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傳來radwimps的歌曲,原來是水鬥在用電視看「你的名字」。


    繼弟背靠沙發欣賞繪製得異常美麗的東京風景,我對著他的背後出聲說:


    「你在做什麽?」


    「看電影。」


    「真稀奇。」


    「不是我說要看的。」


    不是你?


    講得好像這裏有其他想看的人一樣──


    「結女同學,打擾了──」


    突然間,從無人的位置傳來了聲音。


    我嚇了一跳之後,看到沙發靠背內側無聲地伸出一隻手來,往左右輕揮兩下。


    我順著手臂往下看,原來是東頭同學躺在沙發上。


    拿水鬥的大腿當枕頭。


    「……………………東頭同學,你在做什麽?」


    「看電影。」


    不,我不是在問這個。


    我是在問你怎麽會好像理所當然地拿人家的大腿當枕頭。


    「因為我不敢相信水鬥同學竟然說沒看過『你的名字』,所以我在讓他補修。這可是日本國民的必修科目耶,必修!」


    「日本現在的教育方針變得可真奇怪。」


    「看完這個之後就要接著看『秒速5公分』喔。」


    「不是『天氣之子』嗎?」


    水鬥一邊一派自然地跟東頭同學聊天,一邊也沒閑著,用指尖把玩著她輕柔飄逸的頭發。


    他們這副德性擺明了就是一對情侶,要不然就是狗與狗主人。


    一個疑問閃過腦海。


    伴隨著帶刺紮人的觸感,多次心生的疑問探出頭來。


    我現在,是不是撞見了兩人的家裏約會?


    會不會隻是瞞著我們,其實這兩個人,根本就在交往……?


    也許在我們見證的那場告白過後,發生了一些狀況讓事情往那種方向發展,不好意思告訴我們所以沒說──


    ──所以上次,他才沒有吻我?


    「……………………」


    ──你!……剛、剛才那個完全是……!


    ──照你的要求啊。我用行動表達了心意。


    總覺得胸口附近有種刺刺的、悶悶不樂的感覺──我想擺脫這種感覺,於是一屁股在水鬥的旁邊坐下。


    水鬥側眼看著我,說:


    「……怎麽了?」


    「我也要看。」


    豈止躺大腿甚或隻是肩膀相觸,我坐在伸手都碰不到他的位置,偷瞄一眼東頭同學的臉。


    「最棒的就是沒直接講到話,卻不用兩秒就變成拌嘴情侶耶──」


    這是個好機會。


    正好,有人給了我一項任務。


    就是仔細觀察這個悠哉聊動漫話題的女生,跟水鬥究竟是什麽關係──揭露其中的真相。


    「我問你我問你,東頭同學是他的什麽人呀?」


    興味盎然地跑來這樣問我的人──並不是哪個愛聊八卦的同學。


    是伊理戶由仁。


    也就是我的親生母親。


    在上午的空閑時間,我正在用手機收集新書資訊。聽到這話,我抬起頭來說:


    「……什麽什麽人?」


    「沒有啦,你看嘛,進入暑假之後她不是幾乎每天都來玩嗎?所以我想知道,她跟水鬥實際上到底是什麽關係~就算說已經分手了,不覺得他們感情也太好了嗎?」


    來複習一下吧。


    之前東頭同學的失言,造成媽媽與峰秋叔叔以為她是水鬥的前女友。


    兩人似乎對從天而降的兒子風流史大感興趣,每次碰到東頭同學來家裏玩就抓著她不放,嚇壞了她。


    「……好吧,的確,我也覺得他們感情很好……好到有點不自然。」


    「對吧?對吧!我也在跟峰秋說~說不定他們是害羞才會說已經分手了!……所以嘍,結女,你能不能去查探一下?」


    「好……好?」


    我一不小心就點頭了,但她剛才說什麽?查探?


