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後,兩個人都挺失望的,尤其是周景辭,臉上的難過之情溢於言表。魏驍知道醫生束手無策後,本也煩躁得很,可當他看到周景辭臉上失望的神情後,又覺得沒什麽意思。他拍了一下周景辭的胳膊,說道,“給我根兒煙。”周景辭抽煙不多,身上沒帶著,“別抽了,對身體不好。”魏驍抿了一下嘴,臉上的肌肉僵了一下,神色閃過幾絲煩躁,忍了忍,沒忍住,問道,“你以前也管那麽多?”周景辭心中澀澀的,他低頭看著地上的石子兒,點點頭,“嗯”了一聲。魏驍冷冷地笑了一聲,從嘴裏吐出兩個字來,“毛病。”周景辭心痛如絞,開車帶他去了警察局。經辦民警對魏驍的遭遇也是二張和尚摸不清頭腦,思來想去,隻能與事發當地的警方進行聯絡。不過,畢竟魏驍身體沒什麽大礙,錢財又沒丟失多少,便也隻能備了案就草草了事。隻是,拿到自己身份證的那一刻,魏驍心中想的卻是,我的生日竟是九月九號,那四月一號又是什麽日子?掛失完身份證後,周景辭又帶他去買手機,見魏驍喜歡最新款的那塊兒iphone11,眼巴巴地看著,周景辭連價格都沒問,就直接買了下來。魏驍接過店員遞來的袋子,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的,周景辭一下看穿了他的心思,衝店員說,“再買一個,一樣的。”魏驍臉上的表情這才舒展開來,挑了挑嘴角,心想,這人倒是識趣地很。魏驍現在回到了北京,處處都要用錢,周景辭特地開了一張副卡給他,說隨便花。魏驍盯著周景辭的臉瞅了幾秒鍾,一時間想到了許多,正如同周景辭沒有過問自己另一部手機的處置,魏驍亦沒有把心中暗暗的不爽講出口。他默了許久,卻沒有說話,隻勾了一下嘴角,把卡收進兜裏。周景辭亦是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語。兩個人又逛了會兒街,周景辭為他添置了好些新衣服,最後疲憊回家。周景辭廚藝不佳,這些年與魏驍在一起,多是魏驍照顧他,可如今魏驍剛剛回來,又受過傷,周景辭總要更體貼一些才好。他炒了一盤油麥菜,一盤西紅柿炒雞蛋,端到魏驍麵前,魏驍皺了皺眉頭,他拿著筷子夾了一口雞蛋,盯著周景辭,問道,“你就做這樣的飯?”周景辭知道自己在廚藝上是幾斤幾兩的水平,可以前的時候,每每自己下廚做飯,魏驍總會把菜吃個精光,對自己說,他很喜歡。周景辭自然知道當初魏驍是哄自己、逗自己的,他也總覺得難為情,不肯再做了,可如今魏驍不哄自己、不逗自己、甚至不愛自己了,他又是這般痛苦無措。見周景辭不說話,魏驍把筷子一撂,抿著嘴一邊起身一邊說,“我重新炒一個。”周景辭拉了一下魏驍的手,魏驍卻像是被燙了一樣倏地將手縮了回去,周景辭神色有些尷尬,勉強笑了一下,說,“已經很晚了,你腸胃不好,再不吃飯會胃疼的。”魏驍懶得聽他嗦,問,“以前咱倆誰做飯?”周景辭苦笑了一下,“以前……都是你做。你做飯很好吃,我和昭昭都喜歡。”魏驍扯了扯嘴角,眼睛裏卻沒什麽溫度,“我當然知道自己做飯好吃。家裏這麽有錢,你怎麽沒請個保姆?”周景辭低了低頭,“因為我不喜歡家裏有外人。”魏驍嗤笑了一聲,“可我不喜歡做飯,也不喜歡吃你做的飯。”周景辭愣了幾秒鍾,溫順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晚上他們照例各睡各的。周景辭睡眠不好,心中又鈍痛難當,一直到後半夜都沒能入睡,而一牆之隔的魏驍亦沒睡著。縱然他知道自己與周景辭是相戀多年的愛人,可魏驍心底仍沒能接受這個伴侶。他怎麽都想不通,自己為何會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周景辭太嚴肅了,又太正經,不苟言笑板著張臉的樣子,讓人看了提不起半點興趣。更何況,周景辭年紀也不小了,就算穿得再講究,也耐不住臉上長了皺紋。魏驍當然知道自己已經三十六歲了,可男人的天性不就是喜歡年輕的麽?憑什麽三十多了就要圍著三十多歲的人?