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近的出現無疑讓我們絕處逢生,休整一天後我們開始向紅白山方向折返,步東遠對這裏的地形極為熟悉,想必是因為他多次到這裏找尋的緣故,這處綠洲的位置就是他發現的,算是中途一個補給點,沒想到陰差陽錯讓他們遇到孤立無援的我們。


    在茫茫荒漠中顛簸了五六天,酷熱和風沙在一點一點消磨我們的意誌,唯一還能支撐我們堅持的隻有步東遠為我們描述的那座紅白分明的神山,自從白近出現以後,卓明風更不願意和我們走在一起,他一人遠遠的落在後麵,甚至連白近提供的食物,他也一口不吃,全靠從綠洲帶來的水充饑。


    我總是習慣過段時間就回頭望一眼,五六天時間一口東西不吃,隻喝水在這荒漠中無疑是自殺,我真擔心下一次回頭的時候,已經看不見最後麵駱駝上的人。


    可是卓明風總是會出現在我視線中,我甚至都沒有發現他有丁點虛弱,正常人完全不可能堅持到現在,何況我根本看不出卓明風是在堅持,被汗巾遮擋的臉上,那雙銳利的眼睛依舊透著精力充沛高傲的目光。


    我隻期盼能早點從這片死亡之海走出來,白近帶來的補給因為多了我們,如今也所剩無幾,每一次翻越一座沙丘,我就在心裏期盼,那後麵便是紅白山,可等到我們努力的爬過去,腳下仍然是一條沙嶺,放眼望去四周依舊是一片沙海的波濤。


    直到離開綠洲第八天的中午,當我們翻越一座高聳的沙丘時,我終於隱約看到前方一座山嶺,在萬裏平疇般的沙漠之中,紅白對持橫空出世,若萬裏長城西出陽關凸顯在一片茫茫沙海之上,給人視覺上一種強捍的衝擊力。


    那便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紅白山。


    多少次期盼這地方出現在我們眼中,可真正映入眼簾時,或許一路艱辛突然起來的山脈讓所有人都有些錯愕,看見紅白山就意味著我們終於走出死亡之海


    可又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是沙漠中海市蜃樓的幻影,懷著七上八下懸著的心往前走了幾公裏後,遠處那山脈漸漸變大,隨之而來的是我們早已熟悉的荒蕪開始慢慢褪去,沙丘在逐漸變小,稀疏卻充滿生機的植物點綴在荒漠之中。


    我們終於可以確定已經穿越了沙漠最困難中央流動沙丘帶,進入和田河東側的古河道。


    到達和田河邊,竟看到那片片蘆葦灘地,在逆射的陽光下泛起一片銀白色的光亮,從沙漠出來,見到水是如此的親切,水深齊腰還十分湍急,我們毫不在乎。


    從淩璿留下的線索表麵萬象神宮就在紅白山下,如今看來這處地方並非是隨意挑選,淩芷寒告訴我們,但凡龍脈之地必不可少的就是水,對於龍脈來說那是龍的血脈。


    而且最主要,從萬象神宮設計草圖看,如此龐大的工程在荒漠中施工,水是必不可少的東西,這裏靠近和田河,取水相當方便。


    紅白山就在眼前,近半個月來的疲憊全因興奮一掃而空,我們並未停歇,馬不停蹄在傍晚的時候終於趕到紅白山山麓。


    步東遠告訴我們,紅白山又叫麻紮塔格山,東西綿延一百多公裏,山峰最高處海拔為接近兩千米,在中間被斜穀分開,因為東西以紅白兩色對持,故名紅白山。


    東麵的山頭因由白雲岩夾石膏層組成,色銀白,人們稱之為白山嘴,南列山頭由砂岩夾泥岩組成,色褐紅,人們稱之為紅山嘴,紅白山就像遨遊在沙漠腹地一條紅、白雙頭的巨龍,正在黃色的塔克拉瑪幹萬頃瀚海金浪和田河之水。


