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都附近的城鎮,我們見到了馬克羅琳邊境伯領軍。
準確的說,是超過了正在去往帝都的邊境伯領軍。
近距離擦過。
說來也奇怪,按我們聽到的說法,從邊境伯領地的中心礦山都市努爾亞絲到帝都需要的時間算起來,邊境伯應該已經到帝都了。
當然,這個世界長距離的交通手段——除了『妖精之輪』——基本就是徒步,路上出點意外,脫離計劃是常有的事。不過,這次的似乎不是這種情況。
我們來到教會的高層上看鎮子外的邊境伯領軍。
「人數真多」
真島學長看著窗外嘀咕道。
鎮子外,邊境伯領軍正在野營。聽報告,士兵總數2000人。多到讓人感覺是要開戰。
「這士兵人數,時間拖久了也是正常」
莉莉歎了口氣。
「考慮到怪物的襲擊,權貴帶護衛很正常……但這人數也太多了」
「上次的遠征邊境伯領軍應該兵力疲憊。減去領地內的防衛,2000人應該是能出征的極限兵力數了」
紫蘭也是表情嚴肅地補充道。
「哈—,太壯觀了」
相對的,小葵則是沒放在心上。
「這是要進攻帝都嗎」
「……這個可算不上玩笑」
飯野苦澀地作出回答。
「說不定到了帝都就打算朝真島打過來了」
「真的假的」
「邊境伯做得出來」
我們這些人裏隻有飯野和邊境伯直接見過麵,似乎也因此,她的危機感最大。
事態超出了預想。
「……實在是抱歉」
戈登深深低下了頭。
「未曾想邊境伯會帶這麽大批人馬過來」
站在聖堂騎士團的角度,以壓製邊境伯為條件才請到真島學長來帝都,這怕是要捏一把汗了。因為現在的情況,我們有個萬一就會選擇掉頭。
正因為前途未卜,眼下的情況我們也有所考慮。實際上,帶龍淵之裏的龍他們過來也有一方麵是為了緊急情況能迅速逃脫。他們能走空路,隨說比不上『妖精之輪』,1個月就能回到阿可爾。
真島學長表情嚴峻。
不過,這是他性格上的負責讓他試圖把握現狀的體現,沒有勃然大怒,沒有失去冷靜。證據就是他說出的話,並非是出於衝動對聖堂騎士團的指責,而是謹慎的詢問。
「……奇怪了。邊境伯是有什麽打算」
他看著我。
自然而然地向我征求了意見。他的征求讓我感到開心。
「的確,這是個問題」
我抑製住自己的心跳,保持冷靜的思考。
「我沒想過會有這種情況。還以為沒有必要」
「加藤大人……」
「啊。我不是說你們毀約」
戈登有些焦急地抬起了頭,我打消了他的擔憂。
「隻不過是我判斷不會變成這樣而已。因為,真島學長以前和5000的邊境伯領軍交戰過。這時候派出人數少於當時的兵力讓我有些不解」
真島學長表示同意。因為時間很多,我和學長充分討論過邊境伯領軍今後的動向,有著共通的理解。
「就是他們打過來,這次我們準備充足,也不需要分心保護精靈族。而且,帝都還有聖堂騎士團……」
學長對戈登說道。
「要動兵,這點人數怕是不夠。我們是這麽想的,有錯嗎?」
「沒,沒錯。正是如此」
戈登有些慌忙地點了點頭。
見我們並沒有動怒,顯得安心了下來。
不過那表情也就一瞬。立馬收起來。
「這次的談話也和皇室溝通過了。帝國和教會都不會允許如此大軍進入帝都。若硬是要突破,帝都有士兵駐留,教會也能動用戰力。以我的部下聖堂騎士團第二部隊為核心行動,就是麵對5倍兵力,也能將對方拒之門外踏不進帝都半步。無需勞煩真島大人動手」
這怕是所言非虛。
而且他們也必須為此做出行動。
這次的談話應我們的要求,已經宣傳得人盡皆知。
真島學長的人身安全關係到維護世界穩定的聖堂教會權威和信用。若是邊境伯打算采取強硬手段,聖堂騎士團不得不全力應對。而且,就是萬一被突破了,邊境伯領軍的兵力耗損,要和前輩的眷族交戰也不可能了。正因如此,我想不通。
「那,戈登先生您覺得邊境伯的目的是什麽?」
我代替學長提出了這個疑問。
「若邊境伯是會在這裏做出錯誤決策的人就沒什麽好說了。實際上是怎樣?」
「這……那位大人年輕的時候親自帶過兵。通曉軍事。應該不會這麽做」
「也就是能認清局勢的人呢」
這就更撲朔迷離了。特地帶大量兵力過來,但這是不夠的。而對方也不是不明白。難不成是就帶個兵,並不打算行動嗎。會有人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嗎。因為,光是這樣——光是這樣?
