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他隻斷斷續續地睡了幾個鍾頭,期間魏昭勸了他好幾次,讓他休息休息,反正魏驍在icu裏,他耗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周景辭卻很固執,他一定要親眼看到魏驍睜開眼睛才能放心。魏昭還想再勸慰他幾句,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周景辭沉默地望著房間內躺在床上的男人,隻有看著他,周景辭才能安心。他與魏驍攜手共進了這麽多年,在此之前,分離最長的日子,也不過是出個兩三日的差,就連魏驍在外麵住上一夜,周景辭都會不適應。他本來就離不開魏驍,這段時間,算是揠苗助長,以後他再也不要與魏驍分開。片刻都不能。他要將魏驍好生放在眼皮底下,不許他逃出自己的視線。說他小心眼也罷,沒出息也罷,反正他就是要把魏驍牢牢鎖在自己身邊。早晨五六點鍾的時候,周景辭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待到窗外的陽光穿過走廊,打在他的臉頰上,他才模模糊糊地醒來。周景辭抹了把臉,連忙湊到玻璃前,正好看到魏驍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朝外麵瞅。周景辭連忙叫魏昭去找醫生,自己鼻子一酸,淚水險些決堤。他咬了咬嘴唇,用口型對魏驍說,“快點好起來”,也不知魏驍能不能看懂。魏驍一直皺著眉頭,盯著他看,表情有些擔憂。他們遠遠相望,隔著玻璃與空氣,彼此的目光中,盡是滿滿的柔情。兩個人是否相愛,其實一個眼神就夠了。魏驍的看了周景辭一會兒,就開始催促他離開,一直用嘴型對他說,“去休息。”周景辭自然不肯。魏驍死裏逃生,才剛剛蘇醒過來,他還想多陪陪魏驍。不過,魏驍也許不需要他陪著。魏驍更想要他好好做個檢查,然後安安心心地回到家,吃頓安穩飯、睡個好覺,再大的事情,隻等吃飽睡足了再管。隻是,他需要魏驍陪著。哪怕就隻是遠遠地望著彼此。魏驍有些無奈,可心底卻是動容的。他知道周景辭一貫依賴他,想到周景辭之前親手將他推開,就更覺得心疼了。此時他躺在床上,輕易連動彈都不能,又沒辦法把周景辭押回家,便隻有選擇縱容。他扯了扯嘴角,朝周景辭笑了一下,沒再堅持。過了沒多久,醫生就來了,做了些簡單的檢查後,出來對周景辭跟魏昭說,“病人的情況基本穩定住了,在icu待幾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周景辭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連連向醫生道謝。臨走前,醫生對周景辭說,“病人剛剛對我說他很擔心你,快去做個檢查吧。”周景辭正欲拒絕,卻聽醫生搶著說,“陪護病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現在你不做清創,不休息,硬撐在這裏,抗得了一天兩天,能抗一個禮拜兩個禮拜麽?”周景辭垂下頭去,他不是不知道這些。他隻是受不了要把魏驍一個人拋在醫院。醫生看出了他的動搖,循序漸進,“更何況,病人這麽關心你,惦記你,你不好好檢查檢查,回去休息休息,你讓病人怎麽放心?”“你身上有傷,去做個全身檢查吧,警方那邊也需要你驗傷。”“做完檢查,回家休息休息,五點鍾的時候,你和家屬可以進去看望病人半小時。”周景辭終於答應了。他望著魏驍,朝外指了指,說自己要走了。魏驍連忙點頭,他當然希望周景辭快點去休息。周景辭身上的大傷小傷零零碎碎有十幾處,因為耽擱了太久,傷口都化了膿,血與組織液混在一起,黏在了衣服上。醫生拿來剪刀、鑷子,小心翼翼地將他腿上粘住的衣服扒開。精神緊繃了這麽久,周景辭這才覺出疼來,一時沒反應過來,沒忍不住猛地朝後縮了一下。護士看了他一眼,拉住他的腿,“現在知道疼了?”周景辭聽她這麽說,頓時有些害臊。他都這麽大的人了,雖算不上是皮糙肉厚,可到底是個中年男人,不過是受了些皮肉傷而已,能有什麽打緊。更何況,魏驍又不在一旁。隻要魏驍不在,他就沒那麽怕疼了。周景辭覺得有些難為情,他笑了兩下,說,“您不用管我。”護士倒真沒管他,動作麻利得很,疼得他一張臉煞白,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末了,他渾身是汗,等護士為他清完創口,整個人都虛脫了。“別招水,多休息,給你開點兒消炎藥,不注意肯定要發高燒。”周景辭從醫院出來以後,腿都軟了,在身體的疼痛與精神的疲憊雙重打擊下,頭也懵懵的。他打了個車,沒回家,反而去了自己的公寓。被綁匪綁了幾十個小時,又在醫院裏待了一天一夜夜,此時,周景辭衣服上盡是血跡,還被護士剪了一個又一個的洞,他甚至覺得自己渾身都臭烘烘的,真是落魄極了。麵對鏡子,周景辭不禁苦笑,他脫掉衣服,一身的傷沒法洗澡,便隨便擦了兩下,睡衣也沒換,就倒在床上,定了個鬧鍾,然後便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