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鄭大太爺迎進大廳,丫鬟們趕緊奉上香茶,鄭大太爺傲慢的看了鄭夫人一眼:「侄兒媳婦,有人和我說你十分不賢惠,所以今日特地來你們家裏看看。」


    鄭香盈聽了這話氣得差點要跳起來,這大約便是鄭遠帆的傑作了,在鄭大太爺麵前誣陷自己的母親。她坐在鄭夫人身邊,雙手緊緊的捏成了一個拳頭,等著這鄭大太爺走了以後,自己再去找個岔子好好教訓下鄭遠帆,務必讓他明白不能胡說八道。


    「大伯父,究竟是誰去你那邊嚼舌根子?說侄兒媳婦不賢惠,總該有什麽事兒罷?紅口白牙的來誣陷人,誰這般缺德?」鄭夫人臉色很平靜,望著鄭大太爺的眼神一點也不退避:「說我不賢惠,乃是關乎我名聲,侄兒媳婦請大伯父將這話說個明白!」


    「既然你要我說個明白,那我來問你,信誠今年也快四十了,可你膝下依舊無子,還不肯在姨娘生的庶子裏邊挑一個記在名下,這難道是賢惠婦人所為?」鄭大太爺摸了摸胡子,一臉的不屑:「你也到了這般年紀了,自然該想著記名這碼子事了,難不成要等到信誠七老八十再去挑個庶子來記名不是?」


    「大伯父,這個記名的事兒不能著急,需得慢慢考量。」鄭夫人今日已經豁了出去,沒有半點退縮:「王姨娘雖然生了兩個庶子不假,可他們對我都很不恭敬,我又怎能將他們記在名下做嫡子養?杜姨娘現兒還年輕,又不是不能生養,大伯父為何這般咄咄逼人的讓我就將記名的事兒定下來!」


    鄭香盈見母親說得鏗鏘有力,說話中氣十足,幾乎能用擲地有聲來形容,心裏悄悄讚了一聲,早知道母親竟然能這樣強硬,自己也不必自作聰明的想了個主意去阻止這事。現在去通知鄭香芳恐怕來不及了,她沒辦法在這樣的氣氛裏施施然的穿過屋子跑到外頭去。


    「老爺,老爺。」正在想著這碼子事,杜姨娘院子裏的小鈴的聲音在外邊響起,鄭香盈扯了扯嘴角,看來她精心安排的好戲要上演了。


    「鄭大太爺安好!」小鈴奔到了大廳裏頭,仿佛才知道鄭大太爺在裏邊一般,慌亂的行了一禮,抬起頭來,額頭上有著細密的汗珠子,臉色紅彤彤的一片。鄭香盈心裏誇讚了一句,這丫頭倒是個演戲的好料子,言行十分得當,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老爺,方才黃大夫過來替姨娘把脈,說姨娘乃是滑脈,有了兩個月的身子!」小鈴跪在地上磕頭:「奴婢恭喜老爺又要喜得貴子了!」


    鄭夫人瞥了一眼鄭香盈,心中雪亮,看來這全是女兒安排好的,心裏微微一樂,香盈也真是機靈,不管怎麽樣,先將這鄭大太爺糊弄走了再說。她捂著胸咳嗽了兩聲,接過丫鬟手中的藥碗喝了一口:「大伯父,既然杜姨娘有了身子,這記名的事兒便暫且推後再說,我還想多瞧瞧幾個庶子的優劣呢。再說我夫君現在正當盛年,又何必如此著急這事,記名遲一點也沒關係。」


    鄭大太爺沒想到自己到七房走一遭竟然撲了個空,心裏很是不快,見著鄭夫人病怏怏的坐在那裏,腦子裏轉了轉,不由得又想出了一件事情來,既然這記名的事兒沒辦好,再怎麽著也該替王姨娘討點好處才是。