「……啊」
不對,光是這樣,在眼下就足夠了。
「會不會,邊境伯的目的是展現自己敵對的態度」
聽到我的想法,真島學長一臉訝異。
「展現敵對態度……就是來惡心人嗎?」
「不。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更直接點」
「怎麽說?」
「接下來是要進行和平會談。但是,若與會的其中一方展現出了敵對的態度,周圍的人會怎麽想」
真島學長思考了起來。
「……原來如此。邊境伯無法拒絕和平會談。但是,也不打算接受。所以就打算讓周圍人都清楚『自己並沒有接受』是嗎」
學長思考著沉默了會。
「但是,邊境伯這麽做就是在向聖堂教會亮刀。這不會影響到邊境伯的立場嗎?」
「的確是這樣」
我點頭作答。
「但是『光是帶大軍前來』,理由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嗎」
「……什麽?」
「因為邊境伯又沒有攻擊什麽人。他要帶多少護衛是他的事。至少,他能占著這點不放」
我望向戈登。
「有錯嗎?」
「……不錯。隻要沒有實際采取敵對行動,就無法追責。畢竟邊境伯已經答應了我們的請求。無論世人眼裏怎麽看,我們無法就此問責邊境伯。那樣反而會變成是我們惹事生非」
戈登眉間深深皺起。
「這正是邊境伯的目的吧。若是問責,就會變成是我們這方試圖讓這次會談告吹了」
「這也太惱人了」
至始至終在一旁聽的葛貝拉沉聲說道。
「這竟無法追責。豈不是要被騎在頭上」
「倒也不是」
我做出了否定回答。我也覺得煩人,但隻要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情況還不至於那麽悲觀。
「之前什麽都敢做的邊境伯現在隻能用這種手段。這已經是他最大的抵抗了」
「換個角度想是這麽回事」
真島前輩應聲道。
「雖說不知道聖堂教會會采取什麽手段,但邊境伯是無法直接采取行動了。否則沒必要這麽拐彎抹角地影響和平會談……」
他考慮了會兒,再度開口。
「不過,事情畢竟麻煩。我們具體該怎麽做」
「這倒是,辦法不是沒有……」
我說著搖了搖頭。
「還是不了。我們就是什麽都不做,到時候自然就解決了」
「怎麽說?」
「因為事情的關鍵就在於『人們是怎麽看邊境伯領軍』的」
見學長一臉的不解,我解釋道。
「從邊境伯那邊來看就是『要讓人們怎麽看』。肯定也會想采取一些更積極的手段吧」
「讓人怎麽看……積極手段,類似控製消息那樣的嗎」
學長表示了理解。
「的確,換個說法就能改變人的印象。但是,這不是更糟了嗎」
「是的。可是,這種手段,不正是長時間維護世界穩定的聖堂教會的拿手領域嗎」
我說完,學長視線轉向戈登。
戈登麵露困擾,隨後點點頭。
「我不否定。安定人心是聖堂教會的本分」
也就是擅長引導輿論。
控製消息也作為手段之一包含其中。事實上,教會之前就完美利用了『偽勇者』的傳言將勇者的失敗帶來的風波隱瞞了下去。肯定還有更多我想不到的辦法。
「隻要知道對方的手段,要製住就不難。估計教會也立馬就會注意到邊境伯的意圖了」
「是啊。連我都能想到,深不可測的教會不可能不知道。隻是,我想確切地知道有沒有做出行動」
「等抵達帝都我就去確認」
「多謝」
知道有對策了,房間裏的緊張情緒也緩解了下來。
學長衝我笑笑。
「那,之後就看我們怎麽冷靜應對了呢」
「是啊。若是動怒回去了,就正中邊境伯下懷了」
現在的情況最怕失去冷靜。現在這樣對話能夠避免這點,算是頗有成果了。
「感謝理解。我們必定不會讓邊境伯的企圖得逞」
戈登鄭重請纓,我們就此離開了這個鎮子。
◆ ◆ ◆
「小真菜你好厲害!」
「誒?」
今天『妖精之輪』轉移結束的晚飯後,我正和洛絲一起回房,小葵對我這麽說道。
「什麽事情」
「今天白天,說邊境伯軍隊的事情的時候。聽你說的思路好清楚。雖然早就知道你很聰明,還是嚇了一跳」
「啊……」
我立馬反應過來指的是討論如何對應邊境伯的事情。
