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曾有過那麽回事,今朝回眸,抓了她的手握緊了:「街頭的先生你也信?都是假的。」


    是了,當年為著這一句孤苦之命,趙玘哭了。


    顧今朝和穆二就把那算命的杆子給扔了,當年時,她們三人一起長大,沒想到真個長大時候,也是各有去處,正是唏噓,靈堂當中又來了人。


    這兩天,時不時有人來,今朝並未在意。


    趙玘回頭看了一眼,那呆滯地眼睛一下瞪大了,一下將手在今朝掌心抽出來掩住了口鼻,眼淚又大顆大顆落了下來,:「你……」


    今朝才一回頭,一人到她身側,直直跪了下來。


    她驀然回眸,他身披風雪,就連眼簾上也掛著雪花,那雙眸子定定看著她,一如初見。


    穆庭宇在趙秀才棺前跪拜之後,並未起身,他磕了頭之後,再抬眸時,眸色已紅。


    顧今朝側目,看著他更覺唏噓。


    趙玘擦了把淚,忙是繞過來扶他:「二公子快請起吧,我爹得你這一拜,也算你小時候沒白疼你,這就夠了,行了,他這輩子沒遭什麽大罪,挺好的。」


    她們小時候也常去趙家玩耍,趙秀才最喜歡舞刀弄棍的穆二,還常說把趙玘許給他。


    兩年多未曾見過,顧今朝沒想到會在趙家遇著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的京中,她一身白衣,還綰著發髻,那樣的目光看著她,直叫她躲避不開。


    趙玘扶著他,讓他起來,穆庭宇身形未動,依舊跪了今朝身邊,卻已別開了目光:「可有烈酒?」


    趙玘點頭:「有的。」


    穆庭宇抬眼看著她:「給我拿些烈酒,趕的急路,心肺都凍僵了。」


    趙玘趕緊出了靈堂,到屋裏去尋酒,一時間靈堂當中,就剩了她們兩個人,今朝給火盆當中添了些紙錢,挑著火花沒有回頭。


    火舌卷著紙錢,顧今朝又拿了一些,不讓火滅。


    靈堂當中,冷風陣陣,穆庭宇跪行一步,上前了些。


    她添著紙錢,回眸看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也拿了些許紙錢在手中,並未回她的話,火花跳躍著,穆庭宇一邊添著紙,一邊輕聲低語著:「伯父就安心去吧,我們會顧看著家裏的。」