    「東頭同學麵對我們好像會緊張,所以我想如果是結女的話,也許可以不動聲~色地刺探一下──」


    「為、為什麽我得去做這種事……」


    「結女應該也很好奇他們的關係吧?」


    「…………這個嘛,有一點吧。」


    「那就去嘛!拜托你嘍!」


    被這樣單方麵要求,我話都接不下去了。


    媽媽這種積極的個性,怎麽都沒遺傳給我?真想對基因的構造抱怨兩句。


    在電視上,男女主角正在上演一場戀愛喜劇。


    我滿久以前就看過這部片,記得是在快要跟坐我旁邊的男人開始交往的時候,不過現在重看一遍,該怎麽說呢?也有一些身有同感的部分……像是女主角想把主角跟別的女生湊一對的部分。


    我往旁邊偷看一眼,隻見水鬥與東頭同學都隻是麵無表情地望著畫麵,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可能有人看到會以為他們覺得無聊,但這兩個人有時看似麵無表情,心裏其實已經興奮到大喊「好看到爆炸!超誇張!!」的地步了。還真是半斤八兩……


    「嗯嗯嗯──……好熱……」


    在水鬥的大腿上,東頭同學一邊扭動身子一邊自言自語。


    東頭同學以前來家裏時有穿過我與曉月同學幫她挑的外出服,但最近可能變得有點當成自己的家,都是穿家居服來伊理戶家玩。今天也是,下半身是牛仔褲,上半身是短袖帽t。


    冷氣的溫度設定得比較高,穿著外套或許是會覺得熱。我想把溫度調低一點,正在找遙控器時……


    ──滋……


    東頭同學已經先把帽t的拉煉拉開了。


    「呼──」


    東頭同學舒服地輕呼一聲,把注意力放回畫麵上。


    可是,我卻沒那心思繼續看電影。


    那當然涼快了。想也知道很涼快。


    ──因為帽t裏麵,穿著跟內衣沒兩樣的坦克背心。


    跟曉月同學之前叫她穿,她說跟女色狼沒兩樣的衣服沒差多少。背心緊貼肌膚,讓豐滿胸部的形狀清晰浮現。還毫無保留地暴露出真正作為巨乳證明的i型胸溝。而且肩帶稍微往旁滑開,胸罩肩帶都看見了!


    我非同小可地受到震撼,也非同小可地盯著她看,但近在她身邊的水鬥卻鎮定地繼續欣賞電影。我不好意思打擾他,所以也無法對東頭同學的衝擊性行為做出提醒。


    怎樣……?這是怎樣……?隻有我覺得這樣很奇怪嗎……?沒把帽t的拉煉拉到底而是停在露出胸部的位置,是有什麽目的嗎……?還是說隻是覺得之後要合回去很麻煩……?


    把心裏七上八下的我晾在一旁,電影演到差不多一半,故事變得更加扣人心弦。


    就在水鬥的眼睛變得愈加離不開畫麵時,第二場衝擊不為人知地侵襲了我。


    「……嗯嗯嗯……好癢……」


    東頭同學喃喃自語後扭動身體,把手繞到背後。


    她搔了搔自己的背,我本來在想「喔,是背在癢吧?」,但東頭伊佐奈總是能讓人驚奇不斷。


    就看到她又扭又鑽的……


    開始把自己的手,塞進脫了一半的帽t──不是,她竟然伸手到底下的坦克背心裏。


    咦?什麽?這是在幹麽!


    腦袋亂成一團的我,得到的答案是一個微小的聲音。


    ──啪。


    這個聲音,我也──不對,隻要是女生,日常生活中都會聽到這個聲音。


    不會吧。


    就算是東頭同學,畢竟水鬥就在身邊,總不至於會──


    然而我祈求般的想法,輕易就被辜負了。


    一塞。


    東頭同學從胸口部位,把手伸進衣服──不,是塞進了胸罩裏。


    她把手塞進解開背後扣子弄出的空隙,直接擠進大概是下乳的位置,替那裏抓癢。抓得可起勁了。


    不是,其實我懂喔?那裏會很悶熱,我懂我懂。有時候是會想抓一下。


    可是,誰會真的這樣做?