「而且,和真島學長心有靈犀的樣子」
她笑得很燦爛。
在學校的日子裏,我很喜歡她的這份可愛。
回想起來還覺得懷念。
……這也說明,學校的日子對我而言已經遙遠到感覺懷念了。
僅僅不到一年。發生的事卻遠超一年的份。
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經曆大大改變了我。這份改變可以說是天塹。因此,原來世界的事情都化作了過去。不是說這樣好不好,而是我能產生這樣的感想。
說實話,小葵在我心裏,更多的舊友的感覺。
不過這不帶代表她在我心裏的分量減輕了。能和她說話,重溫舊情讓我很開心。而且,我們之間的關係說不定能為學長和探索隊打好關係幫上一把。
我思索著這些,回答小葵。
「一直以來有事情都是在和學長商量的。說起話來自然沒什麽齟齬」
「嗯,我嚇了一跳。感覺怎麽說,這就像是……啊,是了」
小葵稍稍思考,表情豁然開朗。
「賢內助!小真菜在真島學長旁邊,就是這種感覺!」
「……誒?」
我不禁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小葵肯定隻是想說『彼此很合拍』。看她純真的笑臉顯然沒有奇怪的含義。
明知如此,這個詞語的攻擊力對我還是太強了。
讓我一下子張皇失措,說不出話。
◆ ◆ ◆
離開阿可爾之前,我受到洛絲的鼓勵,決心要為自己的戀情加一把勁。回過頭去,這也許在無意識讓我和學長在一起的時候靠的更近了,肌膚接觸的機會也增多了。
……或許也隻是至今拉住的刹車不受控製了,這麽一想讓我感覺有些羞澀。
不過,我還是不敢刻意去親近。
無意識間拉近的距離讓我心動不已,但又覺得不敢主動靠近的自己很讓人捉急。
甜蜜的情緒以及相應的苦悶衝擊我的心頭,讓我夜不能寐。
而我不敢主動靠近的原因並不僅僅是我膽小。
因為還要和探索隊匯合。
我經曆了據點崩壞之後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改變了我的價值觀,但探索隊成員不一樣,大多還保持著原來世界的價值觀。不僅如此,他們的能力覺醒大多出於無意識之中對英雄的渴望,大多心地善良,卻也有著不會深思,隻按自己的善意行事的傾向。
之前就已經說過了,他們很可能對和莉莉等多人是戀人關係的學長態度不會好。若是在此之上,同為轉移者的我也傾心於學長,非常有可能會引來他們的反感。
合流的可能性姑且不是沒有,我得避開這種抹去可能性的行為。至少,在這次旅途結束回到阿可爾之前,我不該采取決定性的行動。於是我將自己膨脹的心情壓在了心裏。
這麽說來,現在的我就類似是同時踩下了刹車和油門。
因此意外聽到小葵的這句話,我不由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我也是有些太敏感了。
見我這樣的反應,小葵像是可算明白了什麽。
她之前就已經隱約察覺到了吧。
問出的話十分耿直。
「小真菜,你喜歡真島學長?」
這不過是關係親密的女孩間常有的戀愛話題。
但對我而言,卻是措手不及的突襲。
「啊……」
隻要隨便回答一句「沒有啦」就好了。
腦子裏很清楚,但身體和內心卻沒能順從。
最近發生的事讓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不對。對真島學長的戀慕,早在之前就已經沒能處理好了。
我臉燙的像是要噴火。
猛烈的羞恥湧上臉頰。
這與在這個世界作為同伴建立了特別的羈絆,深刻理解我和學長關係的洛絲她們指出來的時候不同。被轉移之前學校的好友知道了這份無法自處的真心實意,讓我特別的——或者,是當然的——感到了羞澀。
我連忙垂下頭。但是晚了。她肯定看見了我通紅的臉龐,在我打算藏臉的時候就已經是無用之功了。
「哇。是真心的啊」
「小、小葵……」
聽到她認真的語氣,我無法直視她的臉。
但我該說的話還是的說。
「這個,小葵。這件事……」
「嗯。我懂。放心」
