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我可曾說錯一句話?可曾冤枉你一句?


    內殿裏麵,男人負手立在窗邊,望著窗外漸漸暗黑下去的天色,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定然是想得太過入神,連她走近都毫無察覺。


    直到她伸出手臂自身後將他的腰身輕輕抱住,他才渾身一震,驀地回過神來。


    雖未看到身後的人,可垂眸看到輕箍在自己身前的一雙小手,便知是她。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他知道她肯定會來,提前來。


    意料之外的是,她主動抱他的舉措。


    平素她一直都是被動的那個,何況外殿還有那麽多宮人。


    唇角一勾,他裹住她的雙手分開握在掌心,緩緩轉過身。


    “來了?”


    “嗯。”鬱墨夜乖順地點頭,幾分嬌羞、幾分怯懦,看得男人心中一動,長臂一攬,將她扣向自己。


    柔軟的身子隨著拉扣的力度撞向男人的懷裏,鬱墨夜笑,一貼上他的胸膛,下一瞬,又伸出小手將他推開,並從他的手臂腋下貓腰鑽了出來。


    然後,緩緩後退了兩步,後退的同時,水眸一瞬不瞬地凝著他,笑靨如花。


    男人怔了怔。


    幾時見過她這般?


    那樣子,那樣子就像是一隻欲拒還迎的狐妖。


    他看著她,看著她一步一步後退著,一直後退著。


    然後,翩然轉身,走到內殿的門前,雙手將門掩上。


    再然後,回過身,背靠在門板上,水眸脈脈地看著他。


    男人眼波微斂。


    絲絲疑惑。


    白紙一般的女人,幾時也學會了這些伎倆?


    不過,這些原本他覺得最俗不可耐的伎倆、最矯揉造作的舉措,被青澀的她一用,竟是帶著別樣的風情,攝人心魂。


    喉頭一動,他舉步走過去。


    她也沒有避開,就貼靠在門後麵,看著他,看著他步步逼近。


    貼至跟前,他雙手撐在門板上,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胸膛和門之間。


    她展開雙臂箍上他的頸脖。


    輕輕踮起腳尖。


    唇就落在他的下巴處。


    緩緩開口,聲音輕柔,“今日剛好滿一月呢。”


    輕語嫋嫋、氣息如蘭,男人隻覺得就像是有一枚細羽輕輕刷過心弦,帶起幾分癢意。


    眸色一暗,大手按住她的腦袋,他吻上她的唇。


    他當然知道的她說的滿一月是什麽意思。


    早已在等著這一日,怎會不知道?


    他的身子已經休養了整整一月。


    她答應過他,隻要一月,隻要他好好休養一月,她就依他給他。


    可是,可是,她現在不是……


    不是有孕在身麽。


    心中疑惑更深。


    其實,他在等。


    自她進來到現在,他一直在等。


    依照她的性子,不是應該一進來就會迫不及待地告訴他自己有喜的事,並告訴他,他們不是兄妹的事嗎?


    那她現在這樣又是為哪般?


    而且,她不說,他也不能提。


    畢竟,在她看來,他還不知道不是。


    可她……


    狠狠地一番需索,他強忍著想要更進一步的衝動,喘息地放開她。


    她卻不依了,嘴裏不滿地“嗯嗯嗯”著,再次蹭上他的臉。


    一隻小手更是不安分地順著他的衣領,探到裏麵,觸摸上他的鎖骨,指尖輕撚。


    男人頓覺口中灼幹。


    喉頭上下滑動得厲害,他蹙眉抓住她的手,不讓她亂來。


    “今夜的你好像有些反常。”他開口,聲音黯啞到不行。


    “是嗎?”鬱墨夜也微喘著,小臉通紅,水眸迷離。


    見自己的一隻手被他捉住,她又將另一隻手順著男人龍袍袍角側邊的開襟探向裏麵。


    當男人意識到她準備探向哪裏時,臉色一變,再一次快速握了她的手。


    微微眯了鳳目。


    她幾時有過如此大膽的動作?


    心裏的疑惑更深,身體卻也越發難受得厲害。


    對於已經在隱忍的他來說,這樣的舉措無異於點火,簡直是要他的命。


    雙手被他禁錮,動也不能動,她水眸委屈地看著他,啞聲問:“你不想嗎?”


    “想!”


    他怎麽不想?


    很想!


    “但是,你……”他看著她,沒有說完。


    “我怎麽了?”她也看著他,隨即追問。


    “你……”男人頓了頓,“你,可以嗎?”


    “嗯,”鬱墨夜紅著臉點頭,“可以。”


    “真的可以嗎?”男人有些不信。


    其實關於這方麵,他並無什麽經驗,他也不知道初期能不能來?


    或許隻要溫柔以待,是可以的?


    對於男人的再度確認,鬱墨夜沒有做聲,而是用行動回答了他。


    她主動吻上他的唇。


    男人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龍榻,將她放在被褥之上。


    可就在他傾身而下的時候,卻是被她突然伸手止住,就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麽一樣,她驚呼:“哎呀,不行,都是你,將我搞得七葷八素的,我差點忘了正事。”


    “什麽正事?”男人蹙眉,這緊要關頭喊停,真是……


    “說正事之前,請皇兄回答我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男人逼近,又被她推開。


    “皇兄是不是很喜歡跟我做這事?”


