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出個主意,便看你家姨娘敢不敢做。這既能幫到你們家姨娘,也能讓我母親這會子省心些。」鄭香盈轉過臉來看著鄭香芳急切的臉,露出了一絲笑容:「你是杜姨娘的長女,自然該要給她撐腰才是。杜姨娘身子好,年紀又輕,總會生出個小少爺出來,若是你弟弟成了記名的嫡子,以後你們院子日子也好過些,即便是你出了閣,回娘家都方當。」


    鄭香芳點了點頭,將臉湊了過來:「二姐姐,我該做什麽?你教教我。」


    這三妹妹也算是個機靈人兒了,孺子可教,鄭香盈滿意的看著鄭香芳亮閃閃的眼睛,在她耳朵邊上叮囑了幾句。鄭香芳驚訝的抬起頭來問:「就這麽簡單?若是過了些日子發現是咱們弄的手腳……」她有些猶豫,一雙眼睛求救似的看著鄭香盈,希望她給句肯定的話兒。


    「先將伯祖父應付過去再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鄭香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伯祖父哪還有這麽多時間每日裏往咱們家跑呢。」


    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了下來,門房見著馬車上的表記是滎陽鄭氏,趕緊笑著迎了上來,不知道是哪一房的爺來拜府了。馬車上先跳下來兩個長隨,然後鄭遠帆接著跳了下來,一個長隨打起馬車簾子,一個長隨伸手扶出了一位老者。


    「還不快些去通傳,我大伯祖父來了。」鄭遠帆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朝一個門房大喝了一聲:「還不快些進去,難道要怠慢了大伯祖父不成?」


    那門房被自家二少爺洪亮的喊聲唬了一跳,飛奔著跑了進去,一路兒喊道:「老爺,大太爺過來了!」


    鄭信誠此時剛剛從杜姨娘院子裏頭回了主院,坐在鄭夫人身邊與她一起說著閑話:「筱娘,怎麽著也該多吃些東西,人才會有精神。」


    鄭夫人望著桌子上那碗白粥和各色小菜,幽幽的歎了口氣:「現兒我這心裏頭堵得慌,怎麽也沒得胃口。」抬眼望了望鄭信誠那關切的神色,心裏酸了一酸,鄭信誠對自己雖然還算好,可她總是覺得日子過得沒有什麽滋味。


    「胃口不好?」鄭信誠伸手握住了鄭夫人的手,仿佛覺得觸到冰麵上一般,冰涼的一片,心裏顫了下:「筱娘,多添件衣裳。方才杜姨娘也說不舒服,我已經讓她的貼身丫鬟去請大夫了,等會讓他給你瞧瞧。」


    鄭夫人低頭沉默了一會,任憑鄭信誠捏住自己的手,心裏卻沒有了一絲漣漪。鄭夫人是十六年之前嫁到滎陽鄭家的,鄭夫人娘家家世並不顯赫,父親隻做了個知府,祖上也並沒有富足的積餘。鄭夫人的親事還是因著鄭氏三房的老太爺與她父親乃是同門之誼,由他牽了根紅線將鄭夫人許配給了鄭信誠。


    鄭夫人出嫁的那日,娘家那邊跟在嫁妝挑子後邊看熱鬧的人個個兒誇她命好,竟然能嫁入滎陽鄭家,可等著她嫁進鄭家以後才發現那「白玉為堂金作馬」的滎陽鄭家卻離她十分遙遠,從連綿不斷的山牆看到那裏邊的雕梁畫棟都是旁人家的,和自己家裏沒有什麽幹係。


    成親這麽多年了,鄭信誠對自己倒也沒話說,雖然納了兩房姨娘,可也沒做出那寵妾滅妻的事兒來。最近幾年,隨著那鄭遠帆一日日的大了,杜姨娘那邊卻始終沒有動靜,他這才想著要將鄭遠帆記到自己名下。可自己怎麽會答應?鄭夫人嘴唇邊露出了一絲苦笑,那鄭遠帆明麵上看著孝順有禮,但她卻能從他的眼底看出一絲不服氣與反抗,若是將他記在名下,還不知道將來他會怎麽回報自己呢。


