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朝在窗口往外一看,正看見穆二往這邊來了,這少年才進後院就又跑了,她才要站起,秦鳳祤已到身側,按住了她的肩頭。


    秦鳳崚倒是好事,跳了窗就追了去。


    書房當中,有風從窗口吹進來,些微的暖。


    顧今朝往外了指了一指:「我朋友來找我,我去看看。」


    秦鳳祤依舊按著她坐下了,他站了她的麵前,也是語重心長:「今朝,你現在年紀還小,理當讀書為重,我大周雖是民風開放,但娶妻生子才是正道,你和中郎府那小子的事,我沒有與你娘說。等你再年長幾歲就知道男女之情的妙處,到時候再談情不遲。」


    顧今朝:「誒???」


    她揚著臉,十分無語。


    說出這番話也是不易,秦鳳祤別開眼去,也實在不敢再看這少年。


    顧今朝這張臉才是最禍害,正是瞥向窗外,秦鳳崚卻與景嵐一同往書房來了。


    景嵐已經卷起了袖子,腳步匆匆:「鳳崚,你可看清那人什麽模樣了嗎?」


    秦鳳崚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沒有,我才一出去,他就跑沒影了。」


    到了石階下麵,透過窗口一眼瞥見書房當中站著的秦鳳祤,也是問他 :「誰看見剛才來人了嗎?給他出息的,說是顧今朝她爺爺,我倒要看看是我哪個爹來的?」


    秦鳳祤下意識瞥向今朝,她躲了窗下,搖頭好似撥浪鼓。


    「可真是見了鬼了!」


    景嵐在窗前走來走去,她卷起了袖子還在手腕上鬆鬆掛著,來來回回踱著步,不時還往窗外看看,就好像隨時能揪出個什麽人來。


    她猶自狐疑,抱著雙臂:「還能是誰擅自闖進來?顧今朝你可有眉目,知道是誰嗎?」


    顧今朝挨著容華坐了榻上,姑侄倆個正在一起喝甜羹,她低著頭,見她娘問了忙是搖頭:「我不知道,許是他們聽錯了,我哪裏來的爺爺。」


    景嵐也是冷哼一聲:「小兔崽子別讓我抓到,許是你書院的同窗,故意臊你的!」


    今朝大口大口喝著甜羹,乖巧得不像話。


    容華見她吃得快,以為她餓了,將自己那碗也往她麵前推了一推,景嵐走了兩圈,又轉了回來:「顧今朝,我想來想去,該不會是穆二那混小子吧?」


    顧今朝強裝鎮定,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娘:「不能,不能是他,穆夫人這兩日不大好了,他在家裏守著他娘呢!再說,借他多少膽子也不敢說是我爺爺,他對您很是敬重,嗯對,很敬重的。」


    心裏是將穆庭宇罵了無數遍,麵上卻不露分毫。


    景嵐點頭,回身坐下:「他娘已是油盡燈枯,隻怕沒兩日了,」


    人生無常,說到沒兩日了,顧容華怔怔看著今朝,似乎出了神,顧今朝抬眼看見,不明所以,更是來扶她:「姑姑,怎麽了?」


    二人本來就挨著坐著的,容華也是回身。


    她伸手輕撫今朝的臉,指尖輕輕劃過那精致眉間:「一晃啊,一晃今朝都這麽大了。」


    顧今朝蹭著她手,也是笑:「嗯,姑姑再等等,等今朝掙了許多銀錢,有了能耐,就帶姑姑走遍千山萬水,到時候姑姑喜歡什麽地方,就給你買下來。今天我們去江南,明天我們去北地,夏天我們從海上走,冬天從雪山過,姑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容華被她逗笑,掐了她臉笑:「油嘴滑舌,跟你爹一樣。」