還好小葵立馬答應了我。
她不是那種隨便宣傳他人秘密的人。這從轉移之前的交往就能知道。
「小真菜,其實我是想要保護你,才硬是要跟來的」
小葵對還沒抬起頭的我說道。
「所以,別擔心,盡管放心」
我抬起頭,隻見她天真爛漫的笑容。
「小葵……」
我的心情自然地回到了當初和她在教室聊天的時候。
即便是錯覺,也讓我覺得舒適。
「……謝謝」
我得以誠實得說出自己的心情。
就在這時。
「真菜」
一直沒說話的洛絲出聲了,嚇了我一跳。
我還沒問什麽事,走廊的另一麵就傳來了聲音。
「啊。加藤,你在這啊」
是真島學長。正和小葵說完那事的我心頭稍稍一跳。
有些擔心是不是被聽到了,看來沒事。
真島學長不是一個人,莉莉和島津也在一起。
「我在找你。能抽點時間嗎。島津好像有點事情」
「抱歉打擾你們了」
島津說道。小葵一臉疑惑。
「沒什麽,你那邊有什麽事?我也能聽聽嗎?」
「可以。而且,這事和你也有關係」
說著,島津望向我。
「就是之前的建議。要不要和探索隊一起走」
「是嗎」
我不怎麽吃驚。看島津特地過來找人,估計也就是這件事。
而小葵不知道這事,很是吃驚。
不過,她吃驚的不是『我們要一起走』。
「誒?小真菜,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這讓我有點沒想到。
小葵似乎認為我們會和探索隊匯合,也沒聽島津說過的樣子,吃了一驚。
「為什麽?」
「……這」
問我為什麽我也沒法回答。在我看來,匯合需要理由,不匯合才是理所當然。
但是在小葵心裏似乎正相反。她心裏似乎不曾懷疑過我們不會跟探索隊一起走。
這是認知上的差距。
然而,對方是我的舊友。我知道變了的是我,所以也不好直白地說「你錯了」。
「聽話。葵。別太為難人」
島津見我困擾的模樣,插嘴幫了一把。
「人家也有人家的理由」
「但、但是……」
「而且,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還指不定就不一起走呢」
說著,島津到手裏的皮袋子捏拿出卷成筒的紙。
「這是什麽」
真島學長問道,島津有些得意地一笑。
「剛才,各位在吃完飯的時候我回了趟帝都。辦了點事」
「……語出驚人啊」
「你也知道我的能力。自己一個人沒什麽吃力的。而且再遠一點,就是我自己一個人也沒法短時間來回了」
島津說著把紙筒遞給真島學長。
「這個是同意真島來探索隊的成員名單」
真島學長接過紙張僵住了。
「我很看好你,想讓你加入我們成為同伴。而有這個想法的不隻是我。我之前也說過了。而這張表就直白的說明了這一點」
「……我能看看嗎?」
「當然」
學長給了我們一個眼神,我和莉莉也一起將目光落到了學長手中的紙上。一長串的姓名,一個個不同的筆跡。
大約有40人。探索隊的現有成員是60人左右,眼下的時間點就有至少百分之60的人表示同意。
其中還有『光之劍』中島小次郎,『多重存在』漥田陽介,『萬能之器』岡崎琢磨等包含探索隊領隊在內的異名持有者,著實壯觀。
「怎樣,真島?看名字這麽列出來,是不是有點實感了?」
「……是啊。比我想的還多」
「是啊。實際上在搜集之前也做了些工作,把中立派和消極的反對派說服了。我不在的時候也在讓人進行。雖然我不在的時候搜集到的人數比我想象的多讓我吃了一驚」
島津隨意地聳聳肩。不過眼神是認真的。
「若真島要回來,這份名單應該有足夠分量。而且那些麵露難色的人,大多也隻是對未來感到不安而已,並不是覺得真島你怎麽樣。隻要大多數人讚同,就不會有什麽意見」
島津進行的工作意料之外地認真。
也可能讓我們感受到她的真誠才是主要目的。
「現在局勢不穩,前途未卜。我們轉移者還是聚在一起好。對你,對我們,都是一起走比較好。希望這份名單能夠改變一點你的心意」
島津從真島學長那拿回名單,語氣真摯地說完了這番話。
我們,離聖堂教會、探索隊越來越近。
抵達帝都,就在明天。
準確的說,是超過了正在去往帝都的邊境伯領軍。
近距離擦過。
