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加的震驚無以複加。


    頭一次見到如此多的巨龍屍骸,仿佛踏足一塊充滿死寂與哀嚎的墓地。


    “陛下,這有許多小字。”


    海蛇沉聲道。


    雷加神情一陣恍惚,踩著殘桓斷壁緩慢靠近。


    那是一麵還算完好的石壁,黑黝黝似是龍石材質。


    雖然也是碎成數塊,好歹夠厚實得以保存。


    雷加揉了揉眉心,提高專注查看細微文字。


    依舊是高等瓦雷利亞語,囊括一部分長夏之地的鄉話。


    翻譯過來,大致是:


    “龍王……戴安利加……聯姻……”


    雷加一字一句翻譯,讀到“戴安利加”時心中一突。


    好大叔贈送的空間手鐲,便是來自戴安利加的某一任繼承人。


    放眼四十龍王家族中,實力不容小覷。


    雷加眸光微閃,結合開頭的一些模糊咒語,翻譯出最後的幾句段落。


    刺啦——


    撿起一塊碎石劃破模糊咒語,那是學習束縛魔咒的開篇詞匯。


    想來頂尖龍王家族中,都會在龍穴等重地刻畫一部分束縛魔咒,以此教導子嗣接觸巨龍。


    海蛇選擇無視,讀出最後的段落:“家族聯姻,血脈交融。”


    石壁上也有一副簡約的火山壁畫。


    可隻有左側有一副雙龍纏繞的圖騰,右側空蕩蕩的空白。


    雷加一眼洞悉,推測道:“這是戴安利加家族的建築,圖騰也是該家族的象征。”


    至於火山壁畫右側的空白,想來是一個名不見經的龍王家族。


    這類龍王家族,馴養的巨龍較為不穩定,沒有專屬的圖騰繪刻。


    包括坦格利安家族在內,都可以稱得上一窮二白。


    除了幾條龍,資產甚至不如一些長夏之地的本土貴族與艦隊強大的海上家族。


    海蛇博覽群書,對先輩的傳統更為清晰,嗬嗬一笑:“說不定聯姻的家族,便是你我家族之一。”


    三個家族的姓氏在古瓦雷利亞的文化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其中兩個家族,很可能是另一支的血脈分支。


    畢竟,古瓦雷利亞之初,便是一群落後的牧民。


    直到十四火峰居住的巨龍,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崛起。


    雷加沉默不語,對玩笑不感興趣。


    末日浩劫後,古瓦雷利亞如流星隕落。


    九成的文化與傳承掩埋岩漿之下,造成坦格利安這支碩果僅存的龍王血脈依舊落後。


    “我到處轉一轉,科利斯大人。”


    雷加情緒低迷,將小巧的龍頭骨拴在腰帶上,走向廢墟中的幾具龍骸骨。


    他是個純粹的瓦雷利亞後裔,對巨龍有別樣的感情。


    即使騎在龍背上,也不認為巨龍是奴隸、工具,乃至冷血的牲畜。


    巨龍是神聖的,是古瓦雷利亞僅存的魔法。


    “科利斯大人,幫我砍斷這些龍頭骨。”


    雷加嗓音低沉,抽出“真火”揮砍那具趴在牆根的巨龍脊骨。


    他要將這些巨龍頭骨掩埋。


    “是,陛下。”


    科利斯能夠理解這種感情,就像瓦列利安對船隻與海洋的熱愛。


    大手一揮,吩咐水手們相助。


    咣當!


    雷加一劍揮出,卡在龍脊骨的縫隙,迸濺出絲絲火星子。


    混跡龍穴多年,雷加沒有停手,擺弄劍柄不斷撬動縫隙。


    巨龍隕落後,鱗片、血肉、筋膜都很難剔幹淨。


    反倒是斬斷脊椎,保存龍頭骨更為容易。


    咣當!咣當!


