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假前的某一天……午休時間。


    事情發生在亞夜香、千春、天香和愛理沙四人吃便當之際。


    「「「溫、溫泉旅行!」」」


    亞夜香、千春、天香同時驚呼。


    數日前,由弦邀他去三天兩夜的溫泉旅行。


    愛理沙點點頭……麵露疑惑。


    「有必要那麽驚訝嗎?」


    兩個高中生單獨去旅行,絕不稀奇。


    女性朋友去遊樂園玩,順便在那邊過夜……常聽說這種事。


    不過溫泉旅行跟遊樂園比起來,確實比較有大人的味道。


    「沒有啦,我驚訝的不是旅行這件事。」


    「是由弦同學和愛理沙同學竟然要去旅行呀。」


    「你們一口氣跳了好幾個階段呢。」


    三人驚訝的並非溫泉旅行。


    而是區區接吻就搞得天翻地覆的純情情侶,突然要去溫泉旅行。


    「咦……溫泉旅行的難度有那麽高嗎?」


    對愛理沙來說,親嘴的難度遠高於此。


    如果隻是溫泉旅行……隻是要過夜,她不覺得有多難。


    她也在由弦的房間留宿過。


    「嗯──分房睡倒還好……你們是分房睡吧?」


    「……不知道耶?我沒有特別詢問。」


    愛理沙回答天香的問題。


    她意識到三人在擔心什麽,故作誇張地清了清嗓子。


    「姑且說明一下……我完全沒有要做那種事的意思。」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連親嘴都不敢親了,怎麽可能讓身體交合。


    「即使你沒有那個意思,但人家不一定這樣想呀。」


    「你跟由弦同學說清楚了嗎?」


    「……不用說也知道吧?別逗我了。」


    愛理沙悶悶不樂地回答亞夜香和千春。


    兩人麵麵相覷,聳了聳肩膀。


    「哎呀,異性一起去溫泉旅行……這方麵的認知很重要喔?更別說同房了。」


    「去溫泉旅行睡同一間房……就算是異性朋友,也很少有男生不期待的喔?」


    「……我跟由弦同學不是朋友,是婚約對象。」


    「那就更不用說了吧?」


    「唔唔……」


    聽見亞夜香和千春這麽說,愛理沙有點不安。


    莫非自己在無意間對由弦傳達了奇怪的訊息?


    「不過,對方是高瀨川同學對吧?他不是會誤會的人,也不是會硬來的人。」


    「對、對呀!你們想太多了吧?」


    「對呀。嗯……前提是你沒有隨便挑釁高瀨川同學,或是明顯在誘惑她……你不會做那種事,也沒做那種事吧?」


    「這還用說。我才沒……」


    話講到一半,愛理沙僵住了。


    然後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咦……你做了什麽奇怪的事嗎?這樣情況是不是不太妙……」


    天香擔心地問。愛理沙用力搖頭。


    「我、我沒有……做奇怪的事喔?隻、隻是……」


    「隻是?」


    「之前去水上樂園約會時……我好像有一點,就那麽一點……太沒防備。」


    「具體而言?」


    「你做了什麽?」


    被亞夜香和千春逼問,愛理沙害臊地將自己的所作所為──為了誘惑由弦,故意假裝沒有戒心──具體說明了一遍。


    起初興味盎然地聽著的兩人,眉頭慢慢皺在一起,最後露出傻眼的表情。


    「小愛理沙……平常那麽內斂,卻會突然變得很大膽呢。」


    「不如說從一個極端跑到另一個極端了……」


    「就像是不好掌握距離感的人,突然跟你走得很近的感覺?」


    「或是要就不說話,要就話講個不停的人。」


    亞夜香和千春竊竊私語。


    「明明她的發色走的是陽光路線,頗有派對咖的感覺……」


    天香也小聲附和。


    至於愛理沙……


    「我都聽見了……不好意思呀,隻有發色陽光。」


    反正我就是不擅交際!


    她鬧起脾氣了。


    「是由弦弦邀你的,對吧?」


    「而且還是約會完的當天晚上?」


    「……對呀。」


    「那可以確定了。」


    「可以確定了。」


    「不、不一定吧!再、再說……就、就算原因在於我的行為,也、也未免跳過太多階段了!」


    通常來說,會先從接吻開始。


    經過數個階段,最後再做那種事。


    「況、況且……有必要特地約我去溫泉旅行嗎?例如……隻是叫我去他房間也可以……機會要多少有多少。」


    畢竟愛理沙一星期會去一次由弦的房間。


    也就是說,每周起碼有一次機會。


    沒必要安排溫泉旅行這樣的活動……這是愛理沙的論點。


    「……蛇會把獵物勒死後再一口吞掉。」


    天香突然說。


    「這、這跟那有什麽關係!」


    「哎呀,說不定……高瀨川同學是想把你一口吞掉。旅行時你就逃不掉了。」


    「什麽……!」


    一口吞掉。


    也就是一口將愛理沙吃得一幹二淨,而不是慢慢來。


    「啊──有可能。由弦弦是會仔細製定計畫和事先做好準備的類型。」


    「也是有仇必報的人。」


    「怎、怎麽這樣……不、不過,由弦同學……不是會硬來的人。」


    在這方麵,愛理沙相信由弦。


    所以她才會喜歡上他。


    隻要愛理沙拒絕,由弦絕對會停手,就算沒有直說,他也會自己察覺。


    「是啦,他絕對不會硬來……要做的話得先營造氣氛吧。畢竟旅行途中,機會要多少有多少。」


    「搞不好他現在就在模擬要怎麽邀請你呢。」


    亞夜香和千春奸笑著說。愛理沙再度手足無措起來。


    「怎、怎麽邀請……具體而言,是什麽樣的感覺?」


    「咦?小愛理沙,你有興趣喔?」


    「講那麽多,結果是個悶騷鬼。」


    「才、才不是!」


    愛理沙用力搖頭。


    「我、我隻是在想……由弦同學開始做什麽時,代表的是那個意思……那個,純粹是用來防備的……」


    聽到她如此辯解,亞夜香和千春想了一下後回答:


    「例如……按摩肩膀?」


    「然後趁亂摸胸。」


    「動作變得愈來愈大膽……」


    「別、別再說了!」


    愛理沙害羞地捂住耳朵。


    明明是她自己要問的。亞夜香和千春聳了聳肩膀。


    「除此以外,還有邀你去泡露天溫泉之類的……像是『我們都訂婚了,很正常吧?』這樣。前提是房間有附露天溫泉。」


    「一、一起……泡、泡溫泉?」


    「還有夜襲?故作自然地跑來摸你……」


    「夜、夜襲!」


    愛理沙的臉直接紅到耳根子。


    她頭暈目眩,似乎光是想像都受不了。


    「你們該適可而止了……」


    天香歎了口氣。


    然後對神情不安、一臉害羞的愛理沙溫柔訴說,好讓她放心。


    「別擔心。高瀨川同學是個紳士的人……這一點你最清楚吧?」


    「是、是的……說得沒錯。由弦同學才不會……」


    「對呀,他會直接拜托你讓他碰。」


    「那我也會很傷腦筋……」


    真的沒問題嗎?愛理沙感到無比不安。


    ※


    同一時間。


    由弦和宗一郎、聖一起吃便當。


    (插圖010)


    「哦~~溫泉旅行……」


    「好好喔。」


    「對吧?」


    這次的連假,他預計跟愛理沙一起去溫泉旅行。


    由弦將這件事告訴兩人。


    顯得有點自豪。


    「順便問一下,旅館……是我們小時候去過的那家嗎?」


    「對,就是那裏。」


    升上小學前,由弦、亞夜香、宗一郎、千春四人去那邊住過。


    他們之前就認識了。不過正式成為感情良好的「青梅竹馬」,是在那之後。


    「哦……難道是我曾祖父的姊姊經營的旅館?」


    聖詢問由弦。


    由弦點了點頭。


    「沒錯。」


    「原來如此──」


    然而,那家旅館並非「良善寺」的。


    因為「聖曾祖父的姊姊」在結婚的同時改隨夫姓。


    對聖來說,算是遠房親戚經營的旅館吧。


    「是說溫泉旅行啊……這姑且算是度蜜月嘍?」


    「唔……但我們沒有結婚,隻是訂婚而已。」


    由弦以模棱兩可的態度,點頭回答宗一郎的問題。


    跟度蜜月的宗旨不太一樣。


    「硬要說的話,是訂婚一周年紀念旅行吧?」


    「嗯……差不多吧?」


    由弦點點頭。


    不過,「訂婚一周年」前麵還要加上「假」這個字。


    在由弦和愛理沙心中,真正的婚約是在不久前的白色情人節發生的事。


    因此,兩人都沒有把這次的溫泉旅行視為特別的日子。


    「對了,你們去溫泉旅行……具體而言要做什麽?」


    「就……泡溫泉、吃飯、逛一下觀光景點……悠閑地度過吧?」


    盡管覺得宗一郎的問題很奇怪,由弦依然乖乖回答。


    說到旅行要做的事,還有別的嗎?


    「還是你要問的是具體要去哪些地方觀光?」


    「不……隻是好奇你會不會跟愛理沙同學做什麽特別的事。」


    「……特別的事?」


    由弦一頭霧水……


    「由弦,你真遲鈍。男人和女人去旅行,就是要做這種事吧。」


    聖一隻手做出圓圈,豎起另一隻手的手指插進去。


    由弦察覺聖的意思,歎了口氣。


    「怎麽可能……我們連嘴都沒親過。」


    「咦?」


    「別開玩笑了。」


    「……如果要開玩笑,我會開更好笑的玩笑。」


    宗一郎和聖麵露驚愕。


    「我還以為你們肯定該做的事都做過了。」


    「恩愛成那樣卻連嘴都沒親過,太純情了吧。」


    「閉嘴……尤其是聖。」


    不想被連另一半都沒有的人說三道四。


    由弦往旁邊瞪了一眼,聖苦笑著聳肩。


    「接吻這種事又沒什麽特別的,隻是把嘴巴碰在一起而已。快點親下去吧?」


    聽見宗一郎這麽說,由弦無言以對。


    在戀愛經驗無疑比由弦豐富的宗一郎麵前,由弦的頭抬不太起來。


    「沒啦……我們隻是沒親過嘴巴而已……手背、頭發都親過啦?」


    「……手背?頭發?」


    「……這比親嘴的癖性更特殊吧?」


    「會嗎?……好像是耶。」


    不巧的是,由弦隻親過愛理沙,不曉得怎樣才叫正常。


    愛理沙大概也一樣。


    可是仔細一想,說到親,通常是親嘴巴或臉頰附近……手背及頭發搞不好真的有點特殊。


    「但親臉的話,愛理沙似乎會害羞。」


    「害羞?」


    「愛理沙同學?」


    「對。」


    為什麽到現在還沒親過?


    由弦說是因為愛理沙不好意思。


    「愛理沙同學會排斥嗎?」


    「嗯……好像不至於。她自己也說想親,隻是……沒辦法下定決心?的感覺。」


    不過由弦並非當事人,不清楚愛理沙真實的想法。


    她有可能是真的排斥,隻是顧慮到由弦的感受才搬出這個理由。


    「你對現狀沒有意見?」


    由弦苦笑著點頭,回答宗一郎的問題。


    「反正還有時間。我也不想傷害愛理沙……」


    他覺得強行推進關係也不會有好結果。


    這次隻要由弦忍耐就行。


    一步一步慢慢來即可。


    「……該不會隻是在害怕吧?」


    由弦同意聖的說法。


    「愛理沙有可能會怕……」


    「不,我是在說你。」


    「……我?」


    由弦回問。聖點頭說道:


    「沒錯。就我聽來,是你自己在找各種理由故意拖延。」


    「可是,愛理沙會害羞。」


    「對,隻是害羞而已。這麽點小問題,憑你的本事及熱情,一下就能解決吧?假如是害怕也就算了。」


    「……她也可能會害怕。」


    「這樣的話,若你有辦法繼續慎重行事,倒是穩妥的做法。」


    聖幹脆地收回他的主張,聳了聳肩膀。


    八成是覺得單身的自己講那麽多也沒說服力。


    「我也不會想要立刻跟她接吻。再說,我們才交往幾個月而已。我是不知道一般人的觀念啦……不過這並不奇怪吧?」


    交往後過多久才接吻,因人而異。


    由弦和愛理沙在一起一個半月了……


    他認為在這個階段還沒親過嘴,絕不稀奇。


    「是啊。」


    宗一郎點頭表示同意。


    然而……


    「可是拖太久並不好。」


    「……隻不過是接個吻而已?」


    「沒那麽簡單。」


    宗一郎搖頭否認這句話。


    「接吻是確認彼此的愛,最簡單好懂的手段。」


    他的意思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而且愛會隨著時間冷卻。想維持這段關係,雙方都需要努力。」


    「不用你說我也明白。」


    由弦有點不悅地回嘴。


    宗一郎滿意地點頭。


    「明白就好……加油啊。」


    由弦雖然在想「這家夥真是小題大作」……


    依舊用力點了點頭。


    ※


    溫泉旅行當天──


    由弦來到天城家。


    「好久不見,天城先生。」


    他對在門口迎接他的天城直樹低頭致意。


    由弦拜訪天城家的目的,是要接愛理沙和跟直樹打個招呼。


    雖說是未婚夫,但人家都把寶貝女兒交給自己了,親自出麵征求同意才合乎道理。


    「嗯,好久不見,由弦。」


    直樹以平淡的事務性口吻說道。


    愛理沙站在他旁邊,對由弦輕輕點頭。


    「機會難得……進來坐一下吧。」


    離新幹線的發車時間還很久。


    不如說,以會進愛理沙家作客為前提安排行程是對的。


    對天城家而言,不招待特地跑來家裏的由弦一杯茶有失禮儀。


    由弦也一樣,如果他拿會趕不上電車作為理由拒絕,不僅失禮,還會被當成思慮不周的人。


    ……他們都理解這條不成文的規定。


    「那我就收下您的好意,打擾了。」


    由弦脫下鞋子,進入屋內。


    上次來愛理沙家,是她感冒的時候。


    「由弦同學……請坐。」


    「嗯,謝謝。」


    由弦被愛理沙帶領到客廳。


    然後依她所言坐到沙發上。


    「噢……對了。請收下。這是家父的一點心意。」


    由弦將嚴格來說是用父親匯給他的錢買來的點心遞給直樹。


    直樹接過它,仍舊麵無表情。


    「謝謝你,由弦。」


    語氣顯得有些冷淡。


    同一時間,愛理沙的養母──天城繪美走進客廳。


    手上端著托盤和三杯紅茶。


    「這還真是……好久不見。」


    「……是的,好久不見。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愛理沙的照顧。」


    繪美說著場麵話,將紅茶放到桌上。


    「謝謝。」


    「不會……請慢用。」


    她微微低頭,離開客廳。


    由弦看著她離開,拿起紅茶。


    喝得出用的茶葉不錯。


    三人先是聊了幾句……


    接著傳來響亮的敲門聲。


    「我是天城芽衣。想跟客人打聲招呼,請問方便進去嗎?」


    是可愛的少女聲音。


    直樹看了由弦一眼,由弦用力點頭。


    「進來吧。」


    「是。打擾了!」


    喀嚓!房門一口氣打開。


    從門後出現的是外表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女。


    那名少女帶著親切的笑容,彬彬有禮地鞠躬。


    「初次見麵,我叫天城芽衣……一直以來承蒙高瀨川學姊──彩弓小姐的照顧。」


    天城芽衣。


    愛理沙的表妹,今年國一。


    由弦的妹妹高瀨川彩弓的學妹。


    「你就是芽衣小姐嗎……不如說舍妹才是承蒙關照了。」


    由弦伸出手。芽衣笑著握住由弦的手。


    「……舍妹在學校過得如何呢?」


    機會難得,由弦便直接跟妹妹的學妹打聽她的校園生活。


    大概是早料到他會這麽問,芽衣沒有多加思考就回答了。


    「不隻是我,大家都很仰慕學姊。她真的是很可靠的前輩。」


    「哦……那就好。我還在擔心她會不會對後輩擺架子呢。」


    由弦半是調侃地這麽說。芽衣的表情僵住了一瞬間。


    她想了一下後回答:


    「……沒有啦。」


    看來由弦的推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考慮到彩弓的個性及芽衣的身分,想必免不了被當成手下吧。


    「如果她做得太過分,可以跟我說。」


    由弦貼心地對未婚妻的妹妹說……


    「請不用擔心……我想成為像高瀨川學姊那樣的人。她是我的目標。」


    芽衣卻揚起嘴角。


    她似乎想在彩弓畢業後,坐上下任女王的寶座。


    「不愧是姊妹,踏實可靠的這點很相似呢。」


    「很高興您這麽覺得……姊姊也是我視為目標的女性。」


    芽衣笑咪咪地回應由弦的奉承。


    順帶一提,由弦是故意稱呼兩人為姊妹,而非表姊妹的。


    即使是事實,在這個場合下用「表姊妹」叫她們……有點不識相。


    就算跟事實稍有出入,稱其為「姊妹」比較保險。


    因為「姊妹」的關係比「表姊妹」更加密切。


    芽衣之所以叫愛理沙「姊姊」,也是察覺到由弦刻意不用「表姊妹」稱呼她們。


    簡單來說,就是在表示「我把你的未婚妻當成真正的姊姊」(所以我和你是義兄妹的關係)。


    她都刻意強調了,應該是想跟由弦打好關係吧。不像某個表哥。


    (……真是聰明的孩子。數個月前她還是小學生呢。)