說來也奇怪,按我們聽到的說法,從邊境伯領地的中心礦山都市努爾亞絲到帝都需要的時間算起來,邊境伯應該已經到帝都了。
當然,這個世界長距離的交通手段——除了『妖精之輪』——基本就是徒步,路上出點意外,脫離計劃是常有的事。不過,這次的似乎不是這種情況。
我們來到教會的高層上看鎮子外的邊境伯領軍。
「人數真多」
真島學長看著窗外嘀咕道。
鎮子外,邊境伯領軍正在野營。聽報告,士兵總數2000人。多到讓人感覺是要開戰。
「這士兵人數,時間拖久了也是正常」
莉莉歎了口氣。
「考慮到怪物的襲擊,權貴帶護衛很正常……但這人數也太多了」
「上次的遠征邊境伯領軍應該兵力疲憊。減去領地內的防衛,2000人應該是能出征的極限兵力數了」
紫蘭也是表情嚴肅地補充道。
「哈—,太壯觀了」
相對的,小葵則是沒放在心上。
「這是要進攻帝都嗎」
「……這個可算不上玩笑」
飯野苦澀地作出回答。
「說不定到了帝都就打算朝真島打過來了」
「真的假的」
「邊境伯做得出來」
我們這些人裏隻有飯野和邊境伯直接見過麵,似乎也因此,她的危機感最大。
事態超出了預想。
「……實在是抱歉」
戈登深深低下了頭。
「未曾想邊境伯會帶這麽大批人馬過來」
站在聖堂騎士團的角度,以壓製邊境伯為條件才請到真島學長來帝都,這怕是要捏一把汗了。因為現在的情況,我們有個萬一就會選擇掉頭。
正因為前途未卜,眼下的情況我們也有所考慮。實際上,帶龍淵之裏的龍他們過來也有一方麵是為了緊急情況能迅速逃脫。他們能走空路,隨說比不上『妖精之輪』,1個月就能回到阿可爾。
真島學長表情嚴峻。
不過,這是他性格上的負責讓他試圖把握現狀的體現,沒有勃然大怒,沒有失去冷靜。證據就是他說出的話,並非是出於衝動對聖堂騎士團的指責,而是謹慎的詢問。
「……奇怪了。邊境伯是有什麽打算」
他看著我。
自然而然地向我征求了意見。他的征求讓我感到開心。
「的確,這是個問題」
我抑製住自己的心跳,保持冷靜的思考。
「我沒想過會有這種情況。還以為沒有必要」
「加藤大人……」
「啊。我不是說你們毀約」
戈登有些焦急地抬起了頭,我打消了他的擔憂。
「隻不過是我判斷不會變成這樣而已。因為,真島學長以前和5000的邊境伯領軍交戰過。這時候派出人數少於當時的兵力讓我有些不解」
真島學長表示同意。因為時間很多,我和學長充分討論過邊境伯領軍今後的動向,有著共通的理解。
「就是他們打過來,這次我們準備充足,也不需要分心保護精靈族。而且,帝都還有聖堂騎士團……」
學長對戈登說道。
「要動兵,這點人數怕是不夠。我們是這麽想的,有錯嗎?」
「沒,沒錯。正是如此」
戈登有些慌忙地點了點頭。
見我們並沒有動怒,顯得安心了下來。
不過那表情也就一瞬。立馬收起來。
「這次的談話也和皇室溝通過了。帝國和教會都不會允許如此大軍進入帝都。若硬是要突破,帝都有士兵駐留,教會也能動用戰力。以我的部下聖堂騎士團第二部隊為核心行動,就是麵對5倍兵力,也能將對方拒之門外踏不進帝都半步。無需勞煩真島大人動手」
這怕是所言非虛。
而且他們也必須為此做出行動。
這次的談話應我們的要求,已經宣傳得人盡皆知。
真島學長的人身安全關係到維護世界穩定的聖堂教會權威和信用。若是邊境伯打算采取強硬手段,聖堂騎士團不得不全力應對。而且,就是萬一被突破了,邊境伯領軍的兵力耗損,要和前輩的眷族交戰也不可能了。正因如此,我想不通。
「那,戈登先生您覺得邊境伯的目的是什麽?」
我代替學長提出了這個疑問。
「若邊境伯是會在這裏做出錯誤決策的人就沒什麽好說了。實際上是怎樣?」
「這……那位大人年輕的時候親自帶過兵。通曉軍事。應該不會這麽做」
「也就是能認清局勢的人呢」
這就更撲朔迷離了。特地帶大量兵力過來,但這是不夠的。而對方也不是不明白。難不成是就帶個兵,並不打算行動嗎。會有人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嗎。因為,光是這樣——光是這樣?
