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敬樺將沈苒送入宮中,再出宮時,身邊已沒了扮作丫鬟的沈苒。


    想來,她已經留在了宮中。


    陸敬樺到鎮南王府敘事,見了陸麒陽,便道:「麒陽哥,我已照你吩咐的去做了。」說罷,便有些悶悶不樂地抬頭,道,「沈姑娘還有機會出宮嫁人麽?陛下說是要留她在宮中做個女官。」


    聽到「女官」這個說辭,沈蘭池險些笑了。


    陸子響不願令季家起疑,硬要做出一副帝後恩愛、獨寵椒房的假象來。他想要個女人,還得偷偷摸摸的;不敢明目張膽地納妃,隻敢留下她做「女官」,真是笑死人了。


    陸麒陽拍拍陸敬樺肩膀,道:「你要我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當然是真話。」陸敬樺愈發悶悶不樂了。


    「八成是出不來了。」陸麒陽道,「怎麽,瞧上她了?」


    「不是。」陸敬樺一口否決,「我隻不過是覺得,陛下絕非易與之輩。沈姑娘一介柔弱女子,孤身入宮,恐怕日後會很艱難。」


    「她自己要去的,你瞎擔心什麽。」陸麒陽道,「她既然有把握入宮,你也就別想太多。」


    陸敬樺小聲道:「我這要怎麽和吳修定交代?我從他身邊把人騙來,說是借用幾日,如今把人給借用沒了,指不定吳修定怎麽與我發火呢……」


    陸麒陽失笑,道:「他哪敢與你發火?若非你提拔賞識他,他哪有今日?」


    陸敬樺爭辯:「雖是我向麒陽哥求來的吳修定,可若說‘賞識提拔’,功勞還是麒陽哥的,我算不得什麽正經明主。」


    陸麒陽卻一本正經糾正:「瞎說。是你提拔的吳修定,和我沒關係。記住了麽?功勞是你的。」


    兩人說了一陣子話,陸麒陽就將陸敬樺送出王府去。陸敬樺來時偷偷摸摸,沒坐馬車,陸麒陽便雇了頂轎子,差人把陸敬樺送回山陰王府。


    剛付了銀錢,陸麒陽便聽到一道熟悉聲音。


    「喲,王爺,您身邊那個俊俏丫頭呢?」


    陸麒陽抬頭一瞧,原來是張海生。


    張海生是京畿衛兵的頭子,也是陸麒陽從前紈絝時的好友。若非有張海生照應,陸麒陽早就因為擅闖子時宵禁而被罰了千八百回了。


    「丫鬟?」陸麒陽愣了一陣子,才想起來張海生口中所說的「丫鬟」是誰——從前陸子響還未登基時,沈蘭池曾打扮成鎮南王府的丫鬟,跟著他一道出門,被張海生撞見了。


    那時,沈蘭池還說自己是個「極受寵的丫鬟」,讓張海生大驚失色。


    「你說她啊!」陸麒陽唇角一勾,笑道,「在我房裏頭呢,不曾出來送客。怎麽?」


    張海生聽了,大驚失色,道:「王爺,你如今都娶了妻了,還把她留在房裏?」說罷,壓低了嗓音,湊近陸麒陽,偷偷摸摸道,「不是我胡說八道,王爺你還是聽我一句勸,趕緊跟她斷了吧!」


    「為什麽?」陸麒陽陷入深思。


    「你想啊,王妃金枝玉葉,必然受不得委屈。那丫鬟長得這麽俊俏,放在王妃麵前,豈不礙眼?」張海生比劃道,「早前聽聞你薄待了人家王妃,要是王妃娘娘一個不高興,把那小丫鬟發賣了出去,豈不是難受……」


    「我哪兒薄待王妃了?」陸麒陽有些不高興。


    「滿京城都是傳言,就王爺不知道?」張海生道,「都說王爺當年去北關,就是為了躲這樁婚事。」


    「……」陸麒陽更不高興了,「沒影的事兒,少聽旁人道聽途說!」


    「哎!我這張嘴,」張海生知錯了,小小自扇了一巴掌,又道,「總之呀,這女人心,就是海底針。王爺要是想跟王妃和和美美,想要那小丫鬟日後活得好好的,還是趕緊跟她斷了吧。」


    「她好的呢。」陸麒陽挑眉道,「不用你多操心。」


    正說話間,阿蘿出來了,對陸麒陽道:「王爺,王妃娘娘在找您呢。」


    阿蘿話音剛落,門裏頭就出來個衣裝倩麗的女子,一襲燦燦錦衣,髻上珠釵生光,好不富麗雍容,正是沈蘭池。


    「阿虎,叫你送敬樺堂弟出去,怎麽送了一炷香還不曾回來?」她有些惱,說話便不客氣了。抬眼間,正好和張海生望了個對眼。


    張海生愣了一下,顫顫後退了一步,又一步,道:「王、王妃娘娘……」


    他麵色變了又變,額上滴下了豆大冷汗。


    ——這麽漂亮的臉,那可是極其少見的,可不是從前陸麒陽身邊的那個小丫頭?


    沒想到她一語成讖,丫鬟真的成世子妃……不,成王妃了!


    「咦?」沈蘭池覺得張海生有些麵熟,一時又想不起他是誰來。


    卻見得陸麒陽攬住張海生肩膀,笑道:「老張啊,我說了吧?她好的很呢,不用你多操心。」


    沈苒入宮不過幾日,便承蒙陸子響寵愛,升作了今上身邊頭一等的女官。


    陛下向來不近女色,與皇後季飛霞伉儷情深。乾福宮中,突然多了這麽一位風華正茂的女官,難免引人猜測。


    陸子響對旁人道,這位沈姓女官雖從前家中蒙罪,但卻頗有才學,擅詩歌詞賦;因此,他才將沈苒留在身旁。凡有旁人問起,他便當場抽問沈苒書詩學史,沈苒果真對答如流,絲毫不輸男子。因此,外人也緩了三分惑意。


    至多,隻是奇怪幾分,沈苒一介庶女,又是從何處習得這般多的東西?


    就連陸子響也不知道,沈苒是怎麽學會這些東西的——要說起沈家的家風,便不像是會壓著女兒學書的。沈苒的兩個嫡出姐姐,都不大喜歡讀書,沒什麽才名。每每陸子響問起沈苒這事,沈苒便說,是自己在閨中時便愛看書,因而了解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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