    男人一怔。


    有些意外,也有些汗顏。


    這個問題……


    “嗯。”他點頭,實事求是。


    他的確很喜歡,喜歡到不知饜足。


    “那皇兄會不會對我負責任?”她躺在被褥上,望進他暗沉的眼底。


    男人眸光輕動。


    心中隨即明了。


    想來是為了引出孩子的事。


    本想說“會”,可想到她接下來的問題肯定是“既然會負責任,那如何負?”,他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幹脆將問題反問給了她,“你想朕如何負責任?”


    鬱墨夜就笑了。


    意料之中的反應。


    “我想你恢複我的女兒身,肯定不行,因為那樣就算你不追究我欺君之罪,嶽國那邊也不好交代。就算我恢複了女兒身,我想你娶我,讓我做你的女人,肯定也不行,因為我們是兄妹,有違倫常、天理不容。所以,你沒法對我負責任。”


    男人沒有做聲,就看著她,不知她到底要表達什麽。


    “皇兄是不是這樣想的?”她問。


    男人依舊未回答。


    因為不敢輕易回答。


    明明,明明她不是已經知道了他們不是兄妹。


    他的沉默,被她當做了他的默認,當做了他的無言以對。


    鬱墨夜唇角笑意更濃。


    一顆心卻碎成了一瓣一瓣。


    喜歡跟她做男女之事,卻不用對她負責任。


    多好。


    她頭腦簡單,她不善思考,也不善分析,更不會揣摩人的心思。


    她一直一直想不通,告訴她他們兩個不是兄妹,明明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他為何不告訴她?


    不告訴她的理由是什麽?


    她想了很久,實在想不出來。


    她便隻能根據上書房外,她聽到的男人的第一句話來判斷他的動機。


    他說“孩子不能留”。


    他想要她的身子,卻不讓她有他的孩子。


    如果是兄妹,他可以完事後名正言順地扔一粒避子藥給她,或者理所當然地扔一瓶避子藥給她。


    如果是兄妹,就算她懷了孩子,他也可以輕易說服她墮掉,就算他不說服,她顧忌兩人的身份也會自己墮掉。


    今日在上書房,他說,孩子本來就不能留,她買墮子藥正好。


    嗬~


    正好。


    他還說,第一個孩子又如何?他以後又不是不能生,他以後還可以有很多孩子。


    很多?


    的確,帝王三宮六院,佳麗三千,的確會有很多。


    卻沒有她的。


    這就是他隱瞞他們兩人不是兄妹的原因吧?


    可以肆意地要她,也不用負責任。


    其實,在來時的路上,她告訴自己,隻要他主動跟她說,隻要他今夜主動講,隻要他的理由她能接受,她依舊可以原諒他。


    然而,沒有。


    他連她懷孕都不敢提。


    她已經將話都引到了嘴邊,他都隻字不提。


    她還要如何相信他?


    見她笑容燦爛得如花一般,男人不知為何隻覺得心裏麵瘮得慌,雙手捧住她的臉,問她:“你怎麽了?”


    “高興啊!”她笑容不減,抬手將他的手拿開,緩緩坐起身,“好了,現在說正事,我有兩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皇兄呢。”


    男人看著她。


    “第一個,我懷孕了。”她同樣看著他。


    男人眼波微動。


    她清晰地看到他慢慢露出驚訝的表情。


    對,是慢慢。


    她想笑,忍住了。


    也真是難為他了,如此強迫自己。


    四目相對了片刻,他垂下眼,看向她的小腹,大手輕落在上麵。


    她沒有動,任由他的大手覆在那裏。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他長睫輕垂,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緒,大手在她的腹上輕輕摩挲,似是真的在感受那個小生命,似是真的很疼惜一般。


    “怎麽辦?”她問他。


    男人的大手微頓,緩緩抬起眼梢,再度看向她。


    好一會兒,才艱難開口:“你想要嗎?”


    這次輪到她沒有回答。


    他知道她墮子藥都買了,他知道她不想要,所以將這個問題的回答權給了她。


    心中冷笑,她才不上他的當。


    “先說第二個好消息吧。”鬱墨夜眉眼彎彎。


    男人沒有接話,隻是看著她,等著她繼續。


    鬱墨夜握住他的手:“這第二個,皇兄肯定做夢也想不到,這樣吧,給皇兄一個機會,猜猜看是什麽?猜對有獎。”


    男人輕輕笑:“你都說了,朕做夢也想不到,讓朕如何猜?”