    水手們加入工程中,利用彎刀劈砍龍骨。


    雷加充耳未聞,專心對付身前的那具龍骸骨。


    粗略一數,廢墟中起碼陳恒五具龍骸骨。


    最大的便是中間那具,最小的在他腰間當掛飾。


    其餘幾條,都是倒在廢墟各處,骨骼殘破不堪,生前遭遇碾壓所致。


    咣當!


    雷加雙眼微眯,越砍越用力。


    漸漸的,心神似乎沉浸其中。


    咣當!


    一劍砍掉一塊骨渣,火星子劈頭蓋臉濺射。


    雷加下意識抬肘遮擋,突然眼前一花。


    “嘶昂——”


    恍惚間,耳畔傳來一聲聲痛苦的龍吼。


    雷加身體僵直,一股失重感充斥全身。


    “本次探索任務開啟,目標群龍遺骸。”


    係統提示音突兀響起,發布一件探索者任務。


    雷加眉頭緊皺,耳畔的龍吼逐漸消失,身體漸漸奪回控製權。


    “呼~!”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雷加環顧四周,確定周圍沒人發現異常。


    調出探索者麵板。


    【群龍遺骸】


    探索進度:0.2%


    雷加站在龍骸骨麵前,真火卡在脊骨縫隙裏。


    看了腳下一眼,一塊漆黑骨渣滓平平無奇。


    “你們也想安息嗎。”


    雷加心中一歎,既慶幸又無奈。


    幾條巨龍一同葬送,居然形成一件探索任務。


    應當不是數量問題,而是巨龍隕落時的悲哀與不甘。


    最依賴、視作巢穴的十四火峰毫無征兆的噴發。


    真正的無助與絕望。


    咣當!


    雷加沒什麽好說的,隻是一味重複揮劍的動作。


    ……


    入夜,繁星點綴。


    很難想象,煙海之中竟也有一塊看得到星空的土壤。


    “嘶……嘎……”


    冷不丁的,霧靄籠罩的火峰內傳出一道悠長的尖銳嘶鳴。


    視線下移。


    與雪峰完全相左,火峰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巨型火山。


    巍峨山體隱藏在霧靄中,外表覆蓋一層枯萎的綠植根係。


    光禿禿的山腳下,到處遍布火山灰形成的岩石。


    乍看之下,龍石島龍山擴大數倍,也沒有如此恢弘氣勢。


    “嘶嘎!”


    一道黑色龍影飛過,趴在火峰表麵的一處洞穴,鑽入沒多久憤憤而出。


    接下來,又去尋找下一個堆積火山灰的洞窟。


    倒退兩百餘年,洞窟皆是巨龍的巢穴。


    末日浩劫後,岩漿將洞窟與隧道全部堵死,恢複火峰原本的紮實。


    ……


    火峰,地下礦洞。


    哢噠!


    一簇火把點燃,照亮布滿灰塵、蛛網的幽深隧道。


    “火峰餘燼,名副其實。”


    戴蒙捂住口鼻,雙眸猶如鷹隼般銳利。


    那些山腰往上的洞窟大致查看一遍,以科拉克休龐大的體型根本進不去。


    退而求其次,選擇進入地下礦洞。


    自由堡壘帝國時期,十四火峰便是奴隸的地獄,不顧白天黑夜與死活的挖掘。


    曆史記錄中,便有數次暴亂發生。


    布拉佛斯與無麵者信仰,便是由此誕生。


    戴蒙繼續往裏走,半路見到許多殘破的枯骨。


    大部分是人類,少見一些羊和豬的骨頭。


    這些枯骨不知躺了多少年,幾乎是一碰就碎。


    戴蒙時刻提防,默默抽出腰間的暗黑姐妹。


    他要向好侄子證明,自己是“龍族親王”的不二人選。


    免得哥哥老是擺出一張恨鐵不成鋼的臭臉。


    越走越深,隧道卻一反常態的擴寬擴高。


    不知走了多久。


    眼前突然一亮,細微的光芒刺眼。


    戴蒙眸光一凜,攥緊暗黑姐妹。


    過了一個拐角,視線前所未有的開闊。


    入眼,石壁鑲嵌各類礦石,在昏暗環境下熠熠生輝。


    這還沒完。


    戴蒙麵色微變,似是見到出奇之物。


    一條巨龍!