    今朝聞言也是揚眉:「我爹油嘴滑舌的?姑姑你記錯了吧?我娘可說我爹那是天下第一悶葫蘆啊!看來我爹在你麵前就特別能說,到了我娘麵前就害羞得說不出來話了,是吧娘?」


    她傾身,看向景嵐,本也就隨口一說。


    不想她娘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卻是勾了手指頭讓她下榻,顧今朝連忙下榻,又被她推了一把,讓她趕緊回去讀書。


    秦鳳祤臨走時候可是給她留了許多課業,顧今朝不甘不願地對姑姑擺手。


    容華也聽出些個,柔聲柔氣地笑了聲:「去吧,好好讀書,等你日後有出息了,好帶姑姑去那千山萬水。」


    今朝揚眉,痛快應了聲好嘞,這就去了。


    從窗口能看見她的影子,腳步輕快,少年並無煩惱。


    顧容華盯著她的背影,又是看得呆了去。


    景嵐見她這麽一直盯著,也坐了旁邊:「日日看也看不夠啊,她才十四,日子長著呢。」


    容華回眸,又伸手輕撫景嵐的眼角,一笑之下,也有些微一丁點眼紋,細細摩挲著,直到景嵐抓住她手,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景嵐見她神色哀傷,頓時上了心:「怎麽了?好端端的,歎什麽氣啊!」


    顧容華略歪著頭,細細看著她:「今朝都十四了,十四年了,李郎不會來了,我哥哥也不會回來了,都十幾年了,他們若還在世上,怎能音信全無呢?」


    平時這樣的話,可不敢當著容華的麵說,景嵐忙攏了她兩手,握了一起:「今個怎麽說起這個來了?」


    容華眼一紅,淚珠立即滾落下來了:「渾渾噩噩過著日子,總也不明白,原來都過去這麽久了,這麽久了……十幾年了……」


    可不能叫她哭,景嵐忙是拿了帕子來給她擦臉:「你還有我,還有今朝,見不著他們就不要想了,與其煩惱那些,不如也幫我想想日後。」


    說著故作煩惱模樣,也唉聲歎氣起來。


    容華擦了眼,注意力一下就被她吸引過去了:「你怎麽了?」


    景嵐挨了她身上,也是唏噓:「得知我已和秦淮遠和離了,穆夫人讓人給我送來了一封書信,邀我過府,明著是讓我幫她調理身子,可其實每次都要勸我,勸我和穆行舟搭夥過日子。」


    容華皺眉,景嵐連忙解釋了下:「中郎府你還記得吧,穆行舟是穆王府後人,如今穆家軍也是艱難,眼下他家長子穆庭風帶軍滅匪才走,靠著這個兒子不知道能不能翻身,穆夫人說隻要我答應,那中郎府定重金相聘。」


    顧容華這會兒神智再清楚不過,聞言頓笑:「這夫人打的好算盤,她知道隻她一去,中郎府還會有新人入府,不如早早給安排好。找了別人又不放心,也不甘心,在黃泉也怕有人再生了孩子,自己兩個兒子不省心,她見你不生養孩子了,又家財萬貫,從前和中郎府也有些交情,情義錢財說是搭夥過日子,滿打滿算好精細的心。」


    景嵐順勢躺倒在她腿上,仰麵看著她,也不以為意:「我容華才精細的心,她跟你比還差了點。」


    顧容華被她這奉承模樣逗笑,終於展顏:「可她也太急了些,國公府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中郎府,景嵐,這次你萬萬不能再拿你終身大事玩笑,她說娶我們就要嫁的麽?真是笑話。」


    景嵐嗯了聲,伸手卷著容華身側垂下來的長發發梢:「其實她說的也沒錯,今朝還未長大,我一個人守著這些銀錢鋪子,沒個家世也是個難。最令她有底氣說那些話的還是穆行舟這個人,你看她病了這麽久,家裏連個丫鬟他都不近,沒有通房沒有妾室也不去亂七八糟的地方,這完全符合我對男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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