    她用力擊回由弦用力投出的球。


    看來她的個性並沒有外表及親切的笑容看起來那麽好惹。


    明明是表姊妹,芽衣卻和愛理沙一點都不像……


    乍看之下是如此,但愛理沙的個性也意外倔強,在不同人麵前會顯現不同的態度,這部分有幾分相似。


    恐怕是從母親那邊遺傳下來的。


    「可以……多跟我說說彩弓的事嗎?再具體一點。」


    「好的。」


    兩人以由弦的妹妹、芽衣的學姊這位共同認識的人物拓展話題。


    芽衣逐漸打開了話匣子。


    「高瀨川先生……也跟高瀨川學姊非常像呢。」


    她喃喃說道。


    這句話並不奇怪,由弦卻覺得芽衣是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


    「哦……哪裏像?」


    他試著詢問……


    「……眼睛的顏色很像。」


    芽衣沉默了幾秒才回答。


    似乎是覺得講話會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這一點「很像」。


    芽衣以得體的方式打了個馬虎眼。


    由弦眯起遺傳自父親的藍眼。


    他本想接著追問「外表以外的部分呢?」……


    衣服卻被人拉了拉。


    「由弦同學……請你不要太欺負芽衣。」


    愛理沙譴責由弦。


    表麵看來是在幫芽衣說話……同時卻也像在嫉妒未婚夫隻顧著跟表妹聊天,為此而鬧脾氣。


    「說得也是,抱歉。」


    「……別跟我道歉,請你對芽衣說。」


    在未婚妻的催促下,由弦鬆了口氣,重新麵向將來的小姨子。


    「抱歉……我會跟舍妹說你很尊敬她。」


    「……謝謝您。」


    芽衣對由弦行了一禮。


    「由弦同學,時間差不多了……」


    愛理沙開口提醒,看了時鍾一眼。


    是時候離開了。


    由弦再度麵向直樹。


    直樹一直沒有說話,在旁邊聽著由弦、芽衣、愛理沙聊天。


    單純是話少……而不是在試探芽衣吧。


    由弦認識跟他很像的人。


    橘虎之助──亞夜香的叔父,是個奉行「沉默是金,雄辯是銀」的人。


    「天城先生,到了我這一代,也請您跟家父維持現在的關係。」


    由弦以高瀨川家下任當家的身分說道。


    未來也繼續好好相處吧……表麵上是這個意思。


    同時也能解釋成「你雖然是我嶽父,但在此之前,我是高瀨川家的人,你是天城家的人,根本的部分不會改變」。


    「嗯,今後也請多多關照,由弦。」


    直樹麵無表情,看起來沒有特別在意。


    如由弦所料,直樹似乎屬於聽不出言外之意的類型。


    這點就跟亞夜香的叔父橘虎之助不同。


    換成亞夜香的叔父,或是亞夜香本人,絕對會以某種形式叮嚀對方。


    (嗯,和爸爸說的一樣……是個率直誠實、不會懷疑他人的人。)


    這絕非壞事。


    動不動就懷疑「這個人講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的人,和不會懷疑,直接照字麵上的意思聽進去的人──若問他想跟誰當朋友?是後者。


    這種人格、性格的人值得信賴。


    由弦的父親似乎挺喜歡直樹的人格,由弦也對他印象不錯。


    ……也是,總不會有人讓自己的兒子跟討厭的對象的女兒訂婚吧。


    (不過……他如果再愛笑一點,給人的印象就會不一樣了……)


    由弦的父親這樣評價過直樹:「講過話就會知道他人不錯。」


    這並非好事。


    「講過話就會知道他人不錯」換句話說就是「沒聊過便不懂這人在想什麽」。


    他也很能理解愛理沙為何會不擅長跟他相處。


    因為搞不懂直樹在想什麽,倒不如說他看起來一副在生氣的樣子。


    「高瀨川先生。」


    這時,芽衣呼喚他。


    「今後也請您多多關照我這個義妹、高瀨川家的同伴。」


    然後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與父親不同,她故意把義妹擺在前麵,大概是想強調跟高瀨川家的姻親關係。


    然而令人在意的是「高瀨川家的同伴」這句話。


    由弦的妹妹彩弓,絕對不會講這種話。


    因為不是下任繼承人的人,不該做出這種代表整個家族的發言。


    他不認為芽衣會不懂,所以可以視為她就是天城家的下任繼承人。


    或是她看父親聽不懂,趁機自作主張。


    (說起來,我不認為天城家會有「下任繼承人」這個觀念……)


    由弦判斷恐怕是後者。


    硬要翻譯的話,差不多是「懇請將寶貴的一票投給天城芽衣!」的意思。


    她跟父親不一樣,麵帶笑容,卻滿肚子黑水。


    千萬別插手管別人家的繼承人問題……由弦很想這麽說。但比起那個會惹麻煩的表哥,他覺得自己跟這個聰明的表妹可以處得更好。


    由弦決定不著痕跡地告訴父親這件事。


    (對了,怎麽沒看到他……在學校嗎?)


    天城大翔是大學生,獨自住在關西。


    推測是還沒回來……如果他回家了,再怎麽說都會來露個臉。


    由弦和愛理沙同時起身,走向門口。


    「愛理沙,要不要我幫你拿行李?」


    「那麽……麻煩你了。」


    由弦從愛理沙手中接過行李箱,拖到門口……


    「啊……」


    在那裏撞見一名青年。


    他一見到由弦就小聲驚呼,表情因尷尬而扭曲。


    時值黃金周,他正好回老家了。


    「好久不見,大翔先生。」


    「喔、喔……由弦。嗯,好久不見。」


    由弦很有禮貌地向他問好,大翔則是支支吾吾地回答。


    看到愛理沙和由弦幫她拿的行李箱,他露出複雜的表情……


    「那、那我失陪了。」


    「喂,大翔。」


    「哥哥……」


    他不聽直樹的製止,消失在家門後麵。


    這家夥在搞什麽?直樹皺起眉頭。


    而芽衣輕聲歎息。


    接著對由弦和愛理沙說:


    「家兄失禮了……他心情有點不好。請見諒。」


    愛理沙疑惑地歪過頭……


    由弦隻能苦笑。


    ※


    「愛理沙,你要坐窗邊還是靠走道?」


    「嗯……靠走道好了。」


    兩人一麵交談,一麵坐到新幹線的座位上。


    過沒多久,列車發動了。


    「……呼啊。」


    愛理沙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她揉著眼睛,一臉困意。


    「你昨晚沒睡飽嗎?」


    「嗯,對呀……」


    愛理沙露出曖昧的笑容。


    太期待了,睡不著……八成是諸如此類的理由。


    「跟畢業旅行前的小學生一樣。」


    由弦笑著說道……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愛理沙咕噥了句。


    「……你說什麽?」


    「沒、沒事……沒什麽。」


    愛理沙搖搖頭。


    接著露出有點糾結的表情……


    「由弦同學……你對芽衣有什麽看法?」


    「咦?看法……」


    由弦想了一下後回答。


    「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樣呀……你會覺得她可愛嗎?」


    「咦?呃,畢竟是你的表妹……數年後會是個美女吧。」


    「我想也是。那個……」


    「我再怎樣都不會把國一生視為戀愛對象啦……況且你才是我喜歡的類型。」


    由弦斬釘截鐵地表示。愛理沙鬆了口氣。


    她好像在吃醋。


    「你嫉妒了嗎?」


    「有、有一點……那個,因為你們聊得很開心……」


    愛理沙害臊地說。


    她抬起視線,瞄向由弦。


    「具體而言……你喜歡我外表的哪一點?……跟芽衣比起來。」


    「咦……」


    這問題有點難。


    例如長相,由於兩人是堂姊妹,愛理沙跟芽衣的相貌有幾分相似。


    要說差異的話……


    「你的發色比較美。」


    「這、這樣呀。」


    愛理沙開心地撫摸頭發。


    她大概也為自己亞麻色的秀發感到很自豪。


    「還有……其他的嗎?」


    「嗯──其他的啊……要具體說明有難度,你比較成熟……是當然的。我要表達的不是那個意思……」


    愛理沙比芽衣成熟很正常。


    因為愛理沙較為年長。


    「芽衣給人可愛的感覺。而你當然也很可愛,同時給人漂亮的感覺……吧?」


    喜歡的外表因人而異。


    但愛理沙無疑很「美」。


    「原來如此……是這樣嗎?」


    愛理沙似乎可以接受由弦的說法。


    她滿意地點頭。


    然後靠到椅背上……兩眼微眯。


    「想睡的話可以睡。我會叫你起床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愛理沙閉上眼睛。


    由弦則開始用手機看起電子書。


    過了一會兒……


    「嗯……」


    一股重量輕輕壓在由弦肩上。


    他聞到淡淡的甜美香氣。


    「……嗬。」


    由弦瞄了愛理沙可愛的睡臉一眼,忍不住笑出聲。


    ※


    到站……的十分鍾前。


    由弦叫醒了愛理沙。


    「愛理沙。」


    他用手指戳了戳愛理沙的臉頰。


    柔軟的觸感令人上癮。


    「嗯……」


    「不快點起床,小心我對你惡作劇喔。」


    由弦這句話有一半是開玩笑的。


    在公共場合能做的「惡作劇」當然沒什麽大不了。


    「……不行。」


    愛理沙茫然地睜開半眯的眼睛。


    她緩慢起身,伸了個大懶腰。


    「嗯──早安。」


    她眨眨眼睛。


    還有點想睡。


    「早安……愛理沙,你流口水了。」


    「咦,騙人!」


    愛理沙急忙用手擦拭嘴角……


    「抱歉,騙你的。」


    「你怎麽這樣!」


    「不過這下就醒了吧?」


    由弦笑著說。愛理沙挑起端整的眉毛。


    「真是的……!」


    列車在兩人交談的期間到站。


    由弦和愛理沙下了新幹線。


    穿過票口,他們坐上計程車,將目的地告訴司機。


    「你們真年輕呢……還是學生嗎?」


    「是的。」


    「大學幾年級呢?」


    「啊──不是的,我們是高中生。」


    「高中生?這樣啊──」


    跟司機聊天的期間,他們抵達目的地。


    是間有點年代感的大旅館。


    「該怎麽說……很有韻味,真不錯呢。」


    愛理沙的語氣有些雀躍。


    由弦本來還在擔心對愛理沙這位女高中生來說,這間旅館會不會太老氣,看來隻是杞人憂天。他放下心來。


    「那我們走吧。」


    「好的。」


    兩人進入旅館。由弦告知櫃台人員:「我是有預約的高瀨川。」


    沒多久,隻見一名頭發斑白的女性走了出來。


    「歡迎兩位。」


    她如此向兩人問好……


    「哎呀哎呀……你真的長大了呢,由弦……不對,由弦先生。」


    一邊用手掩著嘴巴,高興地說。


    她是這家旅館的老板娘,和由弦算是舊識。


    「好久不見。」


    由弦點頭致意。


    接著望向站在自己後麵一步的未婚妻──愛理沙。


    「她是我的未婚妻……雪城愛理沙。」


    「我叫雪城愛理沙,請多關照。」


    愛理沙微笑著說。


    老板娘喜悅地發出「哎唷唷」的聲音。


    「是位美女呢……」


    之後……她追根究柢地問了兩人是在哪裏相遇的、交往了多久。


    愛理沙起初還笑咪咪地回答,聊著聊著,她的笑容便漸漸轉為「苦笑」。


    「老板娘,您是不是該……」


    這時,旅館的女性服務生(仲居)委婉地提醒老板娘。


    她講太久了。


    老板娘這才驚覺,隨即以微笑掩飾失態。


    「那麽,請跟我來……」


    然後帶領兩人前往客房。


    「哇~~好棒的房間。」


    一走進房間,愛理沙便讚歎出聲。


    除了裝潢美觀,玻璃窗外的庭園景色也饒富風情,相當美麗。


    接著,老板娘簡單介紹了一遍房間及館內設備。


    「至於浴室,當然有大浴場,不過房內也有露天溫泉,比較小就是了。」


    她領著兩人來到客房附設的露天溫泉。


    意即他們可以享受私人的入浴時間。


    最後則是決定鋪床和用餐的時間……


    「那麽……請好好休息。」


    老板娘露出親切的笑容,離開房間。


    目送老板娘離去後,由弦對愛理沙說:


    「要不要……現在就去泡澡?」


    聽見由弦的提議……


    「咦……泡、泡澡嗎?」


    愛理沙不知為何目光遊移,臉有點紅。


    「對啊……你不想泡澡嗎?」


    是想在睡前洗澡嗎?