「……啊」
不對,光是這樣,在眼下就足夠了。
「會不會,邊境伯的目的是展現自己敵對的態度」
聽到我的想法,真島學長一臉訝異。
「展現敵對態度……就是來惡心人嗎?」
「不。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更直接點」
「怎麽說?」
「接下來是要進行和平會談。但是,若與會的其中一方展現出了敵對的態度,周圍的人會怎麽想」
真島學長思考了起來。
「……原來如此。邊境伯無法拒絕和平會談。但是,也不打算接受。所以就打算讓周圍人都清楚『自己並沒有接受』是嗎」
學長思考著沉默了會。
「但是,邊境伯這麽做就是在向聖堂教會亮刀。這不會影響到邊境伯的立場嗎?」
「的確是這樣」
我點頭作答。
「但是『光是帶大軍前來』,理由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嗎」
「……什麽?」
「因為邊境伯又沒有攻擊什麽人。他要帶多少護衛是他的事。至少,他能占著這點不放」
我望向戈登。
「有錯嗎?」
「……不錯。隻要沒有實際采取敵對行動,就無法追責。畢竟邊境伯已經答應了我們的請求。無論世人眼裏怎麽看,我們無法就此問責邊境伯。那樣反而會變成是我們惹事生非」
戈登眉間深深皺起。
「這正是邊境伯的目的吧。若是問責,就會變成是我們這方試圖讓這次會談告吹了」
「這也太惱人了」
至始至終在一旁聽的葛貝拉沉聲說道。
「這竟無法追責。豈不是要被騎在頭上」
「倒也不是」
我做出了否定回答。我也覺得煩人,但隻要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情況還不至於那麽悲觀。
「之前什麽都敢做的邊境伯現在隻能用這種手段。這已經是他最大的抵抗了」
「換個角度想是這麽回事」
真島前輩應聲道。
「雖說不知道聖堂教會會采取什麽手段,但邊境伯是無法直接采取行動了。否則沒必要這麽拐彎抹角地影響和平會談……」
他考慮了會兒,再度開口。
「不過,事情畢竟麻煩。我們具體該怎麽做」
「這倒是,辦法不是沒有……」
我說著搖了搖頭。
「還是不了。我們就是什麽都不做,到時候自然就解決了」
「怎麽說?」
「因為事情的關鍵就在於『人們是怎麽看邊境伯領軍』的」
見學長一臉的不解,我解釋道。
「從邊境伯那邊來看就是『要讓人們怎麽看』。肯定也會想采取一些更積極的手段吧」
「讓人怎麽看……積極手段,類似控製消息那樣的嗎」
學長表示了理解。
「的確,換個說法就能改變人的印象。但是,這不是更糟了嗎」
「是的。可是,這種手段,不正是長時間維護世界穩定的聖堂教會的拿手領域嗎」
我說完,學長視線轉向戈登。
戈登麵露困擾,隨後點點頭。
「我不否定。安定人心是聖堂教會的本分」
也就是擅長引導輿論。
控製消息也作為手段之一包含其中。事實上,教會之前就完美利用了『偽勇者』的傳言將勇者的失敗帶來的風波隱瞞了下去。肯定還有更多我想不到的辦法。
「隻要知道對方的手段,要製住就不難。估計教會也立馬就會注意到邊境伯的意圖了」
「是啊。連我都能想到,深不可測的教會不可能不知道。隻是,我想確切地知道有沒有做出行動」
「等抵達帝都我就去確認」
「多謝」
知道有對策了,房間裏的緊張情緒也緩解了下來。
學長衝我笑笑。
「那,之後就看我們怎麽冷靜應對了呢」
「是啊。若是動怒回去了,就正中邊境伯下懷了」
現在的情況最怕失去冷靜。現在這樣對話能夠避免這點,算是頗有成果了。
「感謝理解。我們必定不會讓邊境伯的企圖得逞」
戈登鄭重請纓,我們就此離開了這個鎮子。
◆ ◆ ◆
「小真菜你好厲害!」
「誒?」
今天『妖精之輪』轉移結束的晚飯後,我正和洛絲一起回房,小葵對我這麽說道。
「什麽事情」
「今天白天,說邊境伯軍隊的事情的時候。聽你說的思路好清楚。雖然早就知道你很聰明,還是嚇了一跳」
「啊……」
我立馬反應過來指的是討論如何對應邊境伯的事情。
「而且,和真島學長心有靈犀的樣子」