    當著男生的麵──應該說當著外人的麵!會這樣做!這種動作!換作是我連在家人麵前都會不好意思!真不敢相信……!


    「呼咿──」


    東頭同學一副抓過癮了的表情,把手從胸部那邊拔出來,若無其事地把胸罩重新扣好。


    抱歉破壞你抓完正舒服的心情,但我不能不說你兩句。


    晚點我一定要講她。也要跟曉月同學報告。


    曉月同學一定也不會讚成在男生麵前穿這種胸罩外露的邋遢打扮。就算是在再熟的人麵前,她應該也不至於會隻穿一件大尺碼t恤晃來晃去。有人跟我同一個陣線,東頭同學才是異端分子。我可要讓曉月同學好好講講你!


    「……我去拿個飲料。」


    「嗯。」


    「好──」


    我輕輕托著頭,從沙發站了起來。


    觀念的差異讓我頭昏腦脹……到底要多不分彼此才會變成那樣?水鬥也沒好到哪去,怎麽絲毫都不介意?


    連男女朋友的關係都不是了。


    同居。


    是同居第三年的情侶。


    隻是打個比方,但他們給我一種感覺,好像就算水鬥不慌不忙地把手塞進東頭同學的胸前,她也隻會說「幹麽啦,很癢耶──」就結束了。就算現在這個當下他們冒出「差不多可以考慮結婚了。」「那就結吧──」這樣的對話也不奇怪。連使用距離感這個字眼都覺得沒意義。


    為什麽東頭同學呈現出的同居感,比實際上跟他同住的我還要強烈?為什麽!


    不懂什麽意思。最搞不懂什麽意思的是,他們在回絕告白與遭到拒絕之後感情竟然還變得更好。當時我與曉月同學還擔心告白會導致兩人不能繼續做朋友,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是耍白癡。


    伊理戶水鬥與東頭伊佐奈,根本就不可能不做朋友。


    ……越想越覺得,這兩人簡直是奇跡。一個人究竟有多大的機率,能與這麽合得來的人相識?自從上了高中以來,以朋友層麵來說本來應該是我大獲全勝,現在看到他們這樣卻讓我為自己感到可悲。


    ……好羨慕。


    真的……好羨慕。


    啊,沒有啦,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拿著杯子與麥茶回到電視機前麵。


    就在我邊看畫麵邊倒麥茶,拿起來喝的時候……


    「我也要。」


    「咦?」


    水鬥眼睛完全不離畫麵,隻開口說了。


    「我渴了。」


    「……剛才怎麽不講?講了我就會幫你拿杯子了。」


    「忘了。」


    唔哇……看到入迷了。


    我從國中就認識這男的,大致上了解他的喜好。無論是純文學、輕小說、推理小說或是電影,他就喜歡那種強烈顯現個人風格的作品。


    的確,他隻是之前沒有看動畫電影的習慣,但從這種喜好而論,看來新海誠導演很合他的胃口。


    往水鬥的大腿上一看,東頭同學仰望著水鬥的臉,嘴巴開心地微笑。看樣子她的計畫成功了。


    「……………………」


    ──座位已經滿了。


    ──我是個心胸狹窄的人。看樣子我最多,隻能用真感情麵對一個人。


    水鬥當時這麽說,拒絕了東頭同學的告白。


    那個座位,現在是誰坐在上麵……我知道,隻有我知道。


    可是,那樣──


    「……那這給你。雖然我喝過了。」


    「嗯,謝謝。」


    水鬥看都不看就接過了我端給他的杯子,咕嘟咕嘟地把它喝光。明明外表線條纖細,做這種動作時還真有點男人味。


    我用還回來的空杯子再倒一杯麥茶,重新拿起來喝。


    「咦?」


    我用冰茶衝掉充斥體內的鬱悶心情。


    「呃……那個……」


    「嗯?」「咦?」


    這時,東頭同學好像覺得很困惑,輪流看著我與水鬥。


    怎麽了?東頭同學也想喝茶嗎?


