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害怕了吧。”淩璿注視著我冷冷說。“從我第一次在東海看見你的時候,就沒有覺察到你身上的毀滅之力,如今也是如此,你好像失去了你的力量,你現在可以殺掉我和彭廷,可是你擔心沒有能力應對完成充能的月宮九龍舫。”


    “怕?你想太多了,我是龍伯神族最後的希望,為了完成我對族人的承諾和使命,不管付出什麽我都在所不惜,即便追殺你們幾千年,我的壽命已經所剩無幾,但我可以給你保證,剩下的時間裏,我會窮其一生找到那艘船並且親手摧毀。”我麵色遠比淩璿要冰冷。“不過,不管結果如何,你是看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


    “那你為什麽要說累了?”


    “從我出生到繼承龍伯國主之位一直到現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裏,我一直都在做同一件事,就是如何把你們趕盡殺絕,知道嗎,到最後連我自己都殺的麻木。”我聲音緩和一些對淩璿說。“你說的沒錯,如今的我的確失去了毀滅之力,發生了一些你不知道的意外,我失去的還有我的記憶,如今和你說這些話的人叫顧朝歌。”


    “顧朝歌?!”淩璿一臉詫異。


    “難道你沒發現,現在的我讓你很陌生嗎?”我神情冷峻和淩璿對視。“相信在你記憶和印象中的我不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我還是之前的龍伯國主的話,你現在早已屍骨無存才對。”


    “顧朝歌又是誰?”淩璿應該也感到好奇,估計她也相信那個穿著金色鎧甲的龍伯國主,絕對不會和她說這麽多話。


    “說來話長,你也不用知道那麽詳細,事實上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出現了我意想不到的意外,我失去了這幾千年的記憶和讓你們畏懼的毀滅之力,但是我卻有了另一個身份,就是你現在看見的我,顧朝歌就是我這個新身份的名字,我有了全新的記憶,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和關於神域中的一切,這段時間裏我一直都在兩種身份和記憶間不停的轉換,當我用顧朝歌去看待整件事的時候,我竟然有些動搖。”


    “你動搖?什麽動搖了?”


    “複仇是龍伯國主的使命和責任,我一生都活著殺戮與仇恨之中,相比起來,顧朝歌卻讓我活的輕鬆簡單,我用顧朝歌的視角去審視所有的事,忽然發現原來結果其實並非一定是我想的那樣,或者說我是可以改變的。”


    “你想改變什麽?”


    “比如現在,你在我眼裏不過是整個龍伯神族複仇計劃中,微不足道的存在,我可以輕而易舉殺掉你,但有一個問題,我之前從未去想過,但作為顧朝歌卻讓我去正視這個問題。”我聲音緩和了許多。“是不是殺掉所有的神族就算是複仇。”


    這個問題在之前根本就不是問題,而是目標,堅定不移的目標。


    可是我殺的都是誰?比如我對麵的淩璿,她甚至都不記得曾經發生在神域中的那次滅族絞殺,她先輩發動的浩劫和她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不光是淩璿,那些已經被我屠戮的神族一樣也不清楚,在神族的眼裏我是邪惡之主,我發動了殺戮和毀滅,亦如當年龍伯人看待其他神族一樣。


    或許我能完成龍伯人期待已久的複仇,可是結果呢,這一次複仇的結束,不過是下一次複仇的開始,我會在神域帶著榮耀和尊崇終老,可總有一天我的種族會遭遇到其他神族的複仇。


    這個世界中很多人相信因果報應,有因才有果,可是這場仇恨中,所有人都遺忘了起因,隻想著去完成結果,這將會是一個無休止的輪回和循環。


    當局者迷,作為被卷入仇恨中的神族,我們都無法從中脫離出來,而顧朝歌卻可以,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突然意識到這個無休止的循環輪回其實毫無意義。


    “你,你想讓所有的事全當沒有發生過?”