    顧今朝見他不搭自己的話,便也跪直了未動。


    片刻之後,趙玘拿了酒過來了,她親自倒了一盞,遞到穆庭宇麵前:「二公子喝點烈酒暖暖身子。」


    之後又給今朝倒了一盞:「你也喝一盞。」


    今朝是有點冷了,也沒矯情,拿過酒盞仰頭喝了,穆庭宇在旁連喝了三盞,才站起來 。


    外麵大雪還下著,靈堂當中嗬著的氣都能看見,連續熬了幾天,今朝眼皮有點重,給火盆添火的時候一低頭就打了個盹。


    趙玘都看在眼裏,放下酒壺過來扶她:「我好歹還趁著你來時候歇了一歇,你這白天晚上的,熬不住了吧,回去吧,明個送了爹爹上山,就算安生了。」


    顧今朝輕搖著頭,揉了揉眼睛:「沒事,我陪著你。」


    趙玘回頭看向穆庭宇,也推了他一把:「你才回京,想必疲乏的很,先回去歇歇。」


    他也重新跪了下來,隻盯著火盆,目不斜視地:「不必,我來守靈,你們去吧。」


    這麽晚了,趙玘隻得來扶今朝:「那好,讓二公子幫我守一會兒,你先去休息,走吧,都熬了幾天了,白天還得去翰林院……」


    顧今朝的確是有點熬不住了,她順勢站了起來,倆人走過穆庭宇身邊,沒有停步。


    才要出靈堂,自外麵走來一人。


    暗夜當中,他一身玄衣,披著大氅,整個人都看不大真切,進了靈堂,燭火一晃,才是看清。


    今朝上前:「你怎麽來了?」


    顧原泓淡淡瞥著她:「你不想休息,我的馬兒還得喘口氣,我來接小白。」


    他口氣略顯嫌棄,定定看著今朝,她恨不得這就閉上眼,好好睡一覺,管他說什麽呢,這就往出走:「好吧,小白在門口,接走吧,這兩日辛苦小白了。」


    趙玘還要再送,顧原泓伸出一臂來,將她攔住。


    她這才明白過來,站住了。


    他略一點頭,跟著顧今朝的身後,轉身走出。


    趙玘目送他們離開,長長歎了口氣,回身又到靈前。


    穆庭宇低著眼簾:「那是誰?」


    今朝他不可能不認識,問的當然是顧原泓了。


    趙玘道:「她爹還活著,就你去的西北軍那的顧將軍,剛才來接今朝的,是他府上公子,聽說是顧將軍夫人帶過來的,按著輩分,那就是今朝的繼兄,現在他們一起生活。現在今朝和從前一不一樣了,你在京中到處都能聽到她的事,她是個姑娘家。」


    才回京中,就有人說了,看見她的裝束,就知道了。


    前塵往事不可觸及,穆庭宇定定盯著火苗,目光沉沉:「怎麽會是這樣?」


    趙玘跪了他身側,給爹爹添著火:「是啊,怎麽會是這樣,我也沒想到,咱們小的時候成日成日在一起玩,也不知道今朝原來是個姑娘家,誰能想到呢!」


    她抬眼看著他,心中已知蹊蹺。


    穆庭宇回過頭去,夜色當中,隻留寒冷夜色,漆黑一片。


    趙玘循著他的目光,心裏突地打了個顫兒:「你們兩個,怎麽了?你該不是……不會……你們兩個之前……」


    那時今朝還是兒郎,實在無法想象。


    穆庭宇沒有開口,繼續添紙。


    趙玘看著他不由怔住,她那放了心底的秘密似乎也被人戳穿了似地無處遁形,別開眼睛,直是心驚肉跳。


    可這種沉默,更令人焦躁。


    一時間相對無言。


    出了趙家大門,門口停著車,早有人將小白拴了車後,讓今朝上車。


    顧今朝實在累極,挑開車簾上車就靠坐了裏麵。


    顧原泓隨後上車,讓車夫趕車。


    車廂當中掛著一盞暗燈,今朝抱臂,隻覺渾身發冷。


    她才喝了點酒,五髒六腑當中還有點熱,抬眼看見顧原泓身上那暗紋大氅,頓時搓了搓手:「來接我就說來接我,還說什麽接小白了,哥哥不如做件好事,嘿嘿……」


    顧原泓不為所動,閉目養神:「順道把你捎回去,否則母親問起,無法交代。」


    顧今朝這就又靠近了點,嗬著手:「那哥哥能不能……」


    她伸手抓住他大氅一角,他動都未動:「不能。」


    她入府時,皇帝親送,公主名號,顧瑾夫婦待她當然不敢怠慢半分,非但不敢怠慢,還要小心對待。


    今朝見他不搭話,小心往他身邊坐了坐,能當一點風是一點風,連續幾日的熬,實在讓她沒有心力,靠了車壁上就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是夢裏還是夢外,她好像回到了小的時候。


    穆二是個淘小子,趙玘是個小姐姐 ,她跟著他們一起玩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那時候別無煩惱,可真是好啊!


    勾著唇竟是笑出聲來,顧今朝靠了車壁上麵,在夢境當中快活,轉出巷口了,馬車顛簸,她隨著顛簸往旁邊一撞,頭點在了顧原泓的肩頭。


    睜開眼睛,發現他好像並未在意,好好又坐直了。


    從趙家到顧家這條路可是不近,心神一放鬆,立即又打起了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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