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香盈瞧著魯媽媽一臉焦急的神色,不由得「噗嗤」一笑:「媽媽在說什麽話呢,我是想著要借了媽媽的巧手,多釀些酒出來賣去滎陽城裏的酒樓,多掙些銀子給咱們旁身呢!」


    天剛蒙蒙亮,田莊裏的雞就揚著脖子叫了起來,那聲音十分輕快,似乎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抑揚頓挫的一聲又一聲。雞叫聲剛剛歇下,那邊狗吠聲又響起,仿佛那幾條狗正在相互追逐著,那奔跑的腳步聲都能被聽見。


    鄭香盈揉了揉眼睛,這裏真是雞犬之聲相聞,好多年都沒享受過這種鄉村樂趣了,這回總算是讓她又聽到了熟悉的雞犬之聲。披了衣裳趿拉著鞋子走到窗前,將那扇窗戶門推開,就見窗外的桂花樹上垂著累累的桂花,米粒大的花朵攢在一處,顯得格外飽滿,馥鬱的芬芳隨著風朝她的內室飄了過來,滿屋盈香。


    穿著一件綠色衫子,梳著兩個丫髻站在那邊桂花樹下的正是她的貼身丫鬟小翠,手裏拿著一支竹竿兒正在往枝葉間敲打,地上鋪著一張氈毯,上邊全是細碎的桂花朵兒。氈毯旁邊還有個木頭架子,上頭分層放著幾個圓圓的笸籮,她踮了踮腳尖,就見最小邊那個笸籮裏黃燦燦的一片,全是打下來的桂花。


    「小翠,你這麽早就起來打桂花了?」鄭香盈興致勃勃的喊了一句,昨日魯媽媽說準備要釀桂花酒,沒想到今日這麽早就動手了。


    小翠回頭一看,見著鄭香盈的笑臉,輕快的跑到了窗戶旁邊來:「姑娘醒了?我去給你打水進來服侍你洗漱。」


    鄭香盈笑著搖了搖頭,趴在窗戶上拍了下小翠的頭發,上邊有幾朵淺黃色的桂花便簌簌的落了下來:「你忙你的罷,這事兒我自己也能來!你什麽時候就起來了呢,看你都打了好幾笸籮桂花了。」


    一朵桂花往小翠臉上落了下來,她的眼睛撲閃了一下,將那花朵小心的拿在手裏:「姑娘,魯媽媽說了,早上的桂花釀酒是最最好的,這時那花朵裏邊的蜜足,花最香,還帶著露水珠子,再隔幾個時辰,那桂花便沒得這般新鮮了,釀出來的酒味道也沒有十分十的好了。」


    難怪魯媽媽釀出來的酒味道總會比旁人的酒好些,難怪是有這些奧妙在裏頭。鄭香盈笑了笑,朝小翠點了點頭:「你去罷,我先去洗漱,然後跟你一起來打桂花。」


    小翠應了一聲,轉身跑到樹下,舉起竹竿兒開始繼續敲打,鄭香盈選了件棉布的家常衣裳穿了,自己將頭發梳了兩根大辮子,對著鏡子看了看,自我感覺良好,齊眉的劉海,下邊眼如秋水,梳了辮子顯得自己一身很是爽利。她站起身來邁開步子往廚房那邊走了過去。


    方媽媽正在灶台旁邊忙碌著準備早飯,魯媽媽正在一旁低著頭用一根木杵在一個大缸子裏攪拌著什麽,聽著腳步聲,兩人抬起頭來便見著戰在門口的鄭香盈,皆是一愣:「姑娘怎麽到廚房這裏來了?」


    方媽媽放下手中的瓢走到鄭香盈麵前,伸出手將她往外邊推:「這邊油煙重,姑娘你趕緊回屋子歇著去,小翠這懶丫頭,怎麽就讓姑娘自己來廚房了。」


    鄭香盈笑了笑,又將腳板蹭了進來,重重的在廚房的地上碾了兩下:「媽媽,現兒人手少,我也不是那個處尊養優的二小姐了,小翠忙著在打桂花呢,我自己來洗漱便行了,我還得快些弄好去幫忙呢。」


