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太監總管畢恭畢敬地在她麵前欠身:「夫人莫怕,有事就差遣這兩個丫頭,春花和秋月,外麵有侍衛守著,明日再調兩個小太監過來伺候著,皇上臨走放了話了,讓夫人先在此處歇息。」


    容華點頭謝過,拿了賞銀給他,他不敢要,一個勁的推脫。


    後來始終也沒拿,隻讓她好好歇息,趕緊退了出來。


    匆匆出了德軒殿,回頭問了宮裏的小太監,得知皇帝在禦書房,劉總管也趕緊找了過來,禦書房的門口,侍衛側立兩旁,裏麵亮著燈火。


    他上前敲門,得了令才進。


    男人一身龍袍還未換去,雙手拄著桌麵,還隱隱發著抖。


    劉總管趕緊上前:「皇上,才徐貴妃打發人來了,說是她身體抱恙,問何時過去?」


    沒有回應,片刻之後,眼前清瘦的身影才站直了:「劉世春,給侍衛總管呼剛叫過來,朕有事問他。」


    劉總管多年在皇帝身邊伺候著,自然知道輕重,趕緊應是,轉身出了禦書房。


    這麽個時候,突然傳召,別說是侍衛總管,就是劉總管也猜不出皇帝心思,急急將呼剛叫了來,親自提燈帶著他來到了禦書房,又親自將人送了進去。


    呼剛已為侍衛總管多年,進門便跪。


    禦書房房門緊閉,男人回身坐下,一手緊緊鉗在了桌邊,低眸看他:「不是說淮地顧家一場大火,全都幹幹淨淨了?我讓你找了幾年,找了個屍骨無存,如今人好生生的活著,你……」


    一開口,眸色已紅。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逃到禦書房來的。


    呼剛先開沒反應過來,此時一聽是顧家事,不由怔住,隨即伏身:「老奴跟隨皇上十幾年,等找去顧家時候,的確是一場大火什麽都沒有剩下,接連幾年也沒有什麽蛛絲馬跡,並有府衙的人作證,說是顧家兩女都喪命在了大火當中,如是還活著,這些年沒有消息,老奴有罪,還請皇上息怒!」


    一直都是他的身邊人,男人垂目:「既是東宮送來的,不知李煜什麽打算,她竟在京中過了七年,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十幾年了,從前過往,你且去追尋謝晉元,查明顧月華!」


    呼剛自然應下,十分忐忑:「卻不知容華小姐現在何處?」


    那人雙手撫麵,似哭似笑,好半晌才平複下來,仍舊坐直了身體,恢複了平時神色:「她進了宮了,你留神別讓她瞧見你。」


    呼剛忙稱是,轉身去了。


    片刻之後,周帝回了寢宮,換下龍袍又穿上了常服。


    他讓劉世春親自去,將顧容華帶了過來,這一次,是在寢宮當中,女人多少有些不自在,不過她強裝鎮定,低眉順目的,倒是柔弱之姿。


    周帝在一旁批示揍折,給了她筆墨,讓她一旁陪坐。


    他長得很瘦,很瘦很瘦。


    眉眼間還有清俊模樣,但因著這般的瘦,覺得他既熟悉又陌生。


    顧容華在旁坐著,偶爾他會說個數字讓她記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這般枯燥的,真是容易困乏,容華已是紀錄了許多數字,不是有何深意,宮女已是過來換了兩次燈火,夜晚的皇帝寢宮當中,隻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落筆無聲。


    夜深了,容華漸困,強打著精神提筆,可還是點了頭打起了瞌睡。


    男人並未抬眼,隻餘光當中瞥見了,淡淡道:「你長得很像朕一個故人,皇兒與朕說起時,朕還不大相信,今日見了,竟是一模一樣。」


    顧容華頓時清醒了些:「皇上也很像我一個故人,我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般相像的人,如此能陪伴皇上身邊,就好像同他一起一樣。」


