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不殺她的理由?


    鬱墨夜怔了怔屋。


    有什麽理由呢添?


    “我是皇兄的……”差點脫口就出了“親弟弟”,旋即意識到自己女兒身早已暴露,遂連忙改成:“親妹妹。”


    男人倏地笑了。


    也不知是第一次聽到親妹妹這個詞覺得好笑,還是笑其他的別的,低低笑。


    然後,黑眸映著燭火,晶亮如星地睇著她。


    薄唇輕啟:“難道你沒聽說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親妹妹又如何?欺君照樣死罪。”


    好吧,就知道不行。


    有那麽一刻,她忽然想,如果她說,她不僅是他的親妹妹,還是他的女人,他會怎麽說?


    當然,她說不出口。


    思忖了片刻,她才道:“我對皇兄赤膽忠心、一心一意。”


    原本以為他會說,對君王忠誠乃是天經地義,天下人都應如此,這是本份。


    讓她意外的是,他竟沒這樣說。


    而是問她:“此話怎講?”


    她就愣了。


    不就是一句再好懂不過的話嗎?既沒隱射,又沒雙關,就字麵的意思。


    還問她怎講?


    “就是對皇兄忠誠。”也找不到其他的話解釋,就一個意思地再說了一遍。


    “臣對君的忠誠?”


    “嗯,”鬱墨夜點頭,忽又意識到什麽,忙加了一句,“還有妹對兄的忠誠。”


    “然後呢?”男人略略挑了眉尖。


    然後?


    鬱墨夜怔住,還有然後?


    “這些理由不足以說服朕赦免你的欺君之罪。”


    男人說得無辜輕巧,鬱墨夜聽完就有些惱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他在這逗著她玩呢。


    也是,他一介帝王,掌握著生殺大權的帝王,要殺一個人,要留一個人,還不都是他的一句話。


    還要她給什麽狗屁理由?


    如果不想殺她,就算她什麽理由都沒有,他也會不殺她。


    若執意要殺她,就算她給一千個理由都枉然。


    “請問皇兄需要什麽樣的理由呢?請皇兄明示,隻要我能做到的,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想要她怎麽做,就幹脆來直接點。


    她討厭這樣猜謎語一般讓她揣測。


    她又從未懂過他。


    睨著她不耐的樣子,男人搖頭,有些無奈:“算了,想你這種蠢貨,也給不出什麽理由。”


    又是蠢貨!


    這可不是第一次這樣說她。


    鬱墨夜有些被刺激到,當即就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最根本的理由就是我不想死。”


    “那就不死。”男人接得也快。


    鬱墨夜就震驚了。


    難以置信地看向男人,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猶不相信,又確認了一遍:“皇兄說什麽?”


    “朕說,既然不想死,那就不死。”


    男人麵色淡然,說得隨意,就像是說今夜的天氣一樣雲淡風輕。


    鬱墨夜聽完,卻是激動得半天不能自持,甚至一把抓了男人的手,追問:“真的假的?”


    “皇兄可是帝王,君無戲言,要說話算話!”


    男人垂眸,看向那雙緊緊攥著他的小手,又眼梢一抬,睨向這個一句話就能鬱悶,一句話就能開心,有著簡單快樂、毫不嬌柔做作的女人,“嗯”了一聲。


    鬱墨夜這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欣喜不已:“皇兄萬歲!”


    “嗯,現在萬歲爺乏了,想睡覺,你可否去取些軟柴禾過來替萬歲爺鋪好?


    tang”


    “遵旨!”鬱墨夜歡快地對著他手一揚,從地上起身。


    找了找柴房內,見牆角有一捆稻草,便費力搬了過來。


    將稻草一把一把均勻地鋪在男人所坐的邊上。


    想著這個男人龍榻軟席睡習慣了,也不知稻草能不能睡,她便鋪了一層又一層,鋪得厚厚的,將整個一大捆稻草用光才作罷。


    鋪完以後,她用手掌按了按,覺得還好,不算太硬。


    “皇兄就湊合睡吧,隻是,這稻草可能有些膈人……如果有什麽墊在上麵就好了……”


    她又開始在柴房裏麵找看有沒有麻袋之類的東西。


    沒有。


    “如果皇兄不嫌髒,就用我這件破袍子墊著吧。”鬱墨夜邊說,邊解自己的外袍。


    自始至終,男人都悠閑地坐在那裏看著她。


    看著她忙來忙去鋪稻草。


    看著她找來找去找墊布。


    或許沒有看,隻是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而實則是在想事情?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看到她解著自己的衣袍,他終於俊眉微微一攏,出了聲:“不用。”