    方媽媽聽著這話,直起身子望著鄭香盈,眼裏有著深深歉意:「老爺夫人這一走,連累著姑娘都過苦日子了,都怪老奴們沒能力,不能照顧好姑娘……隻求老爺夫人地下有知,要保佑著姑娘好好過日子。」


    「媽媽,你就別再自稱老奴了,現在我們相依為命,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喊老奴奴婢的,聽著都寒磣。」鄭香盈一邊說著話,一邊彎腰去水缸裏舀水,那木瓢又被方媽媽劈手奪了去:「姑娘,你到那邊等著,老奴給你盛出水來。」


    鄭香盈見方媽媽如此固執,笑著搖了搖頭站到桌子一旁,等著她將水盆端了過來,又替她去絞洗臉帕子。


    「老姐妹,鍋裏的菜要糊了!」魯媽媽在一旁泡米,眼睛卻盯著空空的灶台那邊看個不歇:「幸虧灶下的火不旺,快些過來瞧著!」


    鄭香盈趁勢將方媽媽推了過去:「媽媽,你自己去忙罷,我自己來便好。」


    盆子裏的水清淩淩的,將手浸在盆子裏,一種舒爽的涼意從手上一直蔓延到了心裏,鄭香盈彎下腰去,直接捧了一捧水就往臉上擦,水珠從臉上滾落,就如有玉石棒在臉上滾動一般,清涼透到心底,那種感覺實在太舒服了。


    方媽媽雖然一邊在炒菜,一邊卻還關注的往這邊瞧著,見鄭香盈這洗臉的姿勢,不住的搖頭歎氣:「姑娘,你放著罷,等會我再來服侍你。」


    鄭香盈也不搭話,擰了帕子擦幹了臉,然後又到那邊拿了青鹽擦牙,收拾好了以後便走到魯媽媽身邊看她做事兒:「媽媽這是在做什麽呢?」


    「泡米。」魯媽媽用力的和動著那缸裏的米:「這是釀酒第一道工序,選上好的大米,先淘洗了,然後用涼水浸泡大半天,瀝幹以後就可以準備拿了去蒸飯了。」


    「原來是這樣。」鄭香盈睜大了眼睛瞧著那有些浮沫的水,顏色還是很清澈的,能見到雪白的大米在魯媽媽木杵下頭不住的流動著,她望著魯媽媽道:「這是我們田莊裏的井水?瞧著水很清。」


    「這是壽伯與祿伯今日一早去山那邊給我提來的泉水,我素年釀酒都是用那邊的山泉,那水嚐著有些甜,最適合釀酒。」魯媽媽笑著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他們倆推了水車過去的,裝了滿滿一車回來,姑娘等會嚐嚐用那山泉燒的滾水沏出來的茶,入口有甘甜的味道,聞著便清香撲鼻。」


    鄭香盈走到後門便伸出頭看了看不遠處那隱隱青山:「媽媽,就是後邊這座山?不是和咱們田莊相隔不遠?我記得中間隻隔了半刻鍾的腳程。」那座山並不大,為了尋找合適種到田莊裏的花花草草,她曾經跟著壽伯去那裏去過幾回。這山是沒有主的,上邊有不少野生的板栗樹,還有一些雜色的果樹,若是能將這山買下來,也該是個大金礦。鄭香盈瞧著那青色的山嵐,不由得笑眯了眼睛,魯媽媽走過來瞅了一眼,見鄭香盈笑得歡暢,這才放下心來,原來還擔心老爺夫人過世以後,自己姑娘會鬱鬱寡歡,看來自己擔心有些過了。


    一想著鄭夫人,魯媽媽心裏有些酸澀,撩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姑娘,進來罷,這田莊不比城裏,晨風比較涼,站在這風口兒吹久了,仔細著涼發熱。」


    鄭香盈點頭答應了一聲退了回來,魯媽媽瞧著她甩著兩根大辮子,不由又歎了口氣:「姑娘,我去幫你重新梳下頭發。」


    重新梳洗了下,和魯媽媽一起去了小翠那邊,她已經打了好幾笸籮桂花,見著魯媽媽走過來,端著笸籮便向她獻寶:「媽媽,瞧我剛剛打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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