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點越來越近,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聲,那些軍人不約而同抬頭,臉上充滿了緊張和疑惑。


    “共鳴區是禁飛區域,除非有117局的命令,否則沒有飛機能進入這個區域的領空。”其中一個軍人仰頭,用手遮擋陽光注視著接近的飛機。“可能下達這樣命令的隻有一號首長。”


    “首長,應該是117局已經被接管,我們進入共鳴區的事被發現,我早就意識到有人想要阻止真相被揭開,這架飛機應該是搜索我們行蹤的。”顧遠山看向我一臉嚴峻。


    我無言以對,即便他在我胸口開槍,但或許是我沒有之前記憶的原因,我並不記恨他,看著他們風塵仆仆視死如歸的樣子,我反而有些懊悔。


    “不對,那不是偵察機!”一個軍人拿著望遠鏡,聲音惶恐。


    顧遠山大吃一驚,連忙接過望遠鏡看向飛機的方向:“是圖-16轟炸機!”


    那是我親自下令調派的轟炸機,鄧青後來把這段往事告訴我的時候,我甚至認為他是在胡說八道,如今看起來,一切都是真的。


    顧遠山把望遠鏡遞給旁邊的軍人,神情大變轉身對宮羽說:“轟炸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應該是衝著我們來的,估計是不希望我們進入共鳴核心區,為了掩飾真相,有人想直接除掉我們。”


    “那怎麽辦?”宮羽問。


    “你帶上兩個人,立刻保護首長安全離開。”顧遠山斬釘切鐵說。


    “那你怎麽辦?”我一動不動看向顧遠山。


    “首長,必須要保證您的安全,隻要您還在117局就能一直存在,遲早有一天能揭開所有的真相。”顧遠山說完拿起槍對其他軍人大聲說。“其他人跟我走,離首長越遠越好,聽我命令發射信號彈,把轟炸機引開,不惜一切確保首長安全。”


    “是!”沒有任何的遲疑,那幾個軍人鏗鏘有力回答,並且動作迅速安裝信號彈,準備和顧遠山出發。


    顧遠山利索的準備妥當,又向我敬禮義無反顧:“請首長保重,再見!”


    我忽然心裏一暖,那是久違的溫暖,兒時在顧遠山身邊我總是很依賴這樣的溫暖,隻不過在他向我開槍那一刻,這種溫暖也隨之蕩然無存,可如今我又體會到。


    我明白再見是什麽意思,他是想用自己和戰友的命來護我周全,那些軍人的臉上都寫著視死如歸。


    “不用了。”我神情凝重搖頭。


    “首長,沒時間了!”顧遠山焦躁的看向我,瞪著宮羽大聲喊。“你愣著幹嘛,帶首長走,扛都要把首長扛出去!”


    宮羽眼中晶瑩,她向顧遠山敬禮後,和另外兩名軍人衝上來不由分說抓住我胳臂,試圖強行把我帶走。


    “鬆手!”我隻稍微加重了語氣。


    宮羽和兩名軍人立刻鬆開,可見在他們心裏,我的話是多麽威嚴不容有絲毫的違抗。


    所有人心急如焚看著我,顧遠山焦急萬分抓下軍帽重重扔在地上,聲音幾乎是在哀求:“首長,您如果有事,整個117局以及我們這些戰友的付出和心血都會功虧一簣,這是我們的信仰和榮耀,而您就是這一切的根基。”


    “請首長離開!”其他軍人異口同聲大聲說。


    我再一次聽到顧遠山提及信仰和榮耀,上一次聽到是在鑽井平台上,他告訴我要有信仰的活著,即便是死了,信念會不朽會延續,直至終有一天堅守的信念會實現……


    他的確是一個可以為了信仰而活著的人,而且一直堅持到最後,甚至可以為了他所堅信的信仰而殺掉我。


    我忽然發現我根本不應該去怨恨他,畢竟顧遠山的信仰是我傳遞給他的,他可以為了自己的信仰和為了我而犧牲生命。


    所有的一切根本沒有改變,隻不過最後他發現我變了,我為他豎立起不可動搖的信仰,但最後我卻有摧毀他堅信的一切。


    不關隻是他一人,站在這裏的每一個軍人都可以為了我付出生命,忽然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現在幾點?”我問。


    “報告首長,早上九點四十分。”


    “拍張照片吧。”


    ……


    其他人不知所措的對視,宮羽下意識瞟向天際的黑點,時間緊迫隨時都會遭遇滅頂之災,他們估計都不明白,為什麽居然我還能處變不驚。


    “首長……”


    “要分別了,想拍一張照片留念。”我打斷顧遠山,很平靜的說。“拍完之後我就走。”


    顧遠山遲疑一下,對其他人大聲說:“服從命令!”