    由弦感到不解。


    若是如此,屆時再洗一次不就行了?由弦不禁心想。


    「那個,倒也不是……不想……」


    「……身體不舒服?」


    由弦想到的是生理期。


    生理期不能泡澡……有這樣一條規則的澡堂絕對不少。


    「不、不是的……」


    他發現愛理沙連耳朵都紅了。


    她低著頭,不時瞄向由弦。


    「那是……會害羞?」


    就算是同性,不希望裸體被看見的人也絕不罕見。


    尤其愛理沙的外表、身材都很引人注目……同性的目光應該也會被牢牢吸引。


    況且她本來就怕羞。


    排斥在他人麵前全裸,會難為情,一點都不奇怪。不過……


    (……可以一開始就跟我說嘛。)


    有多一點時間或事先準備,會比較好處理這種情況。


    而且也不必逼自己來溫泉旅行。


    「由、由弦同學……不、不害羞嗎?」


    「咦?這個嘛,嗯……被人凝視的話,是會覺得別扭啦……」


    由弦對泡澡跟裸體的感覺,和大多數的日本男性一樣。


    也就是不會害羞。


    「凝、凝視……」


    「那你打算怎麽辦?打個比方……穿泳裝你就敢泡了嗎?」


    「應、應該沒問題……你、你就……這麽想泡澡嗎?」


    「這個嘛,畢竟本來就是為此而來的……」


    溫泉旅行的主要目的是泡溫泉。


    盡管享用美食及觀光也包含在內,但一切都始於泡溫泉……這是由弦的觀點。


    「這、這樣呀……」


    「……呃,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自己去泡。」


    由弦不打算勉強她。


    他雖然想共享愉快的心情,然而愛理沙不開心就沒意義了。


    「不、不會……不會不喜歡……既然你這麽想泡……」


    愛理沙握緊拳頭,一副下定決心的態度。


    「我、我會努力的!」


    「用不著那麽努力啦……」


    由弦苦笑著說。


    倘若會在意他人的視線,愛理沙泡房間的露天溫泉就行了。


    再說,大浴場也分成男女湯。


    就共享愉快心情的這點而言,情況是一樣的。


    (……不對,等一下。)


    這時,由弦察覺到了。


    「愛理沙,保險起見,我先跟你說……」


    「好、好的。」


    「我說的不是一起泡那邊的露天溫泉喔?」


    「……咦?」


    愛理沙的表情僵住了。


    「那、那是……哪邊的溫泉?」


    「呃,我指的是……大浴場……另外,大浴場分成男湯和女湯喔?」


    「……」


    愛理沙陷入沉默。


    她以微微泛淚的雙眼瞪向由弦……


    「由弦同學是大笨蛋!」


    大聲怒吼。


    ※


    幸好,愛理沙的觀念也跟由弦一樣,「如果是去澡堂或溫泉,全裸也無所謂」、「對方是同性的話,隻要不盯著我看就沒關係」。


    因此,泡大浴場毫無問題……


    兩人立刻準備去泡澡。


    「正常都會認為是大浴場吧。」


    前往大浴場的路上,由弦苦笑著說。


    手上拿著毛巾及等等要換上的浴衣。


    「……因為你這人不正常啦。」


    愛理沙的語氣有點像在鬧脾氣。


    想要掩飾害羞,心情不好的樣子。


    「不正常是什麽意思?」


    「……你很色的意思。」


    「竟然把我說成這樣……」


    因為由弦很色,提議一起泡溫泉也不奇怪。


    這樣想還滿過分的。


    「會想到要一起泡澡的愛理沙更色吧?」


    「什麽!」


    愛理沙正想反駁……


    卻立刻閉上嘴巴。


    應該是覺得講得愈多,聽起來愈像硬拗吧。


    兩人抵達了大浴場的入口。


    眼前是男湯、女湯及布簾。


    「泡完溫泉……約在簾子前麵會合如何?」


    「好呀,我也覺得約在這就好……那麽等等見。」


    「等等見。」


    由弦和愛理沙道別,穿過簾子。


    ※


    「呼……真舒服。」


    由弦從布簾後麵走出。


    一如老板娘所言,大浴場很大,又有露天溫泉,讓人泡得通體舒暢。


    「好了,愛理沙還沒泡完嗎……」


    「啊,由弦同學。」


    愛理沙幾乎在同一時間現身。


    (插圖011)


    她跟由弦一樣身穿浴衣,肩上披著白毛巾,大概是想避免還沒幹的頭發把浴衣弄濕吧。


    平時白皙如雪的肌膚,現在染上淡淡的紅色。


    總覺得她的肌膚比平常更有光澤,看起來更加性感。


    「你穿起來很好看。」


    愛理沙微微一笑。


    「由弦同學也……怎麽說呢?很適合你。」


    「畢竟我在家常穿嘛。」


    高瀨川家是以和服當居家服的奇妙家族。


    就這點來說,浴衣對由弦而言不是多特別的服裝。


    「有點渴呢。」


    「唔……這種時候喝牛奶才是王道。」


    由弦打開老板娘給的館內平麵圖。


    他看了一下……大浴場附近有類似休息室的地方。


    「去這邊看看吧。」


    「嗯。」


    來到休息室……裏麵有按摩椅、腳底按摩機、騎馬機等健身器材。


    有可以坐的地方,也有賣飲料。


    「喔,有咖啡牛奶。」


    「我要水果牛奶。」


    兩人補充了水分……


    「喔……真有效。」


    「好舒服……」


    體驗按摩椅……


    「會、會痛!好痛!」


    「你身體太虛了吧?」


    體驗腳底按摩機……


    「哇!這、這個,好厲害……」


    「……」(胸部在晃……)