    我還在這麽以為時,她從截然不同的角度給了我一記重拳。


    「你們剛才…………那樣是,間接接吻耶…………」


    「……嗄?」「……咦咦?」


    我與水鬥很快地互看一眼,然後視線轉向杯子。


    建街街穩。


    間接接吻?


    「……啊──……」


    水鬥發出恍然大悟的低呼,然後眼睛轉回到電視畫麵上。


    看到他那平淡的反應,東頭同學的眼神在說:「咦!就這樣?」


    間接接吻……


    對喔,是有這麽一種概念。


    我喝了麥茶。


    「咦!咦咦──……?你們都不會在意嗎……?一家人都是這樣的嗎……?還是說是高中生的常態……?」


    又不是用同一把牙刷或筷子,沒什麽好在意的。我早就喪失那種純真的部分了。


    ……原來在這種地方,這男的也還不算東頭同學那一邊的啊。


    一想到這裏,我就稍微──感覺到體內悶悶不樂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一點……


    工作人員名單放完後,水鬥整個人癱到沙發的椅背上。


    結果整整兩小時都躺在水鬥大腿上的東頭同學,用窺探的目光望向他。


    「……覺得怎麽樣?」


    「很好看。」


    「哪些地方好看?」


    「一開始最吸引我的還是風景的描寫但演到一半手法逐漸明瞭時我開始好奇整體劇本的結構該怎麽說呢光看細節的話會凸顯出導演的個人癖好但是俯瞰整體架構又像是具有好萊塢電影的機能美兩者結合彷佛散發出難以形容的魅力……」


    連珠炮!


    東頭同學霍地坐起來,兩眼閃耀著光彩逼近水鬥。


    「個人癖好!我懂你的意思!不覺得最棒的就是揉胸好像已經成了一種義務嗎!」


    「這是一般所謂性轉作品的老哏吧。就我的認知,性轉換應該屬於一種冷門類別才對,這部電影怎麽能擺出一副國民電影的嘴臉?」


    「自從『你的名字』問世之後,新海誠導演的魅力就在於裝得一副國民電影的模樣,卻把整個個人癖好砸到觀眾身上啊。要形容的話……對,就是那個。就像是把未加刪剪的色情刊物拿給純真少女看那樣──」


    「黃牌警告。」


    「嗚欸!不、不是的,這個不是在開黃腔!你沒看過《幽遊白書》嗎!你爸爸或認識的人沒有收藏嗎!」


    我自認在推理小說方麵算是滿宅的,但這兩人的對話總是混雜了各種次文化知識,聽都聽不懂。


    ……如果我也像東頭同學這麽宅的話,是不是就能一直跟他做好朋友?