    “不,發生過的事沒有人能去更改,神也不可能,事已至此已經不是去追究恩怨對錯的時候,用你的話說,這場在神域中持續了太長時間的浩劫裏,沒有誰對誰錯。”我停頓一下,抬頭看著淩璿說。“我想結束這一切,從現在開始,過往的林林總總是非恩怨一筆勾銷。”


    “結束?!”淩璿大吃一驚,依舊用驚詫的目光注視著我。


    “你失去過神國和族人,我何嚐不是。”我看著手中的酒壺,聲音黯然了許多。“我還失去了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的朋友,再這樣下去,我能預見最後的結局,你會死在我手上,包括和你一起逃脫的歸墟祭司,我會找到那艘船,並且摧毀晶石,等我重返神域的時候,你的神國和種族將永遠不會再神域中存在。”


    “那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們隱忍了幾千年,你們也沒有找到月宮九龍舫,為什麽結果不是,我們重返神域,撥亂反正毀滅你的龍伯大軍。”淩璿理直氣壯說。


    “又能怎麽樣?你能確保把龍伯神族趕盡殺絕?或許你說的結果有可能會發生,我沒能帶領族人完成複仇,可最壞的結果也僅僅是你所說的那樣,龍伯大軍會被你們消滅,可你們能消滅龍伯神族嗎?”我目光堅定看著淩璿說。“大不了我們重新回到雪域,那是你們無法涉足的地方,我們會繼續不屈的蟄伏,一萬年、十萬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然後呢?”


    淩璿一時語塞,我明白她是想不到那麽遠的,亦如之前我也一樣,我心裏能看到和想到的隻有眼前的複仇,隻有用顧朝歌的身份才能從仇恨中脫離出來,長遠去看整件事。


    “我知道你回答不上來,我告訴你吧,等到那個時候,你曾經經曆過的浩劫和毀滅,會再一次爆發,而且積累的仇恨會更深刻,到那時你將作為先輩,而承擔浩劫的將會是你的後裔和族人,雖然你已經感覺不到,但我相信你失去的會更多。”我鄭重其事看著淩璿說。“然後……或許一切都會終結,如果沒有的話,將一直持續的循環下去,整個神域永遠不會安寧,死亡和恐懼也將會一直籠罩神域。”


    “你,你真是這樣想的?”淩璿震驚不已。


    “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認為我有必要和你求和?要知道,作為龍伯國主,我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你,我對你說這些,並非是我想要放棄或者是妥協。”我目光又落在手中的酒壺上。“我已經失去過朋友,我不想再經曆一次那種生離死別。”


    “向你這樣的人還會有朋友?!”淩璿更加吃驚。


    “是啊,曾經有人也是這樣問我,作為龍伯國主,我隻有仇恨,但作為顧朝歌,我卻找到了朋友,不管是已經離開我的,還是現在留在我身邊的,我都很珍惜珍惜朋友的存在。”我默默點點頭回答。“還有我的族人,我不希望看著龍伯神族再遭遇一次滅頂之災,我作為國主更應該保護他們活下去。”


    “你打算怎麽做?”


    “結束這一切。”我回答的很幹脆,看著淩璿很平靜說。“我不會殺你,彭廷在這裏靜止了時間,你就留在長生仙宮,和他一樣等我找到月宮九龍舫。”


    “你還是要去找月宮九龍舫?!”淩璿立刻警覺起來。


    “我想結束這場持續太長時間的浩劫,但前提是,我必須確保我的族人不會受到危險,這是我對朋友和族人的承諾和使命,我必須去完成。”


    “你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想毀掉月宮九龍舫上的晶石,這樣就沒有製約龍伯的東西,這和你們先輩想要得到永生一樣危險,我憑什麽要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相信,你如今在我眼中隻不過是奄奄一息的普通人而已,我為什麽要去欺騙你,我真要有所企圖,殺掉你豈不是更簡單。”


    “你不殺我是因為你沒有把握找到那艘船,我是唯一知道最後一處龍脈位置的人,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我告訴你龍脈的所在。”


    “你長眠的時間太久,看來我需要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什麽事?”


    “第一個離開月宮九龍舫的歸墟祭司帶走了神域圖,為了找尋這件神器,彭廷帶著涅槃輪離開,結果這兩個人都沒有返回,沒有神域圖,月宮九龍舫無法前往龍氣之地,所以才有你勘查九州龍脈,你完成使命後修建萬象神宮長眠,後麵發生的事你就不知道了。”


    “後麵發生了什麽?”淩璿急切的追問。


    “為了找到失落的神器和沒有返回的你們,應悟帶著黃金羅盤也離開了月宮九龍舫,他同樣也沒有返回那艘船,而你修建的萬象神宮被我發現,我從你留下的九州龍脈圖推斷出月宮九龍舫移動的規律,並且成功的伏擊,在王恭廠重創了那艘船,其中一條羽龍被擊落,和羽龍一同墜落的還有你另一個族人,月宮九龍舫也因為受損嚴重墜落在羅布泊,船上的人被迫離開那艘船,從神域逃脫的歸墟祭司一共有六個,你自己算算如今停泊在最後一處龍氣之地的月宮九龍舫上還有沒有你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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