    準確的說,一條巨龍的骸骨。


    骸骨倒在石窟裏,龐大的體型一眼顧不全首尾,仿佛一座黑漆漆的堡壘。


    戴蒙緩緩靠近,仔細打量這具龍骸骨。


    骨架比較修長,活著時八成是陽炎、銀翼那種外形。


    粗略一觀,體型超過一百五十米,蓋過瓦格哈爾一頭。


    放眼坦格利安的家族簡史中,大概隻有黑死神——貝勒裏恩與貪食者可以一較高低。


    “一條不幸的老龍!”


    戴蒙小聲咕噥,放下警惕走近。


    龍骸骨堪比一座小山,以一種難受的姿勢蜷縮著。


    一側龍翼完全斷裂,似有同類撕扯的痕跡。


    龍首、胸膛、龍尾……


    皆有不同程度的抓傷,一看便是身經百戰。


    戴蒙望而卻步。


    隻感覺直麵這具龍骸骨,一種古老、冷漠的氣勢撲麵壓來。


    在龍骸骨的積滿灰塵的地麵,零星幾片巴掌大小的青銅鱗片散落,反射光滑的光芒。


    戴蒙彎腰撿起一片,仔細揣進懷裏。


    “嘶……嘎……”


    驀地,一道尖銳的龍吼響起,充斥威脅與凶威。


    戴蒙悚然一驚,扭頭道:“科拉克休!?”


    顧不上滿洞窟的礦石與龍骸骨,撤出隧道尋找巨龍。


    ……


    地下礦坑。


    四處是暗紅色的礦石,充斥絕望的可怖高溫。


    “嘶……嘎……”


    科拉克休攀附在石壁上,似蛇身軀微微弓起,流露出純粹的殺機。


    咕嚕咕嚕……


    坎坷不平的地麵上,憑空拱出一個凸起,冒出絲絲紅色液體。


    噗——


    地麵突然破開,鑽出一條通體猩紅,宛若巨蟒的龐然大物。


    “嘶嘶……”


    怪物張開一張酷似七鰓鰻嘴巴的分瓣嘴,衝著科拉克休飛撲而去,紅色唾液四處飛濺。


    轟——


    科拉克休豎瞳凶戾,積蓄一口龍焰噴湧而出。


    “嘶嘶……”


    怪物突破龍焰,猩紅體表泛起一層水潤光澤,一邊扭曲身體一邊吃痛嘶吼。


    怪異的是,怪物並無眼耳鼻,體表覆蓋細密的鱗片。


    似蛇,又不似蛇。


    醜陋、扭曲、腐爛……


    種種詞匯堆疊,難以形容荒誕的外形。


    “嘶嘎!!”


    科拉克休發出一聲咆哮,張開雙翼迎麵撲上去。


    轟隆隆——


    兩隻巨獸撞成一團,雙雙砸落在地。


    怪物體型龐大,卻也僅限一條亞成年巨龍,總體不超過十餘米。


    噗呲!噗呲!


    科拉克休豎瞳淩厲,龍吻一口咬斷怪物的柔韌身軀,小巧龍爪將兩截身體撕扯稀碎。


    似乎麵對天敵一般,手段暴虐的可怕。


    噗通——


    怪物被碎屍萬段,軟塌塌的化作爛肉。


    “嘶……嘎……”


    科拉克休抻長脖頸,發出一聲嘹亮的尖銳嘶鳴。


    旋即,龍爪踩碎爛肉,碾壓每一寸紅色體液。


    哢嚓——


    科拉克休鼻孔噴出熱氣,探頭咬下一塊石壁上的火紅礦石,龍齒幾口咬碎。


    咕嚕一聲,吞咽入腹。


    科拉克休豎瞳微眯,流露出一絲滿足之色,倚靠石壁邊緣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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