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珠也有些急,她好麵子,已在身後這群窮親戚麵前打下了包票。要是此刻辦不成他們的事兒,那豈不是要在這群窮親戚麵前丟了臉?


    「李嬤嬤,嫂子在忙些什麽?正兒八經的客人都來了,嫂子就不能抽空來見一見?」肖玉珠急道。


    「二夫人,咱們夫人說了,這些肖家人是二夫人的客人,不是咱們大房的。」李嬤嬤笑眯眯的,道,「吃完這杯茶,還請各位回二房去。」


    肖玉珠聽了,頓時氣急,嚷道:「大嫂也太不知禮數了!人來都來了,竟還要他們喝一杯茶就回去?」


    李嬤嬤聽了,有些不樂意,道:「哎,二夫人,老奴雖沒什麽見識,也知道這上門前須下個帖子,就是宮裏頭的皇後娘娘要見咱們夫人,還要端端正正地寫字。不請自來,那叫什麽禮數?這點道理,老奴一介奴婢之身都一清二楚,二夫人總不見得不清楚罷!」


    李嬤嬤這番話,像是在說肖玉珠連一介奴婢都不如似的。肖玉珠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隻得轉過身去,對那群窮親戚道:「先回我那頭坐坐便是。」


    方出了寶榮院,一個叫肖敏的男子就急切道:「玉珠妹子,當初你可是與咱們說好了的,定會讓我們在楚京裏有個落腳之地,如今你可不能反悔啊。」


    「我曉得!」肖玉珠心底不耐煩道,「我肖玉珠說話做事,何時騙過人?!偌大肖家,就屬我肖玉珠心腸最好!」


    肖敏與身旁的堂兄弟聞言,連忙諂媚道:「那是,玉珠妹子最是心善。要不然,怎麽偌大一個肖家,就屬玉珠妹子嫁得最好?要我說,還覺得這安國公府的門第還配不上玉珠妹子的才情!」


    肖玉珠聽了幾句誇,頓時覺得如飄雲端,心底又喜氣洋洋起來。


    她將這群窮親戚安頓在自家院子裏,喜滋滋地回房去了。


    入了夜,在肖玉珠看不到的角落裏,幾個小廝輪著從園圃裏向外鏟土。


    許久後,其中一人道:「挖、挖到了……快去請大老爺……」


    二房的院裏挖出了死人,安國公府的下人不敢有所隱瞞,立刻回稟了沈大老爺。


    沈大夫人也在旁,她聽人如是來回,登時便有幾分坐立不安。好一會兒,她才強自鎮定道:「老爺,此乃後宅之事,我定會穩妥處理。」


    沈大老爺卻搖了搖頭,緩緩道:「普通的宅院之事也就罷了,此事非同小可,須得我來處置才行。……我記得你膽子小,就莫要去管這事了,省得夜裏噩夢。」


    沈大夫人強笑點頭。


    聽聞那被沈庭竹打死的前幾個丫鬟,都是偷偷摸摸地用草席一卷,送去城外的亂葬崗;隻有這春喜,沒有被送走。想來是因為二房近來因太子妃之事忙得很,沒空去管這春喜之死。


    「去把二房的人都叫過來。」沈大老爺肅了麵孔,道,「把蘭兒與那洪月娘也請來。手腳利落些,勿要驚動國公爺,免得丟人現眼。」


    下人應了聲「是」,便退出門去。


    待下人走後,沈大老爺望著麵前紙筆出了好一陣的神。沈大夫人在他身旁,隻覺得如坐針氈。


    「文秀,」忽而間,沈大老爺抬頭,沉沉道:「若這安國公府裏,並無錦繡富貴,夫人可願與我過粗茶淡飯的日子?」


    沈大夫人勉強笑道:「老爺何必多慮?此事乃二房不爭氣,隻要老爺您明事理,想來也不會禍及咱們大房。」


    沈大老爺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沈大夫人心底不安,連忙補道:「若真出了事兒,也不要緊。這富貴榮華,沒了就沒了;隻要能與夫君兒女在一道,粗茶淡飯也是行的。」


    雖口中如此安慰,可沈大夫人心底惑意愈深。她家老爺從來都想要安國公府更上一層,豈會輕易說出這麽掃自家威風的話?可要說有什麽隱情,她又實在瞧不出來。


    思慮間,沈蘭池與洪月娘來了。又不久,肖氏帶著次子沈庭康、女兒沈桐映來了。


    「庭竹呢?」沈大老爺目光一掃,見犯下大錯的沈庭竹不在,沉聲問道。


    「庭竹還不曾歸家呢。」肖氏答。


    麵前的大哥、長嫂都一臉凝重,肖氏已有些猜到是發生了何事,不由在心底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方才她見情狀不對,便叫長子沈庭竹立刻出了家門,溜得越遠越好。


    「派人出去找庭竹少爺。」沈辛固淡淡道,「抓到了便立馬送官。」


    「送官」二字一出,肖氏嚇得花容失色,立刻驚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庭竹犯了什麽罪過,竟然要送官!不過是平素頑劣了些,又有幾個貴介子弟不是如此呢……」


    「頑劣了一些?」沈大老爺陡然一拍桌案,冷眼喝道,「以至於害人性命?!我安國公府的名聲雖早就不在了,也經不起如此丟人現眼!」


    聞言,肖氏心底一沉,知道是沈庭竹打死人那事兒叫沈大老爺知道了;指不準,連那春喜的屍體都已經被沈大老爺挖出來了。


    真真是命賤事多!


    肖氏心底驚懼,麵上卻逞強道:「大哥,現在將此事蓋下,才算是對得住安國公府的匾額與顏麵!玉珠本已將此事打點妥當,給了那春喜爹一大筆銀子,叫他守口如瓶。隻要春喜爹娘不說,便無人知曉此事……」


    洪月娘一直垂頭在旁,聽聞此言,原本似個木偶人的她陡然動了起來,像是被人提了偶線。她直直撲了過去,伸手就要捶打肖氏,口中聲嘶力竭道:「十兩銀子!十兩銀子就能買我女兒性命?那沈庭竹犯事時不怕丟了你們安國公府的顏麵,如今你們當家的要替我女兒討公道,就是丟人了?」


    洪月娘披頭散發,歇斯底裏,一副瘋婦模樣,生生將肖氏嚇了一跳。


    肖氏後退數步,倚著沈桐映的身體,顫著嗓兒道:「你!你就是那春喜的親娘?十兩銀子收都收了,現在又來上門鬧,可是嫌棄銀子給的少了?」


    肖氏說罷,門外便傳來一聲怒轟,說的是:「要討公道,那便先將銀錢還回來!」原是沈二老爺沈辛殊大步跨入,滿麵怒火。他一把將肖氏推到身後,喝道,「我看誰敢動我兒?」


    洪月娘一介婦人,被沈二老爺吼的身子微抖。她想到那已被夫君花得一幹二淨的銀兩,頓時麵如菜色。好一會兒,她才囁囁道:「那十兩銀我做牛做馬也會還!可是喜丫的命就隻這一條,也得你們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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