    “沒事的,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強壯一點,我裏麵穿得可多了,皇兄看,我穿了兩件中衣呢。”


    鬱墨夜一邊說,一邊擼起袖管,翻袖襟給鬱臨淵看。


    鬱臨淵沒有看,隻看著她,眸色又深了幾分,沒有再做聲。


    鬱墨夜將早已襤褸的袍子鋪在稻草上,細細拂平,起身:“皇兄睡吧。”


    鬱臨淵移了過去。


    “你呢?”他問鬱墨夜。


    “我不困。”


    想著男人睡著,她坐在旁邊終究不是個事兒,便走回到門後麵,靠著門板坐了下去。


    “打算坐一.夜?”男人悠閑地倚了下去,隻手撐著腦袋問她。


    “嗯,沒事。”


    不打算坐一.夜也不行啊。


    柴房裏隻有一捆稻草,全部鋪給他了,其餘的都是樹木棍棒等硬柴禾。


    男人朝一側挪了挪,伸手拍了拍邊上:“過來。”


    鬱墨夜嚇住了,哪裏敢?


    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皇兄快歇著吧,我守夜。”


    讓她跟他睡一起,簡直要她的命,她如何能睡得著?


    既然睡不著,那就還不如坐著。


    “你是不是覺得,欺君之罪免了,抗旨朕也不會治你罪?”


    男人聲音轉冷。


    鬱墨夜就無語了。


    好吧。


    你是皇上,你說了算。


    極不情願地起身,磨磨蹭蹭上前,在男人邊上空餘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一顆心徐徐加快,連帶著呼吸也失了節奏亂了起來,她盡量靠邊,盡量跟男人保持著距離。


    可她鋪的本就是一個人睡的麵積,再保持著距離,也距離不過方寸。


    她甚至隱約能感覺到男人身體透衫散發過來的溫度。


    男人原本是斜倚著的,她躺下之後,他就轉身平躺了,一雙手交叉枕在腦後。


    鬱墨夜也是平躺,一雙手也是交叉,隻不過,她是緊緊握在身前。


    兩人都看著屋頂的橫梁。


    兩人都沒有說話。


    夜很靜,似乎外麵院子裏也沒了動靜,大家都已散去。


    靜謐的夜裏,就顯得兩人的心跳和呼吸尤其明顯突出。


    鬱墨夜僵硬著身子,不敢動,也不敢出大氣。


    兩廂沉默了很久,終於傳來男人的聲音:“睡吧。”


    “嗯。”


    鬱墨夜應了一聲,


    便緩緩闔上眼睛。


    睡著也好,睡著就不會尷尬,也不用這樣辛苦受憋。


    可閉了很久,醞釀了半天,也沒有一絲睡意,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翻身,卻毫無預警地落入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裏。


    由於她的動作幅度過大,她甚至差點撞上男人的臉。


    啊!


    她大驚,沒想到男人不知幾時已經側身過來朝她這邊而躺。


    兩人對視了片刻,她才陡然想起平躺回去。


    她狼狽的樣子,似是愉悅到了男人,男人輕笑了一聲。


    “想說什麽,說吧。”


    鬱墨夜長睫顫了顫。


    心裏也算徹底服了這個男人。


    就像是會讀心術一樣,她還未開口,一字也未說,他就知道她是有話要說。


    “今日我借驅邪祟之名,將山寨的最裏麵的旮旯裏都跑了跑,沒有看到能關一百多名百姓的地方,後來,我又以焚香之名,去了每個房間,也沒看到任何關於那些百姓的蛛絲馬跡。”


    鬱墨夜看著頭頂的橫梁,甕聲說著。


    “所以呢?”


    男人清越低醇的聲音就響在耳側。


    看來還是側身朝她而躺的姿勢。


    她便微微僵硬了身子。


    “所以,會不會這些百姓根本就沒有關在寨子裏,而是關在別的地方?其實,蕭震準許我焚香後,我就知道肯定會沒有收獲,若有,他也不會那麽坦然地讓我去焚。”


    “對了,”她又猛地想起另一件事,本能地又想翻身,陡然意識過來後連忙生生止住。


    耳畔傳來一聲輕歎。


    緊隨歎息之後的,是男人不徐不疾的聲音。


    “《大齊禮法》難道沒有告訴你,跟君王說話,必須麵朝君王嗎?否則就是犯上!”