    體驗騎馬機……


    盡情玩過一輪後,他們回到客房。


    「離晚餐時間……還有二十分鍾啊。」


    「還要一段時間呢。」


    由弦和愛理沙坐在坐墊上發呆。


    他們沒有什麽事要做。


    隻是懶洋洋地待在那裏。


    「愛理沙……」


    「怎麽了?」


    「……我困了。」


    由弦靠到愛理沙身上。


    身體暖和起來,喚起了睡意。


    「等等就要吃飯了耶?」


    「一下下而已,又不會怎樣。」


    「……好吧。」


    由弦躺到愛理沙的大腿上。


    也就是所謂的膝枕。


    「感覺如何?」


    「好軟。」


    「……色狼。」


    「是你自己要問的吧?」


    愛理沙的大腿很軟,躺起來相當舒服是事實。


    隔著輕薄的浴衣,能微微感覺到她的體溫。


    望向上方,映入眼簾的是連浴衣都遮不住的雙峰,以及看著這邊的未婚妻可愛的臉蛋。


    「真的困了。」


    「真的……所以你剛才是騙人的?」


    「對啊。」


    想跟愛理沙撒嬌、想卿卿我我、想要她陪伴自己……


    這才是真心話。


    「真拿你沒辦法。」


    愛理沙摸了摸他的頭。


    這樣真的會睡著。


    「……晚餐來了叫我起床。」


    由弦閉上眼睛。


    然後……


    「……由弦同學,由弦同學!」


    「嗯……?」


    聽見愛理沙的聲音,由弦緩緩睜開眼睛。


    臉有點紅的愛理沙看著他,搖晃他的身體。


    「愛理沙……早安。」


    由弦悠哉地跟她道早。


    不過……


    「快、快走開啦!」


    愛理沙並未回應他的招呼。


    她一邊有點強硬地把由弦拉走。由弦坐起身,環視周遭。


    旁邊是臉紅的未婚妻。


    桌子附近則是……


    「啊,你好……」


    「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休息了。」


    女性服務生麵帶苦笑,端著餐點站在那裏。


    確認由弦醒來後,她將餐點放到桌上。


    然後跟兩人介紹餐點,說明之後會送甜點過來,便轉身離去。


    「由弦同學!」


    「怎、怎麽了……你臉好紅。」


    服務生離開後,愛理沙生氣地逼近由弦。


    由弦苦笑著用手製止她。


    「你還問!……我被笑了!她說『你們感情真好』!」


    「又沒關係,是事實啊……還是你不希望有人說我們感情好?」


    由弦故意裝出悲傷的表情。


    愛理沙搖搖頭。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不就得了……晚餐要不要趁熱吃?」


    愛理沙略顯不滿地點頭。


    兩人重整心情,開始用餐。


    晚餐以生魚片、天婦羅、釜飯等日式料理為主。


    「哇,好好吃的樣子。」


    幸好美味的料理似乎讓愛理沙心情變好了。


    她眯起眼睛,享用餐點。


    「愛理沙……是醬汁派啊。」


    「由弦同學原來是鹽巴派。」


    天婦羅要沾醬汁還是配鹽巴?


    由弦覺得配鹽巴比較好吃,愛理沙則喜歡沾醬汁。


    「醬汁甜甜的,不覺得很好吃嗎?」


    「配鹽巴可以吃到酥脆的口感喔。」


    愛理沙似乎不打算讓步,由弦也一樣。


    於是由弦……


    「愛理沙,啊──」


    「嗯!」


    夾了沾鹽巴的炸蝦送到愛理沙嘴邊。


    愛理沙一口咬下炸蝦。


    「好吃嗎?」


    「好吃。」


    她微笑著說。


    「可是,沾醬汁更美味。」


    「唔唔……」


    她不打算改變想法。


    愛理沙夾起自己的炸蝦,沾上醬汁……


    「由弦同學,啊──」


    遞給由弦。


    由弦咬斷炸蝦。蝦子、麵衣及醬汁的味道於口中融合。


    「好吃嗎?」


    「好吃。」


    「對吧?」


    「可是,沾鹽巴更美味。」


    「唔……」


    愛理沙皺起眉頭。


    接著……


    「那……這次要不要換吃茄子?茄子絕對要搭醬汁。」


    「山菜絕對是配鹽巴更好吃。」


    兩人一麵爭論,一麵互喂天婦羅。


    ※


    飯後──


    由弦和愛理沙花了些時間等食物消化,再度走出客房。


    因為離就寢還有一段時間。


    「由弦同學……要不要打桌球?」


    「……我接受挑戰。」


    說到溫泉,就會讓人想到桌球……


    其實也不見得。但這間旅館有桌球桌。


    「要上嘍,愛理沙。」


    「好的。」


    兩人互相擊球。


    由弦起初還玩得滿開心……


    「由弦同學,你狀況不好嗎?」


    打到一半卻會因為一點小失誤而敗陣,被愛理沙說他缺乏集中力。


    「沒、沒有啦……因為我很久沒打桌球了。」


    由弦辯解著,將桌球打回去。


    桌球稍微擦過球網,掉到愛理沙那一側……彈起來。


    「嘿!」


    愛理沙探出上半身,伸長手臂,試圖撈起球。


    這樣一來……


    (是不是跟她講一下比較好……?)


