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簌簌……


    大樹茂密成林,落葉、樹杈鋪成厚實地毯。


    “嘶嘎!!”


    蒼茫的原始森林中,一聲嘹亮的尖銳嘶鳴乍現。


    一個銀發身影手持鎬頭,拚了命似的打砸一隻獵犬大的龍形生物。


    “嘶嘎~~”


    通體棕色鱗片的棕腹長翼龍淒厲鳴叫,尖銳頭顱爆成一灘肉泥。


    “哈哈,真是好運氣。”


    基蘭滿頭大汗,撿起上百斤重的屍體掛在鎬頭上。


    此地位於索斯羅斯大陸的斧頭島,一片荒無人煙的原始叢林。


    “天快黑了。”


    基蘭敲打打顫的雙腿,步履蹣跚的走向一座光禿禿的山巒。


    整座島上除了三女國海盜就是奴隸。


    他是偷跑出來的,為了弟弟基爾的遺誌。


    那家夥燒成碳了,很符合瓦雷利亞龍王的火葬習俗。


    天色漸晚,晝夜交替。


    高山巍峨矗立,上下毫無植被覆蓋,不少地方遍布焦土。


    一個隱蔽洞穴位於半山腰,風聲吹過發出鬼哭狼嚎似的呼嘯。


    “吞吐火焰,駕馭雙翼。”


    “雙頭並立,向三而歌。”


    月光灑落大地,悠揚的古瓦雷利亞歌謠哼唱,夾雜無限傷感與緬懷的顫音。


    基蘭麵如死灰,拎著棕腹長翼龍的屍體,緩慢接近山洞。


    他要死了。


    野生的食龍種,從未有過認主行為。


    可不拚一把,走出煙海的夙願將化作奴隸生涯的可憐回憶。


    “死就死吧,弟弟。”


    基蘭心懷死誌,抓著血淋淋的屍體不放。


    這已經是他能找到最好的獵物,一隻落單的棕腹長翼龍。


    轟隆隆——


    山洞突然一陣晃動,似有巨物剮蹭石壁。


    “由我之聲,烈火言語。”


    “血之魔法,犧牲已償。”


    溝通巨龍的歌謠還在哼唱,聲音越來越大,音調越來越偏。


    轟——


    陰暗的濕冷深處,一顆角冠扭曲的蒼白龍首浮現,猛然睜開一雙猩紅豎瞳。


    嘀嗒、嘀嗒……


    細長的脖頸伸出,龍吻開合間露出不規整的尖銳獠牙,饑餓的涎液順著牙縫滴落在地。


    僅僅露出一顆龍首,扭曲、邪惡的氣息充斥山洞。


    宛若一頭天生癲狂,混亂無序的怪物。


    “咕嚕~~”


    基蘭吞咽一口唾沫,兩眼直勾勾的盯著。


    忘記了呼吸,更忘記哼唱歌謠。


    大腦一片空白,渾身汗毛倒豎。


    “嘶……嘎……”


    蒼白野龍猩紅豎瞳閃過一抹凶戾,喉嚨擠出聲波似的低吼,緩緩顯露瘦骨嶙峋的修長身軀。


    乍看之下,彷佛一具骷髏架子。


    噗通——


    基蘭咬破舌尖打起精神,將棕腹長翼龍丟給蘇醒的野龍。


    蒼白野龍瞥了一眼,尖銳的翅膀鉤指碾碎龍屍,猩紅舌頭隨意舔舐。


    肉泥收入口中,連帶著刮下一層地皮。


    “龍,安靜!”


    基蘭心髒狂跳,掏出匕首割破手腕。


    烏黑鮮血灑落,激發蒼白野龍的凶性。


    基蘭警惕後退,口中念念有詞,做著最後爭取。


    轟——


    幾秒鍾後,蒼白野龍停止逼近,垂首舔舐侵染烏黑鮮血的沙地。


    基蘭雙目睜大,嚐試性的伸出一隻手。


    蒼白野龍動作輕緩,長舌舔了一圈猙獰龍吻,側目看向緩緩靠近的小蟲子。


    下一秒,猩紅豎瞳閃過一抹獰色。


    “嘶嘎!!”


