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雙眼凝視著,仿佛有一隻手撥去了頭頂的烏雲,胸口的煩悶被一陣清風帶走了。林知夏霎時覺得呼吸終於暢通了。“那個……”一道弱弱的聲音如一瓢冷水當頭澆下,“你們倆能不能換個地方談戀愛?”啪——燈亮了。一個男生站在台階下,捂著肚子,雙腿麻花似的扭著,一副隨時可能一瀉千裏的架勢。林知夏和盛朗飛速分開。那男生一頭紮進樓裏,朝樓上奔去。晚自習的下課鈴聲從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越來越大,朝著生活區湧來。這一份喧囂也將兩人拉回了現實。剛才那份旖旎太短暫,像一口人參果,還沒品出味道就下肚了。兩人倒成了偷果子被抓了個現行的賊。林知夏低垂著頭,衣領後露出一截雪白纖長的脖子。盛朗瞅著那一截白膩,心頭又開始熱乎乎的,抓耳撓腮。“別……別理那傻逼。”盛朗磕磕巴巴地說,“現在怎麽搞的,不管男生女生都喜歡開這個玩笑了……”“嗯。”林知夏應了聲,忽而笑,“新鞋?真好看。”盛朗低頭一看,腦子裏又轟了一聲。他之前過來得太匆忙,直接穿著工作室裏一雙新鞋出來了。這是一雙很騷包的牛津鞋,半布洛克手工雕花什麽的,反正楊景行解釋的時候巴拉巴拉說了老半天。一看就價值不菲,和盛朗的校服運動褲完全不搭。“那個心眼妹送你的?”林知夏問。盛朗啞了火,腦子卡殼。“心眼妹”真是盛朗無意中造出來的一塊石頭,過去時不時朝林知夏丟一下,看他隱隱吃醋的樣子很是暗暗爽快。可最近這石頭越來越沉,一不留神就會往自己腳上砸,疼得盛朗哭爹喊娘。要說實話,盛朗就該否認。可是要是否認,他又該如何解釋這雙高檔男鞋是怎麽到自己腳上的?楊景行和心眼妹,哪一個都不是什麽好選擇。“挺有品味的嘛。”林知夏笑,“剛才給你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妹子,就是她吧?”“啊?”盛朗的腦子像一台中了病毒的電腦,瘋狂彈著對話框,點啥都沒反應。好在這個時候燈滅了,黑暗遮住了他一臉的窘迫和冷汗。“心眼妹的聲音挺好聽的。”林知夏說,“你之前說她會打人,我還以為是個女漢子,沒想到是個萌妹子。話說你到底什麽時候能把她帶來給我們見見?”“還……我和她還沒定……”“都送你這麽高級的鞋了,人家女孩的意思還不明顯嗎?”林知夏說,“明珠說的很對,你別老拖著,不然人家真要當你是渣男的!”“不會的。”盛朗嘀咕,實在按捺不住,試探著問:“小夏,你……你不介意?”“我介意這個做什麽?”林知夏的臉隱沒在幽暗之中,聲音充滿莫名其妙,“你別是聽了什麽人挑撥離間,覺得我嫉妒你先戀愛吧?”盛朗的腦子就像一個錯過班車的乘客,正拚命追著車屁股跑。林知夏不悅:“我林知夏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我告訴你盛朗,沒有的事!我一直都很為你高興!不論對方是誰,我都希望你和她在一起能快樂,明白嗎?”這番話說得很好,可盛朗聽了心裏更不是滋味了。“可是,你不是不喜歡心眼妹嗎……”林知夏嚴肅道:“我以前不喜歡她,是因為根據你的描述,她好像不怎麽可愛。但是我又沒見過她,肯定很多看法是我自己的偏見。今天聽了她的聲音。聲音這麽甜的女生,人肯定也很甜。那我就放心了!”這都什麽是什麽?盛朗隻想捂著被砸的腳丫子跳。想辯解吧,千言萬語又無從說起。想了半天,最後隻憋出了一句話:“你……你真的不介意我喜歡別人。”黑暗中,林知夏輕笑了一聲:“有毛病。我為什麽要介意?你把我當什麽人啦?”盛朗張了張口,話還沒出口,下了晚自習的學生們成群結隊地回到了生活區,徹底打破了這裏的寧靜。小賣部迎來了每天最後一波生意高峰。食堂已經打烊,小賣部出品的烤腸、鹵雞蛋和關東煮填滿了學生們的胃。“餓了嗎?”林知夏問盛朗,“咱買不起皮鞋,但是請你吃頓關東煮的錢還是有的。”盛朗撓了撓腦袋,理不出個頭緒,習慣性地跟在林知夏的身後。吃著關東煮,林知夏又把盛朗送去校門口。盛朗還得返回體校,明天開始他還要真的訓練。“小狼,”林知夏問,“下個月你生日,想要什麽禮物?”“隨便。”盛朗說。“我去哪兒買個‘隨便’給你?”路燈下,林知夏的笑臉清秀白淨,黑眸瑩潤,如閃爍著星子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