝獰笑著捏住莊隅的腰,將他推倒牆角處,一張肥膩的臉往莊隅的後頸蹭。“你躲什麽,早晚都得乖乖聽話,來,先讓爸爸親親。”“死變態,你走開,我要告訴警察!”莊隅被惡心地汗毛立起,叫喊著揚起胳膊囫圇揮舞,打到了李元勝的臉上。“小畜生,是不是找死!”李元勝的眼鏡被打掉在地,不設防被抓了一道,狠狠將莊隅推倒在地上,“警察,我看你怎麽能見到警察,我先扒了你的皮。”莊隅顧不上疼痛,環顧四周也沒見到人,撒腿想要跑到寬闊人多的位置,可李元勝一手握住了莊隅的脖頸。“捏死你比捏死一隻耗子還簡單,不乖的孩子就沒必要活著了。”李元勝施虐欲上湧,看著莊隅因為窒息而犯青的麵龐,笑得更加肆意。“放、放手……”莊隅急促地呼吸,雙手抗拒地摳著李元勝的胳膊,可他的力氣太弱了,渺小到無法撼動這個惡魔絲毫。莊隅右手地朝褲兜摸去,那裏是他從雜物間找到的一把削筆刀,他看著李元勝猙獰的樣子,莊隅嘴角溢出氣音:“那…那就一起、起死。”李元勝沒聽清莊隅說的是什麽,莊隅便握著出鞘小刀,拚盡力氣朝他的臉上捅去。“啊啊!!”李元勝痛地吼叫出聲,鬆開了掐住莊隅的手,捂住自己血液橫流的臉龐,他被刺中了左臉,因為小刀並不是很鋒利,沒有穿透太深。莊隅抓住機會跑了出去。“賤種,我宰了你!”受傷的李元勝失了神誌,顧不上什麽麵子裏子,一心就想把莊隅弄死,捂著受傷的臉追了上去。莊隅沒有方向,不知道什麽地方是安全港,遇上院長或是護工,隻是羊入虎口。遇上客人,若是嫌棄自己麻煩或也不敢得罪李元勝,最後隻會淪落到李元勝的手中。錢和勢,足以使黑白顛倒,令人不辨善惡,弱小如自己隻能任人玩弄。莊隅雖然年紀尚小,此時被迫早熟,識到了一切荒唐和炎涼。絕望籠罩著他,眼前隻有灰黑顏色。“誰在那,離這遠點!”莊隅聽到一聲嗬斥,才從混沌中清醒過來,迷茫的雙眼重新聚焦,發現自己已經下意識地跑到了停車場,這個對他說話的人正是先前守在那個哥哥身邊的保鏢。“哥、哥哥,我是莊隅,你能幫幫我麽。”莊隅張開幹澀的嘴巴,喉嚨裏是甜腥的血氣,朝車子內嘶吼道。粘貼了單向透視膜的車窗黑漆漆的,莊隅無法準確分辨位置。保鏢正要坐進駕駛位開車,看了一眼莊隅,想起方才大少爺對他截然不同的態度,便沒有吭聲。在莊隅的期待中,一麵車窗玻璃緩緩下沉,露出了傅時戟的半張麵容,冰冷的視線斜睨向莊隅。莊隅連滾帶爬地走到車子前,哀求道:“我遇到一個變態,他、他要殺我,求你救救我吧。”傅時戟打量莊隅一眼,似乎對他並不太滿意,沉吟漠然道:“你的籌碼。”“籌碼是…”莊隅咬咬嘴唇,“我可以做你的下人,我會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我不缺傭人。”傅時戟並不滿意這個回答。“我、我…”莊隅腦子淩亂,不知道還可以用什麽作為交換的條件,“隻要你救我和我的朋友,我以後長大了掙錢,把一輩子所有的錢都給你好麽。”傅時戟嗤笑不語,按下按鈕,車窗緩緩關上。莊隅愣住,急切地看了站在保鏢一眼,渴望求援,但保鏢隻是聳聳肩膀,朝他搖了搖頭,轉身坐上駕駛位。“哥哥。”在車窗馬上要徹底關閉前,莊隅把自己的手指塞了進去,緊緊地扣住車窗縫隙。“求你了,隻要你幫了我這一次,我保證這輩子都聽你的話,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我給你做牛做馬。”手指好似被折斷,莊隅卻不想放棄,憋不住的眼淚“啪嗒啪嗒”滴落在地麵上,莊隅用另一隻手試圖擦幹。他帶著沙啞的嗓音一聲又一身地呢喃,像一條無路可走被打斷腿的小貓。良久,車窗緩緩下落。莊隅握著紅腫的指尖,喜出望外地瞪大雙眼,等待傅時戟的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