    所有軍人立即整理軍容,然後井然有序的分兩排站好,中間空出一個位置,顧遠山拿著相機跑到我麵前:“首長,您站過去,我來拍攝。”


    “不,你站過去,我來拍。”我從顧遠山手裏拿過相機。“我想記住在這裏的每一個人。”


    顧遠山應該是想爭分奪秒節約時間,也不爭辯快步跑回,從地上拾起剛才扔掉的軍帽,帶好後站到第一排,我透過相機看著對麵那些心急如焚卻都無怨無悔的軍人。


    “別這樣的表情,大家高興點,笑一個。”我聲音緩和了許多。


    我看見他們綻放出笑意,那一刻我愣住,就是這樣的畫麵,我七歲那年在顧遠山筆記中夾著的照片中看見過,從未想過到底是誰拍攝了這張照片,原來竟然是我。


    我按下快門的那刻,鏡頭中的那些軍人定格在畫麵裏,時間剛好是九點四十五分。


    這是一個輪回!


    我突然反應過來,這個發現足以讓我震驚,二十年前真正站在這裏的是一號首長,或者說是那個記憶沒有消失之前的我。


    那個時候的我絕對不會對這些人有絲毫的憐憫和仁慈,更不會為他們拍攝這張毫無意義的照片,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唯一想做的就是除掉這些人,甚至不惜下達提前核爆的命令,為了殺掉這些可以為我犧牲生命的人,我竟然動用核彈!


    到底是什麽會出現那張被顧遠山保留下來的照片……


    我嘴角突然蠕動一下,這並不是我在經曆曾經發生的事,而是我改變了過去,雖然到現在我並不知道如何去解釋這匪夷所思的事,但我很清楚,二十年前拍攝照片的就是現在的我。


    我從魔國試煉之牆,回到二十年前的羅布泊,並且拍攝了後來我在七歲時候看見的照片,這是一個沒有起始的輪回,我不但改變了過去,也改變了現在。


    我呆滯的愣在原地,顧遠山和其他軍人走上來,極力勸我離開立刻,我茫然的看著他們,事情並不該是向後來那樣發展,因為我改變了過去,因此也導致現在隨之而改變。


    在原來的計劃中,這些人都應該死於核爆才對,沒有誰可以在巨大的核裂變中存活下來,何況顧遠山他們距離靶心僅僅隻有一百米。


    時間一分鍾一分鍾過去,飛機的轟鳴聲已經可以清晰的聽見,耳邊是顧遠山和宮羽還有其他軍人的催促,隻有我心裏明白,一切都為時已晚,方圓百裏將會在瞬間被毀滅。


    我抬頭看向天空,轟炸機飛越我們頭頂之間,核彈被投擲下來,顧遠山緊張的抬頭目測,聲音有些疑惑:“為什麽隻投下一枚炸彈?”


    “看投擲的方向是向我們所在的區域,幸好隻有一枚,趕緊找掩體隱藏。”宮羽說。


    “保護首長到安全的地方。”顧遠山說完要來望遠鏡,謹慎的觀察投彈方向。


    我一直注視著他的臉,漸漸我看見他嘴慢慢張開,我猜他應該是明白圖-16轟炸機為什麽會隻投擲一枚核彈。


    等顧遠山無力的垂下手時,麵前中透著無助的絕望:“是核彈!”


    “核彈?第二次核爆時間並不是現在啊?”宮羽震驚的張著嘴。


    “這不是什麽第二次核爆,這是為了清除進入共鳴區的我們,阻止我們揭開真相的人,想要摧毀包括我們在內的一切。”顧遠山說到這裏地埋著頭對我愧疚說。“首長,對不起,是我一意孤行,讓您和戰友以身犯險,核彈會在五分鍾後爆炸,我,我不能救,救首長了。”


    多麽可笑的場麵,顧遠山居然在向一個設心積慮想要殺他的人誠懇的道歉,到最後顧遠山在乎的並不是自己安危,而是因為牽連和無法保護我而自責。


    我分不清到底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去看著麵前的顧遠山,還有對麵那些視死如歸卻無怨無悔的軍人,直至核彈在預定的區域爆炸,瞬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威力,伴隨這火球的出現,上升的煙雲在地麵掀起巨大塵柱,和煙雲相銜接,形成高大的蘑菇雲。


    刺眼的強光和巨大的爆炸聲籠罩著共鳴區,靶區的沙土在高溫下迅速的玻璃化,閃耀著詭異的綠光。


    在一號首長的計劃中,顧遠山和宮羽還有這些擅自進入共鳴區的軍人,應該在1965年5月14日早上10點死於空投核爆,他們不可能在毀滅性的爆炸中存活下來。


    可事實上這些人的確是活了下來,有人改變了結果,亦如我拍攝下那張本不該出現的照片,我出現在這裏,改變了我自己設定的結果!


    畢竟現在的我實在想不出任何一個理由,要去殺掉這些可以為我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人。


    想到這裏我轉過身,直麵那刺眼的強光和緩緩升起的蘑菇雲,在猛烈的衝擊波擴散到身邊那刻,我緩緩抬起手張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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