    「侄兒媳婦,怎麽病成了這模樣?」鄭大太爺放緩和了些聲音,似乎正在關心著鄭夫人的身子一般:「你該少操些心,好好歇息才是。」


    「多謝大伯父掛懷,每日裏府中有不少事兒須得親力親為,侄兒媳婦雖然抱病在身,也隻能勉強應對,怎能讓信誠還來操心這府中內務?」鄭夫人微微彎腰,向鄭大太爺致謝。


    「你說得不錯。」鄭大太爺連連點頭:「男主外女主內,信誠現兒最重要的事便是安心念書,準備八月下場參加秋闈,你不能拿這內務之事來幹擾他。我瞧你現在需要休養,不如撥個姨娘替你打理中饋,那杜姨娘既然現兒有了身子,自然要安心養胎,便讓王姨娘接管了這府中內務便是。」


    鄭夫人吃了一驚,沒想到鄭大太爺竟然管起了這事兒,可是他說的理由卻是十足,自己沒有提防到他想要替王姨娘掙這個,糊裏糊塗的掉進了他的陷阱裏邊。望著鄭大太爺那洋洋得意的臉,鄭夫人正準備說話,旁邊有個脆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伯祖父此言差矣。」


    眾人抬眼一望,就見鄭香盈從鄭夫人身邊站了起來,走上前去朝鄭大太爺行了一禮:「大伯父,這姨娘隻是半個主子,旁人喊得好聽尊她一聲姨娘,若從身份上論,依舊不過隻是一個奴才,又怎麽能有奴才越過主子去管理府中內務之事?旁人若是知道了,恐怕會說我們鄭家七房不懂規矩呢!」


    鄭大太爺起先見著鄭夫人說不出話來,還在心裏得意,沒料到一個黃毛丫頭竟然出聲反對,這讓他一張臉漲得通紅,氣得咳嗽了幾聲,拍著桌子指著鄭香盈道:「長輩們說話做小輩的隻有聽的份兒,哪裏輪得上你插嘴?還不速速退下!」


    鄭香盈絲毫沒有退避,一雙眼睛直視著鄭大太爺,昂起頭來,一絲笑容出現在嘴角:「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孔子又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聖人教育我們不能閉目塞聽,隻要香盈說的有道理,何必以輩分論之?現今母親抱恙,香盈自然要竭力幫著母親分擔內務,這才是孝道,伯祖父請放心,香盈自然能在母親的指點下將府裏內務打點整齊。」


    鄭大太爺聽著鄭香盈的話說得句句在理,自己也找不出什麽理由來反駁她,一時之間竟沒了聲音。鄭夫人見著女兒將鄭老大爺駁得啞口無言,心裏歡喜,欠了欠身子輕聲道:「香盈今年十歲了,也該教她打理中饋了,出閣以後才不會手忙腳亂。侄兒媳婦謝過大伯父關心,隻是這打理內務的事兒便讓香盈學著做罷。」


    「那王姨娘不也有個女兒,似乎比她大幾個月?」鄭大太爺好不容易才將一張臉轉成正常顏色,慢慢吸了一口氣道:「侄兒媳婦,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因著她是庶女你便不教了,她也該學著如何打理中饋才是,你們府裏的內務就讓她們姐妹倆來打理罷。」


    送了鄭大太爺出了院子門,鄭夫人立時覺得一身輕鬆了不少,望著鄭香盈微微一笑:「你來管內務?早幾日還新鮮,多管了幾日就怕你厭煩了。」


    「母親,瞧你說的什麽話,你現兒身子不好,女兒替你分憂解難是應當的。」鄭香盈笑嘻嘻的挽住了鄭夫人的胳膊,心裏歡欣鼓舞,她最喜歡的做的事情除了種花便是做生意,當年她開的花苑可是生意興隆,拿著賬簿算賬那真是一種享受。


    鄭信誠聽著鄭香盈說得誠懇,也很是高興,摸了摸胡子道:「既然香盈這般有孝心,夫人便教她打理中饋罷,左右她嫁去夫家也會要學著管內務的。」停了停,鄭信誠望著鄭香盈的臉上有一絲鄭重:「香盈,你可不能欺負你姐姐,大太爺交代要你們兩姐妹一起管,你不能不喊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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