    愛理沙白皙的肌膚,自浴衣的袖口露出。


    除此之外,浴衣還有點亂掉,隱約能窺見雙峰間的溝壑。


    幸好周圍沒人,隻有由弦看得見……


    不過身為男性,還是會在意。


    「由弦同學!」


    「喔、喔……」


    回過神時,球已經彈到旁邊。


    由弦急忙回擊,球卻飛往截然不同的方向。


    「又是我贏了……你變弱了嗎?」


    愛理沙得意地說。


    異常有自信的她非常可愛。


    「不是,是你太強了。」


    「咦──是嗎?」


    由弦一邊吹捧愛理沙,繼續比賽。


    過了一小時左右……


    「有點……累了。」


    「先休息吧。」


    雖說不是太激烈的運動,兩人卻在不知不覺間流了些汗。


    以飯後運動來說,應該足夠了。


    「要不要再去泡一次溫泉?」


    「好啊。」


    兩人就這樣往大浴場走去……


    「等一下,愛理沙。」


    由弦叫住愛理沙。


    愛理沙納悶地轉過頭。


    「怎麽了?」


    「呃,不是多重要的事。」


    他抓住愛理沙的浴衣。


    然後幫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遮住稍微露出的雪白溝壑及長腿。


    「這麽不設防的模樣,隻能讓我一個人看見喔。」


    語畢,由弦對她笑了笑。


    愛理沙的臉……染上淡淡的紅色。


    「謝、謝謝。」


    她扭扭捏捏地向由弦道謝。


    ※


    離開大浴場,回到客房時,棉被已經鋪好了。


    兩人打算待在房間休息,直到上床睡覺……


    「按摩椅真不錯。」


    愛理沙突然說。


    看來她很喜歡旅館的按摩椅。


    「按腳的那個功能很舒服。」


    「我喜歡從肩膀按到背部的。」


    她邊說邊輕輕敲打自己的肩膀。


    愛理沙似乎還是老樣子,為肩膀酸痛感到困擾。


    「愛理沙。」


    「……由弦同學?」


    由弦輕輕把手放在愛理沙肩上……


    使勁一捏。


    「嗯啊……」


    「我的手和機器,哪個更舒服?」


    脖子的根部、側麵、背部……


    他用力揉著愛理沙小小的肩膀。


    「等、等一下……由、由弦同學……?」


    愛理沙困惑地問。


    每當由弦加重力道,她的身體就會微微顫抖。


    「如何?」


    由弦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什、什麽……」


    愛理沙吐出炙熱的呼吸。


    「喜歡哪一個?」


    「我、我……嗯!」


    她嬌喘著回答。


    「比較喜歡……你的手。」


    「那真是太好了。」


    明白自己贏過了機器,由弦有點高興。


    ……雖然他並不是在嫉妒機器。


    「還有哪裏希望我幫你按摩嗎?」


    「咦……這、這個……」


    不知為何,愛理沙目光遊移。


    身體有點緊繃。


    「你、你想幫我按摩嗎?」


    「咦?呃……也不是說一定要……」


    他開始幫愛理沙按摩,一半是覺得有趣,一半是開玩笑。


    而非想借機碰觸愛理沙的身體。


    當然,若說不想碰就是謊話了。


    「……」


    不知為何,愛理沙一語不發。


    從亞麻色發絲底下露出的耳朵及脖子紅通通的。


    由弦先是繼續捶打愛理沙的肩膀。


    「可、可以喔……」


    經過短暫的沉默,愛理沙說道。


    她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有著什麽覺悟……由弦一頭霧水。


    「……那個,可以什麽?」


    「你、你想碰我對吧……?」


    「……呃?」


    由弦感到疑惑。


    至少他並沒有表示想碰觸,或是幫愛理沙按摩特定的部位。


    這句話聽起來隻像是在問想幫哪個部位按摩。


    「……你想讓我碰哪裏?」


    由弦詢問愛理沙。


    至於愛理沙的回答……


    「哪、哪裏……這、這個問題……一、一定要回答嗎?」


    「因為你不回答,我不會知道啊……」


    不講清楚就不會明白。


    由弦催促她,告訴自己想按那裏。


    「你、你好壞……」


    愛理沙忿忿不平地說。


    然後……


    「可、可以摸喔……?胸、胸部……」


    她說出這句話。


    由弦的手停止動作。


    「我、我先說了……隻、隻能……摸一下喔?我、我也是……迫於無奈……」


    愛理沙辯解似的加快語速。


    由弦困惑地問:


    「……你想要我摸你嗎?」


    「才、才沒有!是、是你……想、想摸我吧!」


    「我沒有這樣說啊……」


    若要問他想摸還是不想摸?答案是想摸。


    可是,他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


    再說,凡事都要按照順序……由弦認為刻意觸摸那種部位實在太快了。


    「咦,啊,不是……」


    愛理沙低下頭。


    「對、對不起,是、是我誤會了……」


    「是、是嗎?」


    尷尬的氣氛油然而生。


    「……那個,愛理沙。」


    「請、請說。」


    「該睡了吧。」


    「說、說得也是!」


    兩人決定直接就寢。


    ※


    (講、講了奇怪的話……)


    在夜燈的光芒下,後悔及羞恥湧上愛理沙的心頭。


    關於剛才的誤會與失言。


    (都是因為亞夜香同學和千春同學說了奇怪的話……)


    由弦搞不好會主動幫她按摩肩膀,趁亂摸胸。


    都是因為想到這句有一半是在胡鬧的話……她才誤會由弦是想摸她胸部。


    (露、露天溫泉那件事……也是亞夜香同學和千春同學不好!)


    客房裏有露天溫泉。


    得知這件事之際,愛理沙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兩人說的「他搞不好會約你泡溫泉」。


    由弦是因為想跟愛理沙一起泡溫泉,才邀她來溫泉旅行……她不小心產生了這樣的誤解。


    (這、這樣搞得像是我比較想做一樣……)


    即使由弦沒有這樣想,會覺得愛理沙的想像力太豐富也很合理。


    (下一個記得是……夜襲嗎?由弦同學不可能會做這種……)


    就在這時──


    旁邊傳來掀起棉被的聲音。


    愛理沙的心髒用力跳動。


    由弦慢慢爬起身,接近愛理沙……


    從她身上跨過,走掉了。


    (什、什麽嘛……原來是要去上廁所啊。)


    她聽見廁所的門開關的喀嚓聲,以及衝水聲。


    過沒多久,由弦回來了……


    (……咦?)


    他鑽進愛理沙的被窩中。


    (他、他睡呆了……?)


    愛理沙緩慢而慎重地翻身。


    由弦的睡臉近在眼前。


    他在睡覺……的樣子。


    (什、什麽嘛……我還以為真的是要來夜襲……)


    愛理沙再度背對他,叫自己別放在心上。


    然而……


    「愛理沙……」


    身體被抓住了。


    由弦從背後抱緊愛理沙,導致她的心髒又開始劇烈跳動。


    「由、由弦……同學?」


    愛理沙小聲呼喚由弦。


    而由弦……


    「……我喜歡你。」


    如此回應。


    接著更加用力地抱緊她。


    (睡、睡昏頭了?或是假裝睡昏頭……?)


    不知不覺間,愛理沙跟抱枕一樣被由弦抱在懷裏。


    力道非常重。不曉得他是在睡覺,還是在裝睡。


    不痛,卻無法輕易掙脫。


    (由、由弦同學真是的……)


    真是個令人困擾的人。愛理沙在內心歎氣。


    可是,連在夢中都在被追求,感受著由弦的體溫入睡……絕對不會令人反感。


    「……晚安。」


    愛理沙放鬆身體,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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