她笑得很燦爛。
在學校的日子裏,我很喜歡她的這份可愛。
回想起來還覺得懷念。
……這也說明,學校的日子對我而言已經遙遠到感覺懷念了。
僅僅不到一年。發生的事卻遠超一年的份。
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經曆大大改變了我。這份改變可以說是天塹。因此,原來世界的事情都化作了過去。不是說這樣好不好,而是我能產生這樣的感想。
說實話,小葵在我心裏,更多的舊友的感覺。
不過這不帶代表她在我心裏的分量減輕了。能和她說話,重溫舊情讓我很開心。而且,我們之間的關係說不定能為學長和探索隊打好關係幫上一把。
我思索著這些,回答小葵。
「一直以來有事情都是在和學長商量的。說起話來自然沒什麽齟齬」
「嗯,我嚇了一跳。感覺怎麽說,這就像是……啊,是了」
小葵稍稍思考,表情豁然開朗。
「賢內助!小真菜在真島學長旁邊,就是這種感覺!」
「……誒?」
我不禁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小葵肯定隻是想說『彼此很合拍』。看她純真的笑臉顯然沒有奇怪的含義。
明知如此,這個詞語的攻擊力對我還是太強了。
讓我一下子張皇失措,說不出話。
◆ ◆ ◆
離開阿可爾之前,我受到洛絲的鼓勵,決心要為自己的戀情加一把勁。回過頭去,這也許在無意識讓我和學長在一起的時候靠的更近了,肌膚接觸的機會也增多了。
……或許也隻是至今拉住的刹車不受控製了,這麽一想讓我感覺有些羞澀。
不過,我還是不敢刻意去親近。
無意識間拉近的距離讓我心動不已,但又覺得不敢主動靠近的自己很讓人捉急。
甜蜜的情緒以及相應的苦悶衝擊我的心頭,讓我夜不能寐。
而我不敢主動靠近的原因並不僅僅是我膽小。
因為還要和探索隊匯合。
我經曆了據點崩壞之後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改變了我的價值觀,但探索隊成員不一樣,大多還保持著原來世界的價值觀。不僅如此,他們的能力覺醒大多出於無意識之中對英雄的渴望,大多心地善良,卻也有著不會深思,隻按自己的善意行事的傾向。
之前就已經說過了,他們很可能對和莉莉等多人是戀人關係的學長態度不會好。若是在此之上,同為轉移者的我也傾心於學長,非常有可能會引來他們的反感。
合流的可能性姑且不是沒有,我得避開這種抹去可能性的行為。至少,在這次旅途結束回到阿可爾之前,我不該采取決定性的行動。於是我將自己膨脹的心情壓在了心裏。
這麽說來,現在的我就類似是同時踩下了刹車和油門。
因此意外聽到小葵的這句話,我不由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我也是有些太敏感了。
見我這樣的反應,小葵像是可算明白了什麽。
她之前就已經隱約察覺到了吧。
問出的話十分耿直。
「小真菜,你喜歡真島學長?」
這不過是關係親密的女孩間常有的戀愛話題。
但對我而言,卻是措手不及的突襲。
「啊……」
隻要隨便回答一句「沒有啦」就好了。
腦子裏很清楚,但身體和內心卻沒能順從。
最近發生的事讓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不對。對真島學長的戀慕,早在之前就已經沒能處理好了。
我臉燙的像是要噴火。
猛烈的羞恥湧上臉頰。
這與在這個世界作為同伴建立了特別的羈絆,深刻理解我和學長關係的洛絲她們指出來的時候不同。被轉移之前學校的好友知道了這份無法自處的真心實意,讓我特別的——或者,是當然的——感到了羞澀。
我連忙垂下頭。但是晚了。她肯定看見了我通紅的臉龐,在我打算藏臉的時候就已經是無用之功了。
「哇。是真心的啊」
「小、小葵……」
聽到她認真的語氣,我無法直視她的臉。
但我該說的話還是的說。
「這個,小葵。這件事……」
「嗯。我懂。放心」
還好小葵立馬答應了我。