憑什麽他就不能喜歡十七八的小情人?這個沒有半點生機與活力的男人,渾身上下寫滿了魏驍最討厭的精英範兒,從頭到腳都是自己厭惡的樣子。可怎麽就會在他身邊待了二十年?魏驍甚至懷疑,這是周景辭聯合自己的妹妹做出的騙局了。更何況,微笑知道,周景辭對他也並非全然坦誠信任的。周景辭沒有把自己的銀行卡還給自己,而是給了他一張副卡,為的就是監視和控製,這點魏驍很清楚。還有新的手機卡和新注冊的微信……一件件一樁樁都證明了周景辭不想自己接觸一些事情,甚至故意把自己“圈了起來”。魏驍心中的疑慮與好奇一起翻湧,越想越覺得憋屈,他“嘭”一聲從床上坐起來,趿著拖鞋走出臥室,“啪”一聲把隔壁的房門擰開。周景辭臉上的表情隱匿在黑暗中,他看到魏驍進來了,有些不解,坐起身子來將床頭櫃上的台燈擰亮,柔和溫暖的燈光襯得他渾身散發著溫柔而恬靜的氣質,他溫聲問,“怎麽了?”魏驍上前走了兩步,清了清突然發癢的嗓子,周景辭挪了挪位置,給魏驍騰出個空來,魏驍順勢坐了上去,說,“給我講講我們以前的事情吧。”周景辭想了片刻,起身出去了一會兒,回來時,一隻手拿了杯溫水,一隻手拿了個老相冊。周景辭端著水杯,對魏驍說,“先喝點水”。魏驍沒推辭,就著周景辭的手將杯子裏的水喝光,然後舔了舔嘴角的水珠,“現在可以說了吧?”周景辭坐在他身邊,把相冊展開,“看,這是我們小學畢業那年,這是你。”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指了指照片最後排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那男孩繃著張臉,全然是一副全天下都欠了他五百塊的模樣。魏驍皺了下眉頭,“你呢?是旁邊那個麽?”魏驍旁邊站的男孩比他略矮了幾公分,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個被家裏人好好養大的乖孩子。周景辭點點頭,又往後翻,“這是我們初中畢業的時候。”魏驍這下倒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也一並認出了自個兒旁邊的周景辭。周景辭接著往後翻,“這是我們高中時,上學第一天我給你拍的,這是運動會你拿了一千米的第一,這是我們倆元旦的時候一起在通訊大廈下麵拍的……”周景辭聲音溫溫柔柔的,一張張照片背後都是一個個故事,周景辭不厭其煩地講給魏驍聽,而魏驍心裏的煩躁亦在這柔和的聲音中撫平了不少。“後來我們一起去了北京,我在人大,你在北聯合。那會兒你為了賺學費,為了補貼家用,沒日沒夜的幹活,先是去工廠打工,後來又自己做起了小買賣。你大一那年,為了給我買份兒像樣的十八歲禮物,攢了半個學期的錢,最後買下了這塊兒玉給我。”說著,周景辭將胸前的玉觀音吊墜從衣服中拿了出來,拉起魏驍的手,往自己胸前伸。魏驍將頭湊到周景辭身前,看了那玉觀音片刻,便說“這塊兒玉成色不好,不值錢的。”周景辭聽了這話心裏有些難過,他兀自怔了許久,才溫聲說,“我知道。”魏驍自知說錯了話,卻也懶得解釋,好在周景辭沒再在意,隻是繼續與他翻著舊相冊。“你看,這是我們一起去爬泰山的時候,在山頂照的。”饒是魏驍對那段往事沒有什麽真實感,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心髒卻仍是忍不住地顫了一下。照片裏的兩個男人相互依偎,笑得快活自在,他們坐在巨石之上,而身後則是萬丈懸崖。“這張照片拍得真好。”魏驍如實說。周景辭笑笑,眉眼彎彎,“你以前就最愛這張照片,特地洗了好幾張,每次換錢包都要放進去呢。”魏驍撓撓頭,這些確實怎麽都想不起來了。周景辭目光暗了幾分,接著往後麵翻,“後來你生意做得越來越好,就自己租了房子,我每周都要去找你。這張是我們在家裏,你偷拍我做作業。”“大三那年,你創建了易購,在海澱區租了個地下室,這是注冊公司那天我幫你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