    紅白山上經過幾千年的風蝕,形成各種奇形怪狀的造型地貌,像駱駝、蘑菇、孔雀等千姿百態包羅萬象的石頭,如同鬼斧神工令人歎為觀止。


    登上紅山嘴在月輝下放眼眺望,眼前的景觀令人稱歎不已,由沙丘層疊起伏的沙海,似凝固著的瀚海金浪,一座滿目瘡痍殘垣斷壁的古戍堡就在聳立的紅山嘴之顛。


    用棕紅色泥巴夾胡楊枝壘砌而成殘破牆體,似乎還能讓我們想起這裏曾經的輝煌和浩大,這裏曾是扼南北交通之要衝,見證了絲綢之路的興衰,屹立在此千年雄風依舊。


    在古堡西麵我們看見聳立的烽火台,大約有七米多高,站在上麵當年戰馬嘶鳴、兵戈鏗鏘之聲,仿佛回蕩在古堡上空。


    葉知秋在遠處興奮不已喊我們過去,在古堡的北邊,她發現一座佛寺,寺內殘存半圓形塑像基座和兩側的方形台基。


    “玄奘在經卷中記載他到過一處古堡的佛寺停歇,想必當年玄奘停留的地方就是這裏。”葉知秋說。


    “玄奘說在山頂看見飛沙走石中,隱約有金碧輝煌的龐大宮殿群出現,宛如西天佛國聖殿,萬象神宮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我環顧四周發現方圓十幾裏能一覽無餘盡收眼底。“可是,這裏地勢開闊並無遮攔,在這裏修建萬象神宮,很遠的地方也能看的清楚,但是為什麽千年來竟然沒有絲毫關於萬象神宮的傳聞。”


    “萬象神宮始建唐初,在當時這裏並非是現在這樣。”步東遠走到山邊心平氣和說。“和田古河道由此蜿蜒而過,在文獻中描述這裏曾經生機盎然,因為有河水滋潤方圓百裏樹木林立鬱鬱蒼蒼。”


    “後來怎麽會變成這樣?”對於紅白山最熟悉的人莫過於步東遠,宮爵轉頭認真問。


    “在師公發現的藏經洞中,曾有一卷關於於闐的文獻,這裏在唐初時樹木被大量砍伐,而且最奇怪的是,以於闐為中心周圍的各國都有不同的信仰,但是到了唐初,這裏的人卻紛紛信奉佛教。”


    步東遠望著遠處娓娓道來,他說文獻中記載,諸天神佛下派八部天龍之一的飛天到此,並且顯露真身,雖然在西域從來沒有關於萬象神宮的記載,但對於這個飛天倒是描繪的極其詳盡。


    “不過和敦煌壁畫中佛家飛天不同,這個顯聖的飛天手裏拿著的並不是樂器。”


    “那拿著是什麽?”我疑惑的問。


    “權杖!”


    “骷髏權杖?!”葉知秋神情急切。


    步東遠點點頭,這是從來沒在佛家典籍中出現的法器,在這個飛天的指示下,於闐周圍各國信徒開始大肆砍伐紅白山附近的樹木,而且據說,在個飛天神力無邊,能操控死亡執掌生死。


    “砍伐樹木應該是就地取材,修建萬象神宮需要大量的木材,可這飛天到底是被神話的人還是另有所指?”淩芷寒冷靜說。


    “到底是諸天神佛顯聖,還是借用神佛之名驅使信徒,這些都不重要,不過我很肯定,這個飛天的的確確存在過。”步東遠說到這裏時,目光落在我身上。


    “為什麽?”將軍一臉嚴峻。


    “那份關於古於闐的文獻中不但有文字記載了這一切,我還看見一副那個飛天的畫像,那是一個被黑霧籠罩其中的飛天,神情莊嚴冷峻,居高臨下俯視眾生,因為有執掌生死的能力,在當時被信徒奉為冥飛天。”步東遠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我。“曾經我也揣摩這個冥飛天可能是被杜撰的一種信仰,直到我在綠洲見到你時,我才確定這個冥飛天的真實。”


    “我?冥飛天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大吃一驚。


    “因為在那幅畫像中,冥飛天戴著的項鏈和你如今脖子上的一模一樣。”


    ……


    “淩璿!”宮爵脫口而出。


    這條項鏈應該是屬於淩璿的,我到現在也沒搞清楚,怎麽會落到我父親手裏,他交給我的時候再三叮囑不可遺失,想必這條項鏈極其重要。


    按照步東遠講述事情的時間,剛好和淩璿入西域的時間吻合,隻不過淩璿不過是精通玄術的普通人,我實在想不通,她怎麽會具有操控生死的能力,而且還能讓那麽多不同國家的人信奉。


    她帶著大量工匠到底紅白山,可要修建那麽龐大的萬象神宮,顯然遠遠不夠,她從大唐國師搖身一變成為擁有千萬信徒的冥飛天,全都是為了修建萬象神宮。


    “淩璿不過是普通人,能耐再大也驅使不了那麽多人啊?”就連田雞也認為這不太可能。


    “冥飛天應該不是普通人,文獻中記載,在當時,幾乎所有的信徒為了供奉她,不遺餘力眾誌成城在荒漠中為其修建神殿,而且這些信徒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相互之間沒有交流沒有聲音,更沒有絲毫的質疑。”步東遠搖搖頭沉靜的說。“而且這處神殿都是在夜晚開始修建,天亮後所有參與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設置都沒有人能記起那神殿的樣子,和修建的位置,我想這不應該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我們瞠目結舌的對視,如今也是夜晚,我試圖去用想想勾畫出步東遠為我們描述的事,就在這紅白山某處,數之不清的人晝伏夜出,沒有絲毫聲息的穿梭在黑夜之中,悄然無息的修建一座神秘的宮殿,那場景已經不是壯觀,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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