    ……


    翌日,瓦蘭提斯。


    嗚——


    警惕的號角吹響,巡邏艦隊依次出航。


    “王子,王子。”


    黑牆上,泰蘭急匆匆找到正準備登上龍背的梅卡,慌亂道:“紅海怪的艦隊來了,衝著咱們的港口。”


    “我知道。”


    梅卡小臉平靜,係好腰間鞍扣,“渡鴉傳信給貝爾隆,看好裏斯和世界列島。”


    “什麽?”


    泰蘭感到蹊蹺,重複一遍:“敵人是奔著咱們來的。”


    梅卡眨了眨眼睛,拍打銀灰色鱗片:“飛翔,斯拉克斯!”


    反正也改變不了什麽。


    隨他去吧。


    “嘶嘎!”


    斯拉克斯抻長脖頸嘶吼,後足踏著黑牆一躍而下,霧靄色的龍翼迎風鋪展。


    港口之外。


    嗚——


    幾十艘大小不一的戰船橫渡夏日之海,有序排列的衝擊瓦蘭提斯。


    為首一艘三桅帆船,懸掛葛雷喬伊家族的金色海怪旗幟。


    “放箭!!”


    大胡子指揮官一聲令下,海盜們萬箭齊發。


    與之相對,瓦蘭提斯的巡邏艦守護港口,身披黑色甲胄的無垢者組成防線。


    “嘶嘎!”


    大戰一觸即發,嘹亮的龍吼從天而降。


    “龍焰,斯拉克斯!”


    梅卡趴在龍背上,藍寶石似的眼睛盯著下方戰場。


    斯拉克斯長嘯一聲,俯衝奔襲為首的戰船,碩大龍首噴出如煙似霧的銀灰龍焰。


    “啊!!”


    “……”


    金色海怪旗幟瞬間點燃,倒塌的同時砸死砸傷許多人。


    一條年輕的巨龍加入,勝利的天秤開始傾斜。


    然而,這還不夠。


    “嘶吼——”


    “……”


    隔得遠遠的,悶雷似的龍吼響徹方圓幾十裏,攜帶雷霆萬鈞之勢衝來。


    “龍焰!”


    一條通體苔蘚色的龐大老龍一頭紮下雲層,跟隨指令造成極大傷亡。


    貝爾隆銀金色的披肩發亂晃,騎在龍背上觀望弟弟梅卡。


    “嘶嘎!”


    斯拉克斯盤旋於空,輕易躲避箭矢與長矛,吐出跗骨之蛆似的龍焰。


    梅卡緊緊趴在龍背上,將身子藏在黑鋼鍛造的鞍座上。


    一人一龍心有靈犀,隻要保護自己,巨龍分分鍾打遍全場。


    “我來幫你,梅卡!”


    貝爾隆意氣風發,大聲呼喊:“咱們把三女國海盜都趕走。”


    “……”


    那邊沒有回應。


    半響過去,黑鋼鞍座上伸出一隻白淨小手,比了一個耶斯的手勢。


    “哈哈。”


    貝爾隆看笑了,駕馭老龍橫掃戰場。


    來的匆忙,隻帶了一條巨龍,依舊將敵人打的節節敗退。


    嗚——


    石階列島方向駛來一支艦隊,懸掛三首紅龍與碧色海馬旗幟。


    強有力的艦隊加入,三女國艦隊全線崩潰。


    太陽剛升到天空的正中央,下方海上草草結束。


    ……


    瓦蘭提斯,總督府。


    兄弟倆跳下龍背,手拉著手往宮殿裏走。


    貝爾隆很高興,一路叨叨個不停:“三女國這次損失大小船隻四十艘,看他們還怎麽打海戰。”


    梅卡:……


    “怎麽不說話?”


    貝爾隆見弟弟保持沉默,感覺怪怪的。


    “唉。”梅卡歎了口氣,提醒道:“沒看見紅海怪。”


    而且艦隊的實力太差勁,好像臨時拚湊的大雜燴。


    貝爾隆也不傻,立馬想到:“調虎離山。”


    一支艦隊佯裝進攻瓦蘭提斯,紅海怪率領主力襲擊其他地方。


    “可他能哪裏?”