    他聞言便笑:「說的是,朕也是這樣覺得。」


    奏折還剩一些,可夜真是深了,抬眸之間,看著女人的臉,不由怔住,她似乎被養的很好,膚色白皙,容貌依然,氣色也如同正值青春的閨中小姐並無兩樣。


    知她疲乏了,忙是叫了人來,讓宮女帶著她去寢宮外的榻上去睡。


    顧容華自然是跟著去了,雖然疑慮重重,但還是聽命睡下了。


    宮裏不比別處,自然要小心行事,可寢宮當中實在太過溫暖了,她躺了榻上不多一會兒就睡著了。


    許久之後,天都快亮了,容華更是沉沉入夢,身沉大火當中逃不得。


    到處都是大火,她身下到處都是血跡,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景嵐將才剛出生的孩子結結實實捆了身前,又背起了她,橫衝直撞地往出跑。


    火苗就在眼前,仿佛一張血盆大口要吃人似地,片刻之後兩人都摔倒了去。


    孩子的哭聲,似被火中吞噬。


    陷入夢靨之中,她身不由已,囈語幾句,胡亂伸手抓了抓。


    一抓之下,有人伸手握住了她手。


    她心下稍安,到底是沉沉睡去。


    後宮當中,突然冒出來了一個雲貴妃。


    打探了一番,也沒打聽出來這個貴妃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仿佛是一夜之間,就出現了這麽個女人,徐淑寧起初也未在意,以為是哪個新晉的嬪妃,年輕的新妃也曾有過封號,但是最終都沒能留下,每三年選秀之際,就會被人送出宮去。


    可嬤嬤去了德軒殿,親眼見了那雲貴妃,回來表情複雜,隻說那貴妃不是嬌俏少女,模樣倒是怪好看的,一身的嬌氣似天生,遠遠看了一眼心都肝顫。


    連續幾日都沒看見皇帝,稱病請了也沒來。


    徐淑寧當即皺眉,讓人去拿了濃湯來,精心打扮了一番,這就走了出來。


    眼看過年了,寒冬臘月,徐嬤嬤提了食盒,身後還跟著兩個宮女,一行人直奔了禦書房來,皇帝果然是在禦書房,劉總管就站在門口來回踱著步,瞧見她們了,迎了上來。


    徐淑寧一身錦裙,雙手攏於袖中:「皇上可在禦書房中?」


    劉總管待人總是那般客氣,笑道:「是在禦書房中,不過此時雲貴妃在,淑貴妃還是避讓一下吧。」


    都到門前了,哪有避讓的道理。


    徐淑寧微微一笑:「不知這雲貴妃出自何處,怎的這些日子,日夜相伴,我聽說妹妹們都頗有微詞,皇上辛勞,今個特地拿了補湯來……」


    管她說些什麽,劉總管自是見招拆招。


    他們在外麵言談聲音,禦書房當中隱隱能聽見一些,隱隱約約的,顧容華正在一邊研磨,聽著是淑貴妃三字,低下了眼簾,若有所思。


    自她進宮以來,的確是日夜陪伴。


    不過皇帝每日政務繁忙,她最多也就是研磨,從不多嘴。


    她還在試探,不知自己定位在哪裏,一個毫無用處的貴妃頭銜,或許隻有徐貴妃那些人才在意的緊,她並未放在心上。


    此時聽著外麵動靜,想了一想,才是抬眸:「皇上,我聽著外麵動靜,好像有人給送補湯來了。」


    周帝嗯了聲,頭也未抬:「怎麽,你想喝?」


    她聞言便笑:「既然人家一番好意,就這麽打發走了怪可惜的,皇上不想喝,可以給我喝嗎?」


    他抬眼瞥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笑意,有異於這些日子以來的小心翼翼,便點了點頭,一擺手,門口的宮女打開了房門,請了淑貴妃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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