    鬱墨夜暈。


    也終於明白為何會有“伴君如伴虎”這樣的說法了。


    因為隨時隨地都有這罪那罪各種罪,且罪罪至死。


    “轉過來。”


    男人聲音不大,響在靜謐的夜裏帶著微微一絲啞,卻也帶著讓人不得拒絕的霸道。


    鬱墨夜真是要多鬱悶有多鬱悶,大罪壓身,連反抗都不得。


    輕輕攥了手心,她正欲轉身,許是見她半天未動,男人直接大手落在她的腰上,將她的身子一扳,讓她側過身來。


    於是,兩人就變成了麵對麵側身而躺的姿勢。


    而且,不知是不是防止她又躺回去,男人將她扳過來之後,落在她腰上的大手並沒有收走,而是繼續扣在那裏。


    這姿勢,這姿勢……


    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鬱墨夜瞬間就覺得耳根發熱、心跳突突,連帶著呼吸都呼吸都不過來。


    明明穿著厚厚的衣衫,卻還是覺得落在腰上的那隻大手就像是高溫的烙鐵一般火熱滾燙,燙得她身子都抑製不住地微微薄顫起來。


    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真的很近,近到呼吸可聞,近到似乎隻要他一低頭,就能親到她的額。


    她反正睡得比他低,目光就幹脆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方才說到哪裏了?”男人的聲音響在頭頂。


    鬱墨夜怔怔回神,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麽。


    “哦,我是準備說,蕭震的母親在走廊最盡頭的那間廂房裏,似乎是在病著,聽母子兩人的對話,感覺蕭震應該是個孝子。”


    “所以呢?”


    暈,又是這句。


    “所以,或許蕭震並不是傳聞中那樣的壞人,一直覺得,一個心孝的男人,應該不會壞到哪裏去。”


    男人輕嗤:“人心險惡,你又懂得幾分?”


    對男人忽然轉冷的語氣,鬱墨夜也不在意。


    他說得也的確如此。


    這世上,最讓人看不透的,便是人心。


    “嗯,所以,我才說‘或許’,我也隻是這樣覺得而已,而且從今日的兩次正麵交往看下來,他雖是草莽出身,卻全身上下無一絲匪氣和痞氣,相反,卻是禮數周全,對下麵的人也甚是愛護,還有……”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猛地感覺到腰上一重,男人落在那裏的大手驟然用力將她往上一扣,她驚呼一聲,直直撞進她的懷裏。


    慌亂抬眸,就看到男人垂目凝著她。


    “你這是在替一個將你我關在柴房裏的人說話嗎?”


    一字一頓,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眼睫上,明明那麽燙,鬱墨夜卻明顯感覺到了寒氣。


    她怔了怔。


    不明白他突然而來的怒氣是何意。


    她哪裏是在替蕭震說話?


    “我隻是在說自己的感覺。”


    窩在他的懷裏,她鼻音濃重甕聲甕氣。


    “你的感覺有幾次是對的?”男人低頭問她。


    鬱墨夜竟無言以對。


    好吧,那就不說。


    “皇兄能不能……放開我一點點?”


    這樣被他扣在懷裏,她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所幸男人並沒有強製,當即便鬆手放開了她。


    鬱墨夜忙不迭朝邊上挪了挪。


    並且假裝困意來了,閉上了眼睛。


    男人也不再說話。


    柴房裏再度靜了下來。


    鬱墨夜以為自己肯定會假寐一宿到天亮。


    誰知,沒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真的睡了過去。


    男人卻是醒著。


    垂目看著她,看著她睡得安穩的睡顏。


    大概是他們所躺的這個地方地勢有些傾斜,腳的那方有些高,頭的這邊反而有些低,又加上沒有枕頭,鬱墨夜竟打起了小呼嚕。


    男人蹙眉,抬手伸向她小巧的鼻梁,想將她捏醒,卻在快要落下的時候又頓住,收了回來。


    又躺了一會兒之後,他一手輕輕托起她的頭,將另一手臂伸到她的頭下,讓她枕著。


    呼嚕聲止了。


    鬱墨夜嘴裏嘀咕夢囈了一聲什麽,朝他懷裏偎過來,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便不動了。


    一直沒有醒來。


    男人低頭看著她。


    冬日的夜又靜又冷。


    男人緩緩伸出另一隻手臂,將她輕輕擁住。---題外話---今天持續加更哈,還有一更,隻是老樣子,又會是十一點以後,孩紙們明天看哈,麽麽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鸞鳳替,皇的神秘隱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素子花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素子花殤並收藏鸞鳳替,皇的神秘隱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