    貝爾隆暗自盤算,周邊沒有輕易攻破的城邦。


    梅卡揪著小眉頭,嘀咕道:“我以為會去裏斯或者石階列島,看來紅海怪沒有那個膽子。”


    那還能去哪兒?


    “王子!”


    兄弟倆剛一進大門,全副武裝的泰蘭衝了出來,手裏還捏著一封信。


    看見攜手而來的兩位雛龍,差點一個跟頭倒栽。


    “出什麽事了,泰蘭大人?”


    貝爾隆較為沉穩,不禁皺起眉頭。


    將弟弟交給這樣一個毛躁的老師,真的能教導好嗎?


    “呃……”


    泰蘭偷瞄了梅卡一眼,遲疑片刻:“這封信是給小殿下的。”


    他可是忠實的瓦蘭提斯總管,一手消息當然交給正主。


    “我來看看。”


    梅卡接過信封拆開,湊到貝爾隆身邊一塊看。


    落款是奴隸灣的依倫娜.戴安利加。


    意思簡單明了,瓦蘭提斯要加入反攻蛇蜥群島的戰爭,奴隸灣可以出人出力幫忙。


    條件是……


    貝爾隆額頭冒出黑線,比了比隻有胸口高的弟弟,無語至極:“這個女人,竟然想老牛吃嫩草。”


    “我不會答應的。”


    梅卡把信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上踩了一腳,冷酷道:“老女人。”


    饞他的身子,想都不要想。


    就是瓦蘭提斯再窮再破,打到最後一個無垢者犧牲。


    他也不會讓心懷叵測的老女人得逞!


    ……


    又是一個晝夜過去。


    斧頭島,禿山龍穴。


    轟隆——


    蒼白野龍扭動著鬼魅似的身軀,大口啃食一具腐爛的長翼龍屍骸。


    “嗬嗬~~”


    洞穴頂部,吭哧吭哧的喘息傳出。


    一具半邊身子焦黑,銀發燒成粘稠物的活死人,淒慘的蜷縮在石壁縫隙處。


    “疼、好疼……”


    活死人發出慘哼,竟是睜開一隻紫色眼睛。


    焦黑身體輕輕一動,露出另外半麵完好的扭曲臉龐。


    銀金短發燒成糊巴,死死黏在皮膚上,睜開眼都費力。


    基蘭沒死,或者說暫時沒死。


    書上教導的馴龍祭祀根本不管用,該遭到襲擊還是身負重傷。


    蒼白野龍生性殘忍,似乎不想一口氣吃了他,而是任由獵物躲在旮旯裏勾芡殘喘。


    刺啦!


    長翼龍的皮肉撕扯脫落,血淋淋的腐肉爬滿蛆蟲。


    蒼白野龍吃了個囫圇飽,猩紅豎瞳內的癲狂少了幾分,行將就木似的緩緩爬回巢穴。


    它的軀體骨瘦嶙峋,鱗片與皮膚下可見漆黑龍骨。


    從脖頸與身軀扭動時的僵硬摩擦,似乎代表其年齡很高。


    基蘭側躺著,一隻獨眼死死盯著龐然大物從身下路過。


    “嗯哼!~”


    燒糊的腰身用力一扭,整個身體筆直砸落。


    砰的一聲,落在堅硬鱗片覆蓋的龍背上。


    強大的反衝力幾乎將他震暈,耳畔回蕩砸落那一刻的清脆骨裂聲。


    “嘶……嘎……”


    背上多出異物,蒼白野龍猩紅豎瞳驟然縮成一根細針,發了瘋似的瘋狂咆哮。


    轟隆隆——


    龐大身軀撞擊牆壁,洞穴突然坍陷。


    “嘶……嘎……”


    蒼白野龍鑽出巢穴,扇動一雙破破爛爛的蒼白肉翅,徑直衝上夜空。


    霎時間,正片夜幕閃耀煙花似的蒼白火光。


    從斧頭島至蛇蜥群島,從夏日之海橫跨多恩海。


    除了男人低沉的慘叫,隻剩下可怖巨獸的癲狂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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