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嵐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嗯了聲:「道理上講,不能要求你把她和鳳崚一起看待,若是讓我選擇,如果非得二選一,我也會隻選我兒,立場不同這不能怪你。但是此事若非論起來,我這當娘的心裏也不舒坦,厚此薄彼這種事,的確令人傷心。」


    秦鳳祤輕點頭:「是為兄者錯。」


    景嵐瞥他一眼,輕描淡寫地應了:「起來吧,兒郎膝下有黃金,我不喜歡我的兒子總是跪來跪去。」


    他當即站起,側立一旁。


    賬房先生拿眼睛直瞥著他,景嵐手在桌上點了點,看他一眼:「繼續,還有什麽,除了日常的吃穿用度,還有哪些超支的。」


    當著秦鳳祤的麵,賬房支吾了起來:「呃……」


    景嵐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在秦家管賬多少年了,如今支著我的銀錢,說著誰的話?你看他幹什麽?他讓你糊弄我了?」


    賬房忙是擺手:「沒有沒有!豈敢豈敢,大公子向來不問賬的。」


    景嵐:「那就說!」


    賬房隻得照實說了:「崚哥兒受了驚,老太太院裏的丫鬟桃兒來支了五兩銀錢,請了老大夫來,開了許多補藥,後來老太太傳了話來,說是老家的那一家子來了,安頓下了府裏,又支了一些。」


    景嵐頓時抬眸:「老家的那一家子?哪一家子?」


    她看向鳳祤,秦鳳祤也是皺眉:「叔嬸原來在老家,說是投奔了來,沒想到祖母前腳回了京,他們這麽快就跟了來。」


    景嵐哦了一聲,她不在府中,不知這些。


    老太太支了銀錢,顯然是充了臉麵,別開臉去,又看向秦鳳祤,非要敲打敲打他:「聽見了?老太太也知道崚哥兒受了驚嚇,支了銀錢去請了大夫。我兒是後帶來的,若是我掐了銀錢,偏我兒錦衣華服,補藥一把把的,你們破衣囉嗦,你們怎麽想?我兒費盡心力攢些銀錢,統統拿去給湘玉買了首飾,她是真心相待,拿你們當了親兄,若是半大子都換不來,你們未免也太寒她的心!」


    厲聲厲色,先是責備一番,抬眼看著秦鳳祤那般神色,已有愧色,又是歎息,動之以情:「鳳祤,你們兄弟出生之後,好歹親娘還在,父親祖母都喜愛你們,衣食無憂,受盡寵愛。我們今朝,你可知道為何給她起名叫今朝的嗎?」


    鳳祤看向她,已然動容。


    景嵐拿出帕子來,轉過身去在眼角旁擦了擦,她並未落淚,也把眼睛揉得紅了些:「她生於大火當中,我用布條捆著她在胸前,後麵背了她姑姑,拚了命也躲不過逃不出,若不是天降大雨,隻怕都沒命了。逃過一劫,外麵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我和她姑姑抱在一起,舉了破衣為她遮雨。那時候烏雲散盡,我就想,什麽是福什麽是命,自己會享受就是福,暴雨疾風,隻要守得雲開,珍惜當下,那就是天命,是以取名今朝,希望她日日歡喜,歲歲有今朝。」


    再回眸,雙眼通紅:「先在林家,林錦堂也是疼她的,如今在了秦家,隻願你們也多疼疼她……」


    秦鳳祤出身書香門第,向來儒雅,景嵐若是強硬,斷他秦家用度,或還有幾分不平,此時她一副柔弱之態,更像無助的普通婦人一樣的,更叫人多了幾分憐惜。


    「母親放心,」他自然更添愧色,「兄弟如手足,日後定護好今朝。」


    話尾一收,景嵐也是安撫兩句,讓來寶送了秦鳳祤出去。


    她那眼淚瓣到底也沒擠出來,賬冊翻看兩頁,也懶得翻了,看了眼賬房先生,將賬冊推回了他的麵前:「今個就給足老太太臉麵,私下你知會一聲,緊著些,趕明兒再這麽用,怕是要入不敷支,但凡再有這樣的事,需問過我再支。」


