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堂一手扶了車窗之上:「那……」


    景嵐聽得真切,歎了口氣:「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做出那樣的事來,所以當時離開林府時候還和你吵了架,現在想起來很後悔。錦堂,好聚好散吧,你和秦淮遠不一樣,我隨時能離開秦府,但是你,見了還是傷心,所以還是不要再見了,就像我們說好的那樣,你生你的孩子,我和今朝這就走了。」


    說著她讓車夫趕車,也靠了女兒身上。


    吵架時候說的話,怎能作數,林錦堂上前兩步,心如刀絞。


    他也沒想到,景嵐說離就離,說嫁不足月餘就嫁入了秦府,來時候還想不知她氣消了沒有,好生哄著,打他罵他,光隻受著,不氣了就好。


    此時看著馬車絕塵而去,才明白過來,人是真走了。


    隨之,他當珍寶一樣的女兒,也走了。


    馬車些微顛簸,車上隻她們娘兩個了,今朝才是湊近了景嵐的耳邊:「他為什麽說你不能生養?你和他成親那麽多年,為什麽沒有一兒半女的?」


    景嵐就知道這件事並不能輕易糊弄過去,也就笑了:「開始的時候,忙著掙銀錢,林家的那宅院,那時候還是租的,林家老太太看不上我,主要原因就是我嫁給你爹以後,沒有生孩子。可我那時候忙啊,就避諱了些,自然無子,後來有些心思惦念這個事了,你爹就出事了。」


    顧今朝知道,不是她娘的錯,忙是安撫著:「他們不知娘的好,不是娘不好。」


    景嵐才不以為意,光是輕拍著她的肩頭:「七年了,他給了你父親的疼愛,我給他留下那宅院,好聚好散,這沒什麽的。」


    看似回答了,實則還是把話茬岔開了。


    今朝沒再追問,光是和娘親在一起,就足有安全感。


    片刻,景嵐也想起了世子府的事,推了她起來問她,去世子府幹什麽,鬧了什麽烏龍,自己女兒什麽脾氣她了解得很,無緣無故,怎麽也不能去衝撞世子。


    顧今朝這次是毫無保留地,將近日發生在她和謝聿之間發生的所有事,都講了一遍。她幾乎是咬著牙的,說此人可惡,也不怪他體會不到人間直情,從頭到腳都沒有一丁點招人喜歡的地方,誰能掏心掏肺對他好?


    一聽是謝聿,景嵐頓笑:「不會呀,那孩子至少長得很好看啊!」


    今朝一下坐了起來,瞪了她:「娘!看人怎麽能光看表麵!」


    景嵐更是笑得厲害:「你這是不記得了,你小的時候還見過他的,那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她小的時候還見過他?


    顧今朝不敢置信:「我怎麽不記得?我什麽時候見過他?」


    景嵐雙手合十,學著孩童扁嘴說話,在女兒麵前眨著眼:「七八歲?還是八九歲?那時候你成日黏著我,我去世子府曾給他配過藥,人家都不想理你的,你非說人家長得好看,想讓他當你哥哥。就這麽求的,搓著手,好哥哥長好哥哥短的,說最喜歡哥哥了誒呦現在想起來,你也是真沒良心,回頭跟穆二玩了一起去,沒兩天就把人家給忘了。」


    竟然還有過這種事,今朝按下景嵐的手,可不讓她再學了:「我不記得了,不記得的事還說什麽,再說你什麽時候去過世子府,我怎不知道?」


    景嵐想起女兒小時候的模樣,越想越是覺得可愛,忍俊不禁:「起初去過幾次,因和謝晉元有些淵源,幫他給那孩子調理身子,後來你爹……嗯就是林錦堂他不願我去,就不再去了。」


    當年事,她說得都輕巧,沒想到她小時候還見過謝聿,低眸想了下,還是毫無記憶,想到現在他這般性情的,狠狠打了個冷戰,可不想再沾他的邊了。


    一路說著話,景嵐也說理當去中郎府謝過,母女兩個都把穆二誇了個遍。


    提及秦鳳祤兄弟了,景嵐也是勸慰著她:「別在意那個,倘若非讓我選,讓你爹選,讓穆二來選,哪個都選你,所以情之所長,在於人。那是秦鳳祤親兄弟,他怎能舍得,若是舍了,隻怕也不能信,違背道德情理的事情,多半都是假的,更見人性。」


    今朝點頭,表示理解:「我知道。」


    她娘又說:「你好好和秦鳳祤相處,他為人兄者,我見他氣度算是個好的,真心待他,他也定會回付真心。若是半個心也換不回,那時候估計娘也早帶你走了。」


    她繼續點頭:「嗯,我懂。」


    景嵐擁了她過來,雙唇就在她額頭上麵狠狠親了一口:「娘的好今朝,什麽都懂得,真希望你一輩子都這般豁達,長大了也不受情苦,哪個待你真心好,你再喜歡誰。誰不喜歡你了,你都能轉身就走,那時候,你就真的明白了,人心易變,但是,也不全是假的。好多人都是,跟你好的時候,是真的跟你好,真喜歡你,不跟你好的時候,那也隻是他遇著更喜歡的人了,別在意。」


    雖然還有點懵懂,但是她娘說的話,總是對的,顧今朝點了點頭。


    與景嵐依靠了一起,母女兩個也是溫情。


    馬車到了秦家門前才停,才一下車,秦鳳祤聽說她們母女回來了,先是迎了出來,他早已換上了幹淨的白衣,腳步匆匆,站了石階上,先對景嵐喚了聲母親,今朝也上前見禮,以兄長相稱。


    景嵐點頭:「你父親可回來了?」


    秦鳳祤側身,迎著她們往裏走:「是回來了,正等著母親和今朝呢!」


    景嵐笑,推了今朝先走:「等著我們幹什麽?」


    風輕,雲白,進了秦家大門,過堂春風吹拂在每個人的臉上,秦鳳祤瞥見今朝,她腰上掛了那個牛角匕首,此時走在一邊,乖得不像話。


    不由就多看了一眼:「父親聽說了世子府的事,特意請了老太傅來,說請他收今朝為關門弟子,以鎮福潤。」


    顧今朝驀然看過去,冷不防走了長廊的頭上,差點撞了柱子上麵。


    「誒?」


    這是因禍得福……了!


    顧今朝洗了手臉,正發換衣,依舊一身青衫。


    秦淮遠親自帶了她,去堂前拜見老太傅,景嵐卻去往書房,叫了賬房過來對賬。


    自從嫁進秦家,還是第一次問賬。


    賬房先生將平時用度都報了一遍。


    來寶在旁輕輕打著扇,景嵐靠了椅背上麵,拿了賬冊翻看著:「還有什麽?這賬上數目明顯不對,除了日常還有什麽,今個多支了二十兩,尋常百姓一年才多少銀錢,怎麽回事?」


    賬房先生忙是低頭,這才要報賬,書房門響。


    來寶前去開門,秦鳳祤緩步走進,他走到景嵐麵前,當即撩袍跪下:「今日事出突然,還未給母親請罪。」


    秦家注重禮數,注重忠君孝道。


    若是平時,景嵐不喜這個,早讓他起了,低眸看著他這一身白衣,似凡塵不染,勾起她淺淺笑意來:「鳳祤何罪之有,何故來我麵前請罪?」


    秦鳳祤低著眼簾:「我先帶鳳崚回來的,獨留今朝在世子府涉險,為兄者,不能一碗水端平,特來母親麵前請罪。」


    他白衣似雪,看著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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