她不是那種隨便宣傳他人秘密的人。這從轉移之前的交往就能知道。
「小真菜,其實我是想要保護你,才硬是要跟來的」
小葵對還沒抬起頭的我說道。
「所以,別擔心,盡管放心」
我抬起頭,隻見她天真爛漫的笑容。
「小葵……」
我的心情自然地回到了當初和她在教室聊天的時候。
即便是錯覺,也讓我覺得舒適。
「……謝謝」
我得以誠實得說出自己的心情。
就在這時。
「真菜」
一直沒說話的洛絲出聲了,嚇了我一跳。
我還沒問什麽事,走廊的另一麵就傳來了聲音。
「啊。加藤,你在這啊」
是真島學長。正和小葵說完那事的我心頭稍稍一跳。
有些擔心是不是被聽到了,看來沒事。
真島學長不是一個人,莉莉和島津也在一起。
「我在找你。能抽點時間嗎。島津好像有點事情」
「抱歉打擾你們了」
島津說道。小葵一臉疑惑。
「沒什麽,你那邊有什麽事?我也能聽聽嗎?」
「可以。而且,這事和你也有關係」
說著,島津望向我。
「就是之前的建議。要不要和探索隊一起走」
「是嗎」
我不怎麽吃驚。看島津特地過來找人,估計也就是這件事。
而小葵不知道這事,很是吃驚。
不過,她吃驚的不是『我們要一起走』。
「誒?小真菜,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這讓我有點沒想到。
小葵似乎認為我們會和探索隊匯合,也沒聽島津說過的樣子,吃了一驚。
「為什麽?」
「……這」
問我為什麽我也沒法回答。在我看來,匯合需要理由,不匯合才是理所當然。
但是在小葵心裏似乎正相反。她心裏似乎不曾懷疑過我們不會跟探索隊一起走。
這是認知上的差距。
然而,對方是我的舊友。我知道變了的是我,所以也不好直白地說「你錯了」。
「聽話。葵。別太為難人」
島津見我困擾的模樣,插嘴幫了一把。
「人家也有人家的理由」
「但、但是……」
「而且,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還指不定就不一起走呢」
說著,島津到手裏的皮袋子捏拿出卷成筒的紙。
「這是什麽」
真島學長問道,島津有些得意地一笑。
「剛才,各位在吃完飯的時候我回了趟帝都。辦了點事」
「……語出驚人啊」
「你也知道我的能力。自己一個人沒什麽吃力的。而且再遠一點,就是我自己一個人也沒法短時間來回了」
島津說著把紙筒遞給真島學長。
「這個是同意真島來探索隊的成員名單」
真島學長接過紙張僵住了。
「我很看好你,想讓你加入我們成為同伴。而有這個想法的不隻是我。我之前也說過了。而這張表就直白的說明了這一點」
「……我能看看嗎?」
「當然」
學長給了我們一個眼神,我和莉莉也一起將目光落到了學長手中的紙上。一長串的姓名,一個個不同的筆跡。
大約有40人。探索隊的現有成員是60人左右,眼下的時間點就有至少百分之60的人表示同意。
其中還有『光之劍』中島小次郎,『多重存在』漥田陽介,『萬能之器』岡崎琢磨等包含探索隊領隊在內的異名持有者,著實壯觀。
「怎樣,真島?看名字這麽列出來,是不是有點實感了?」
「……是啊。比我想的還多」
「是啊。實際上在搜集之前也做了些工作,把中立派和消極的反對派說服了。我不在的時候也在讓人進行。雖然我不在的時候搜集到的人數比我想象的多讓我吃了一驚」
島津隨意地聳聳肩。不過眼神是認真的。
「若真島要回來,這份名單應該有足夠分量。而且那些麵露難色的人,大多也隻是對未來感到不安而已,並不是覺得真島你怎麽樣。隻要大多數人讚同,就不會有什麽意見」
島津進行的工作意料之外地認真。
也可能讓我們感受到她的真誠才是主要目的。
「現在局勢不穩,前途未卜。我們轉移者還是聚在一起好。對你,對我們,都是一起走比較好。希望這份名單能夠改變一點你的心意」
島津從真島學長那拿回名單,語氣真摯地說完了這番話。
我們,離聖堂教會、探索隊越來越近。
抵達帝都,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