    賬房連聲應下,忙拿了賬冊出去了。


    來寶送了秦鳳祤回來,繼續給景嵐打著扇,書房的窗開著,院子當中桃樹滿枝的花此時已經所剩無幾,主仆兩個都望著外麵,一時都看得入了神了。


    片刻,秦淮遠往這邊來了,來寶怕她沒看見,叫了她一聲:「主子,秦大人找你來了。」


    景嵐嗯了聲,忙把帕子又拿出來,在眼上又揉了揉。


    她是忽然想起了,初見秦淮遠的那日。


    離了林家,是在自家的當鋪遇著他的,他想贖回亡妻的首飾,奈何銀錢不夠,隻得一件件的往回贖,也隻道此人情深意長,沒有妾室通房,幹幹淨淨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秦淮遠推門而入,瞧見她果然在書房,也腳步匆匆,往這邊來了。


    景嵐坐著未動,他擺手讓來寶先下去,站了她的身側來。


    景嵐仿佛沒看見他一樣,非但不理他,還偏臉過去,不看他。


    秦淮遠忙是揖了一揖:「夫人莫惱,秦生給夫人見禮賠罪了。」


    景嵐見他動作,才轉過來一些:「我過生日那天,女人找上門來,雖然是從前與我無關的事,也當真掃興,老太太不喜歡我,卻喜歡花我的銀錢,我兒今個又受了委屈,七七八八加起來,都是減分,我看你這分也快要減沒了,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她在他麵前,鮮少發脾氣。


    這般冷麵,也是頭一回,秦淮遠也是拉過椅子,坐了她身邊。


    牽了她的手,握住了:「既然說了,今朝必當親子,一定做到,今個特意請了老太傅來,若有緣分,收了他去,與太子世子同門,也是個保障。」


    景嵐回眸,拿那雙紅眼睛瞥著他,才露出了點一點笑意來:「好吧,給你加點好,我再品品。」


    秦淮遠也是含笑,伸手在她眼底輕撫了下:「嗯,日後都不讓你費心。」


    景嵐笑,突然又想起來了:「老太傅能這麽隨便就收她嗎?要都這麽容易,他門下得多少人了?」


    秦淮遠輕輕頷首:「這得看她自己,鳳祤之後,鳳崚也曾見過,可惜他三門未過,未入眼緣。」


    「三門,那是什麽?」


    「入門考題,過三即可。」


    自己兒子,終究沒舍得說他笨,說未入眼緣。


    可就是這麽一說,景嵐也明白過來了,她揚臉便笑,滿眼得意:「我兒向來很有眼緣,這個不必擔心。」


    房門緊閉,顧今朝此時跪了堂前,才是跪拜過。


    老太傅年紀一大把,此時胡子花白,卻不見老態。


    他才問了卦象,此時得了簽,低眸看著她,眼簾微動:「上前來。」


    今朝乖乖起身,慢慢走了他的麵前來。


    老太傅讓她伸出雙手,她依言攤開雙手,微舉了些。


    他依次看了看,才是抬眼:「你這孩子,也是難得,左手功,右手貴,天生貴胄,老夫看了卦象,也是清奇,或許天命如此,你入我門下,想學什麽呢?」


    顧今朝這是被人趕鴨子上架送來的,她並無功名之心,自然不放在心上,隻是笑道:「太傅說我天生貴胄,我怎麽不覺得呢,準得像太子世子那樣的,才是天生貴胄,我一介小兒,真有天命的嗎?」


    她幾分笑意,見了他從無懼色,坦然得很。


    眉眼如畫,倒是個好模樣。


    打眼一看就令人喜歡,老太傅輕頷首:「老夫過眼之人,無錯處,太子有他的天命,世子也非貴胄,若講一個貴,隻你承得,你若不明白,就當是什麽,天下人都餓得嗷嗷直叫,你也吃飽一碗懷揣一碗,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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