    我隨即打消這個不知不覺間閃過的念頭。這種假設毫無意義,況且就算我真的是那樣,這男人的個性也不會改,也不能改變我對他幻滅的事實。


    我並不是……想變得像東頭同學一樣。


    因為如果我像她一樣,就絕對不可能跟曉月同學或其他女生變成朋友。


    「唉……盯著畫麵看了兩小時,實在有點累。」


    「也太沒體力了吧。」


    看到水鬥虛脫地仰望天花板,我用傻眼的語氣對他說。明明可以看書看上好幾小時,這樣就不行了。


    「喔!那這樣好了!」


    東頭同學突然坐正,輕拍兩下自己的大腿。


    「請吧,這是回禮!這次換我當枕頭了!」


    「嗯──……那就……」


    「不不,暫停暫停!」


    水鬥一聽就想躺下去,我急忙抓住他的肩膀。


    「不能這樣吧……!我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之不好吧!」


    「哪裏不好……?」


    「有哪裏不好?」


    還問我哪裏不好,就是……要是躺在東頭同學的大腿上,從角度來說,胸部會變得很不得了……


    東頭同學麵露詭異的笑容,慢慢逼近可能因為疲勞而兩眼無神的水鬥。


    「女高中生的大腿給你躺喔~很舒服喔~現在還附贈掏耳朵喔~隻給這位大哥特別服務喔~」


    「不要講得這麽邪惡!你是在哪裏學到這──」


    「……讓東頭掏耳朵有點可怕……」


    「咦?」「唔欸?」


    先是聽到迷糊恍神的語氣,接著水鬥的身體整個往旁倒下。


    不是倒向東頭同學──是我。


    在我的大腿上,水鬥扭扭身體尋找放臉的位置……然後就這樣沉沉睡去。


    「……………………」


    「……………………」


    我與東頭同學,愣愣地注視著他的睡臉。


    自從進入暑假以來,這男的經常睡到中午,導致到了傍晚常常顯得昏昏欲睡……但也真服了你,竟然能在別人的大腿上,睡得這麽香……


    「……這是表示他不想讓我掏耳朵,所以轉而尋找結女同學了嗎?」


    「……大概吧。」


    「真沒禮貌。我看起來有那麽笨手笨腳嗎?」


    「老實說有。」


    「我受到打擊了!」


    沒辦法,我完全無法想像東頭同學打毛線之類的模樣。


    「……不過……」


    東頭同學如此低喃,來到我的膝蓋前麵,蹲下來探頭看著水鬥的睡臉。


    「能看到這麽可愛的睡臉,就會想原諒他呢。唔嘿嘿~」


    (插圖006)


    東頭同學露出鬆緩傻氣的笑臉,戳了一下水鬥有彈性的臉頰。


    我心想,她是真的很喜歡他。即使被甩,即使知道當不成女朋友,她仍然喜歡水鬥喜歡得不得了。


    ……不過嘛,如同水鬥對待東頭同學的方式像是當成家裏養的狗,東頭同學對待水鬥的方式看起來倒也有點像在逗家裏的貓。


    平時缺乏表情的東頭同學,在睡著的水鬥麵前滿足地笑著,說:


    「難得有這機會,要不要真的幫他掏掏耳朵?」


    「咦?不太好吧……把棒子塞進別人耳朵裏挖不會有點可怕嗎?」


    「啊,我懂。我連讓媽媽幫我弄都會怕。真想叫她不要擅自在別人耳道裏尋寶。」


    「啊──……」


    「那還是說親他一下好了?」


    「也是──嗄?」


    這話講得太自然,我一下子不小心點頭了。


    你剛剛說什麽?