    不要這個機會是麽。


    “好吧,告訴你,皇兄可不要太震驚,也不要太激動,站穩了!”鬱墨夜始終笑靨如花。


    “我、跟、皇、兄、不、是、親、兄、妹!”她一字一頓,也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反應。


    這一次,反應終於比剛剛得知她懷孕要大了那麽一些些。


    “你如何知道的?”反手將她的手背裹住,他問她。


    她看著他,看著他俊美如儔的容顏,看著他深邃如潭的眸眼,那雙她從未真正看懂過的眸眼。


    她忽然覺得好累。


    好煩。


    好難過。


    也好憋屈。


    一直習慣竹筒倒豆子直來直去的她,一丁點都不是藏著掖著做戲的料。


    最後一絲陪他繼續演下去的耐心也終於消失殆盡。


    “樊籬找人告訴我的,怎麽,他沒告訴皇兄嗎?”


    男人渾身一震,愕然看向她。


    鬱墨夜小臉上的笑意早已斂得一幹二淨。


    “也真是難為他了呢,直接告訴我就好了,非常搞得那麽複雜,又要編故事,又要找人,還要人家一把年紀了,扮作刺客來複仇。”


    男人一向或淡然、或沉靜、或波瀾不驚的麵色,終於一點一點泛出森白。


    “你……”


    “咦?聽到我懷孕了,皇兄沒有震驚,聽到我跟皇兄不是親兄妹,皇兄也沒有震驚,怎麽聽到我是從樊籬處得知的,皇兄震驚成這樣?”


    她看著他,又微微笑。


    男人眼底劃過慌亂,將手自她的手中抽出,轉了個身,又轉了回來,似是有些焦慮,舔了一下幹涸發白的薄唇,他啞聲開口:“你是如何知道的?”


    “說了是樊籬讓人告訴我的。”鬱墨夜佯裝沒聽懂他的意思。


    她知道他問的是,她如何知道樊籬編故事和找人做戲一事。


    她故意回答成,她是如何知道她跟他不是親兄妹一事。


    “不是這個!”男人搖頭,聲音稍顯急切。


    鬱墨夜卻沒有理會他,徑直從龍榻上下來,然後,拾步朝門口的方向走。


    “你去哪裏?”男人問。


    鬱墨夜腳步未停,頭也未回:“去找樊籬,我要問問他,編故事就編故事,為何要侮辱我的母妃?侮辱我的母妃跟別的男人私.通?”


    男人高大的身形僵住,下一刻,又驀地反應過來,大步追上她,拉住她的腕。


    “你等一下,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


    誤會?


    鬱墨夜停住腳步,徐徐轉過身,麵對著他。


    “什麽是誤會?”她問向男人,今夜的第一次口氣灼灼。


    男人一怔。


    將手腕自男人的大掌中抽出,她說:“好,既然是誤會,那麽我們現在就解開誤會,我問皇兄幾個問題,皇兄如實回答便可以。”


    男人忽然覺得心跳快得幾乎無法呼吸,他看著她,沒有做聲。


    “皇兄知道我懷孕嗎?”


    “在我剛剛告訴皇兄之前,皇兄知道嗎?”


    男人薄唇動了動,不知如何回答。


    “還有,皇兄知道我們兩人不是親兄妹嗎?”


    男人薄唇越抿越緊,看著她。


    “皇兄怎麽不說話?不是說有誤會嗎?”


    “需不需要我來替皇兄回答?”


    “皇兄知道,知道我懷孕了,青蓮姑姑已經托樊籬告訴了皇兄。”


    “皇兄也知道我們兩人根本不是親兄妹,很早很早就知道,自始至終都知道。”


    男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也微微顫抖地看著她,隻覺得有什麽東西排山倒海一般席卷過來,將他裹得死緊。


    呼吸困難。


    “朕……”


    本能地他想解釋,卻發現不知從何說起。


    “皇兄隻需要回答我,我說得對不對?”


    “皇兄有沒有說過這個孩子不能留?”


    “我買了墮子藥皇兄也知道吧?”


    “皇兄是不是也說過,我買了墮子藥正好?”


    “我為何要買墮子藥,皇兄同樣也知道吧?”


    “跟皇兄在一起,跟皇兄做那男女之事,我背負了怎樣的壓力,承受著怎樣的煎熬,皇兄更應該知道吧?”


    “皇兄自己隱瞞我也就罷了,樊籬想辦法告訴我,皇兄還要朝他發火,怪罪於他,皇兄可曾考慮過我一絲一毫的感受?”


    男人身形一晃,薄唇抿成一條沒有一絲弧度的直線。


    “你去了上書房?”他上前一步,逼近。


    鬱墨夜後退一步,避開。


    “是,我去了上書房,你跟樊籬說話,我就在外麵。”


    她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也不是心裏能裝住事情的人。


    既然說到了這裏,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把話都說清楚。


    “我可曾說錯一句話?可曾冤枉你一句?”她問男人。


    男人蹙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相反,鳳目裏卻慢慢爬上血絲。


    高大的身形,站在那裏,不動。


    胸口卻起伏了起來。


    “我特別不明白,皇兄是一國之君,就算隻是身體需要,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做什麽要找上我?論模樣,我比不上池輕,論身材,我比不上蕭魚,皇兄做什麽就要盯住我不放?是因為我好騙嗎?是因為上完我之後,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嗎?是因為皇兄很享受這種偷.情的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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