    「老爺,大房的老太爺來了。」門邊慌慌張張跑來一個丫鬟:「已經到了門口。」


    鄭信誠與鄭夫人相視對望了一眼,兩人站起身來往外邊走了去,鄭信誠走得快些,鄭夫人不多時便落在後邊。這鄭大太爺該是為著記名這事兒來的,鄭夫人扶了小琴的手慢慢的走著,心裏一陣發慌,十多年前被鄭大太爺壓著接了王姨娘回來,現在難道又要被壓著將她兒子記到名下?鄭夫人抬眼望著那幾重大門,一眼望不到底一般,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背跟上前去。


    鄭香盈站在中庭,看著父母從內室裏出來匆匆忙忙往前走,心裏知道定然是那鄭老太爺上門來了,見著母親落在身後些,趕緊放下手裏的筆,輕快的走了過去扶住了鄭夫人:「母親,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鄭夫人轉臉看了鄭香盈一眼,感覺到女兒的手觸在自己胳膊上邊,一顆心仿佛踏實了不少:「你那大伯祖父過來了,母親要去迎他進來。」


    鄭香盈輕輕吐了一口氣,貼著鄭夫人的耳朵道:「恐怕還是為著記名的事兒來的罷?昨日那鄭遠山給王姨娘出了個主意,讓她去請了大房的大太爺給她撐腰,今日一早鄭遠帆便溜出去了。」


    鄭夫人一怔,身子微微有些觳觫:「你怎麽知道?小燕告訴你的不成?」


    「母親,你先別管這事兒是誰告訴我的,你隻消說你準備怎麽做?」鄭香盈笑嘻嘻的扶著鄭夫人的胳膊往前走:「我知道母親不願意將那鄭遠山記到名下來,可總歸要有個什麽法子阻攔才是。」


    鄭夫人略微停了下,眼睛望了望前邊鄭信誠的後背,咬著牙道:「這記名的事兒總得我點頭才是,即便是大房的老太爺來……」說到這個名字,她聲音明顯的低了幾分:「即便是他壓著我要記名,我也絕不答應!」


    「母親,何必與大房的伯祖父鬧僵?」鄭香盈悄悄拉了拉鄭夫人的衣袖:「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總不能讓她如願以償便是了。」


    鄭夫人見著鄭香盈臉上笑得歡快,不由得心裏安穩了幾分,不用說女兒已經想出了對付鄭大太爺的法子來。女兒自幼便機靈,有時想出的點子就連大人也想不出來,不說旁的,就單說後院這些花花草草,都是她一手培植的,有時她甚至還拿些兩種不同的樹枝插到一處,說能開出不同的花來。


    母女倆跟在鄭信誠的身後到了門口,鄭香盈便見著一個白胡子的老者背手而立,雙目還能稱得上炯炯有神,正嚴厲的盯著站在門口的鄭信誠。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湖綢長衫,腰帶上係了一枚相當大的玉玨,一條紅色絲絛從玉玨上垂下來,快要垂到膝蓋處。


    這便是那鄭遠帆請來的救兵了,鄭香盈心中暗自思付,那鄭大太爺佩戴的玉玨看著顏色通透,水碧的一色沒有雜質,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要在下邊係一個俗豔的中國結,這讓玉玨給人的印象大大的打了個折扣。


    「信誠恭迎大伯父。」鄭信誠站在鄭大太爺麵前仿佛矮了一頭,朝鄭大太爺深深的行了一禮,直起身來道:「大伯父光臨寒舍,信誠不勝惶恐,請大伯父移步到裏邊主院大廳用茶。」


    鄭香盈見著父親這般恭敬,不由得心裏有幾分歎息,這未免也軟弱得太過分了些,鄭大太爺隻是鄭氏的族長,父親便驚悚成這模樣,若是遇著大官兒,還不知道會誠惶誠恐成什麽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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