    東頭同學專注地,注視著水鬥靜靜呼吸的臉龐。


    「……東頭同學?你剛才是不是說要親他?」


    「想說現在的話不會穿幫……」


    「不是,是沒錯。但我的意思是,什麽?……初吻就這樣你能接受?」


    「嗯──……的確,場景如果能再浪漫一點或許會更好。況且水鬥同學在睡覺,舌頭也伸不進去……」


    「你企圖來個什麽樣的初吻啊。」


    「也不能順水推舟地被他脫衣服……」


    也太欲火焚身了吧。


    「……真佩服你滿腦子這種思維,還能維持那種距離感……」


    「我還滿努力的喔?像是每次被水鬥同學把頭發亂揉一通的時候啊,坦白告訴你,我一整個欲火中燒呢。終於明白女主角被摸頭時臉頰飛紅的心情了。」


    「我覺得那個女主角應該不是因為欲火中燒才會臉紅。」


    根本是在毀謗少女漫畫。


    「真要說的話,我那次告白有一部分也是看上水鬥同學的身體……」


    「是這樣嗎!」


    「因為你看嘛,假如不但感情很好還能做色色的事的話,那豈不是棒透了嗎?」


    「…………嗯,嗯嗯嗯──…………」


    好吧,假如講得露骨一點的話,是這樣沒錯。


    「雖然普遍級就已經很好玩了,但既然要玩就想玩十八禁的原作,大概就是那種心情吧。」


    「不,我不是很懂。」


    「我的意思是……隻是普通朋友的話,就不能跟水鬥同學包辦所有本來能做的事了。」


    東頭同學用難以捉摸感情的神情,近距離注視著水鬥許久。


    「要是有機會,我也好想看看色色的水鬥同學喔。」


    旁人看起來隻是麵無表情,卻讓我感到一陣揪心。


    在我眼前的,是過去可能存在的我自己。


    我明明知道過去的我跟東頭同學並不一樣,卻無法不拿我們倆相比。


    因為兩年前的暑假結尾──假如那時,這男的回絕了我的告白,應該也會像現在這樣,維係與我的關係。


    而說不定那樣做,反而能讓我們關係良好的時期持續下去──就像東頭同學這樣。


    「雖說隻要把朋友改掉第一個字,就可以又當朋友又看他色色的部分看個過癮了。」


    「給我等一下。我絕對不會支持你朝那種關係邁進喔。」


    「我知道啦。交炮友的水鬥同學不合我的觀點。」


    「剛才明明還講得比較委婉!」


    ……觀點不合。觀點不合,是吧。


    我覺得這些宅男宅女,還真是發明了一個好詞。


    這正是讓許多愛的告白與成功化為崩壞序曲的萬惡根源。


    「嗯嗯──……」


    東頭同學目不轉睛地盯著水鬥的睡臉瞧,同時坐立難安、略顯浮躁地晃了一下腰。


    接著,她倏地站起來說:


    「……借一下廁所。」


    「咦……?」


    這個女生想在別人家裏做什麽?


    「咦?」


    東頭同學看到我的反應偏了偏頭,「啊!」隨後臉蛋變得有些泛紅。


    「不、不是啦!隻是去尿尿!」


    「啊……喔,這樣啊……」


    之前聊的話題有點黃,害我還以為她是要去……


    「……應該說……」


    唔呼。東頭同學麵露讓人不太舒服的笑容。


    「聽水鬥同學說結女同學沒有那方麵的知識……結果明明就有嘛。」


    「……畢竟都上高中了嘛。也有上健康教育課啊。」


    「唔呼呼呼呼。學級榜首的美少女優等生講這類話題,讓人超興奮。」


    「好惡!」


    我兩個字直接送給東頭同學,「噫欸!」她叫了一聲,就用小跑步逃走了。


    我不是不知道,隻是不太喜歡。


    再加上我在這男的麵前,總是在裝乖寶寶。


    ……因為,我怕不合他的觀點。


    隻有滴答,滴答,滴答的時鍾指針聲,與水鬥睡眠的吸氣吐氣聲,充斥整間客廳。


    我一邊感受著大腿上的重量,一邊低頭看著他線條纖細的麵容。


    長睫毛輕輕闔起,略長的瀏海有幾絲落在它上麵。我用手指輕輕將它撥開,一種細柔的觸感留在指尖上。


    較薄的嘴唇,安穩地呼出氣息。


    我知道這片唇瓣的觸感。


    它很柔軟,但偶爾會有點乾燥。有時我會借他護唇膏,塗過之後再重新來過……或者當然隻是鬧著玩,但有時也會用自己的嘴唇直接幫他塗。


    一開始很笨拙,隻能勉強讓最前端稍稍相觸。我們會讓臉傾斜著以避免鼻尖相撞,但卻弄得像是互做假動作,彼此都笑了起來把氣氛破壞掉。等到往右傾斜成了一種默契後,我們還是覺得鼻子氣息變得粗重很難為情,沒辦法維持太久……


    ──每三秒就稍微分開一下換氣。


    ──其間,先互相凝視,然後重新相觸。


    ──隻要其中一人拍拍對方的背,對方也回拍,就表示結束。


    那是這世上隻有我──隻有我跟他知道的,隻屬於我們的規定。


    可能也是東頭同學成為女友後,想知道的事。


    即使到了現在,他一定也還記得。


    「……………………」


    我俯身向下,頭發從右臉旁邊垂了下來。


    我就像在看書時那樣,把它掛到耳朵後麵。


    上次被他糊弄過去,但這次他睡著了,無計可施。


    憑著我的一個想法,那種心情就會重回心頭。


    那種既像輕飄飄浮躁不安,又像沸騰滾燙,甘霖與饑渴交互到來的心情。


    最後一次產生這種心情,不知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在我們的關係變僵的不久之前,大概是在去年的六月前後。沉睡了一年又兩個月的心情,從胸口深處重見天日,即將溢出身體之外。


    ──……要是有機會,我也想看看色色的水鬥同學。


    我也很想看。看多少次都不厭倦。


    但是,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了。你那隻注視我的臉龐的眼眸,彷佛主張不會交給任何人那樣強壯地抱緊我的細瘦手臂。像是兩人的身體合而為一的,那種感覺。


    一旦回想起來,就讓我好想再看一次。


    即使知道不行,卻克製不了自己。


    啊──


    ────這隻不過是性欲罷了。


    漸漸冷掉。


    漸漸冷掉。


    胸口深處沸騰滾燙的某種東西,急速冷卻。


    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上次,為什麽拒絕我的吻了。


    回憶起昔日,希望像昔日那樣得到滿足,想做些跟昔日一樣的事──這樣的時刻,在這四個月內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這隻不過是一種眷戀。


    過去得到滿足的部分,如今沒了。這些念頭,不過是想填補那種空洞的欲望罷了。


    真膚淺。


    真丟臉。


    真難看。


    竟然為了這種平凡的欲望,讓東頭同學一輩子一次的告白以失敗告終──我們怎麽可能接受這種事實?


    觀點不合。


    這樣的我們隻能說──觀點不合。


    我深深歎一口氣,慢慢地把水鬥的頭從大腿上挪開以免弄醒他,然後站了起來。


    都已經阻止了東頭同學了,怎麽可以變成我想入非非?


    去讓腦袋冷靜一下吧……


    我躡足走出客廳,前往盥洗室。


    一照鏡子,看到的是彷佛被踏平的地麵般毫無表情的臉孔。


    「怎麽樣?水鬥跟東頭同學是什麽感覺!」


    晚上,媽媽一臉興味盎然地跑來問我,於是我誠實報告了偵察結果。


    「感情好到不行。」


    「嗯嗯!然後呢然後呢?」


    「就這樣。」


    「怎麽這樣──!」


    媽媽顯得很不滿意,但我沒其他話好說了。


    「應該有一些更具體的部分吧?他們都在做什麽?」


    「……這個嘛,水鬥同學有讓東頭同學躺大腿……」


    「哦哦!」


    「東頭同學喊熱,然後忽然脫衣服……」


    「呀──!」


    「又說很癢,突然就把手伸進胸罩裏抓癢……」


    「……嗯嗯?」


    興奮變成了詫異。會有這種反應很正常。


    「不能忘記的一點是,這些全都當著我的麵做得一派自然。」


    「……嗯嗯──……?」


    媽媽一臉困惑地歪著頭說:


    「同居第三年的情侶……?」


    不愧是母女。


    「可是可是,不覺得他們很登對嗎?你看,水鬥那孩子也有種奇特的氣質,像那樣自由奔放的女生說不定比較適合他,對不對?」


    「好吧,解釋上的不同吧。」


    那兩人很登對。


    關於這點,我的意見在告白失敗之前與之後都沒變。


    甚至覺得世上找不到第二對男女,能像他們那樣一拍即合。


    但是人際關係難就難在,不會因為這樣就成為情侶。


    「這下結女也不能慢慢摸嘍!」


    「咦?」


    媽媽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心髒漏了一拍。


    咦,咦,怎麽會扯到我?難道說,媽媽──


    「結女也得交個有魅力的男朋友,不然就要輸給水鬥嘍!你現在這麽可愛,很快就會交到了啦!」


    「啊……喔,嗯……」


    是這個意思啊……


    我交男朋友……除了水鬥以外?


    「……這沒什麽好比的,你就有耐心一點吧。」


    「怎麽這樣──?」


    很遺憾地──真的真的,很遺憾地。


    這個部分到目前,仍然是最大的觀點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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