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媽媽伸手抓了一把桂花放在鼻子下邊聞了聞:「這花很新鮮,剛剛好可以拿了來釀酒。」見小翠抬著頭急切的望著她,魯媽媽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小翠越發能幹了,等會讓方媽媽給你蒸桂花糕吃。」


    鄭香盈低頭看了看那些桂花,迎著初升的太陽,花瓣上的露水閃閃發光,心中也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喜悅。田莊裏主仆一起不過十來個人,目前沒打算做什麽別的事兒,人手還夠,可若真想做些大事,就得到外邊找人才行了。


    吃過早飯,帶著小翠與祿伯去了菊園,收拾了下花草,轉眼便要到了中午,一輪太陽明晃晃的掛在了頭頂上,曬得身上有些發熱。這九月的天氣本來該是秋涼,這幾日氣候卻是異常,和夏天都差不多,熱得讓人穿不住夾層衣裳。


    「二姐姐,二姐姐!」遠遠的傳來清脆的呼喚聲,鄭香盈一愣,這聲音好像是四妹妹鄭香芬的聲音,她怎麽跑到田莊來了?身邊的小翠也聽到了這叫喊聲,直起身子來便往外邊奔:「四小姐,你怎麽過來了?」


    鄭香芬由丫鬟小柳陪著氣喘籲籲的走了過來,她的紅色裙子上頭沾著不少灰塵,頭發有些散亂。鄭香盈瞧著她眼睛紅紅,心裏想著恐怕是杜姨娘出了什麽事,鄭香芳打發她來討主意了。再看看走在鄭香芬身邊的小柳,雖比鄭香芬大了幾歲,可究竟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兩人見著鄭香盈,便猶如見著了救星一般,鄭香芬三步兩步的跑了過來,抱住鄭香盈的腰便哭了起來:「二姐姐,快快救救我姨娘!」


    「四妹妹,你先別顧著哭,快和我說說看你姨娘怎麽了?」鄭香盈一愣,一顆心慢慢的往下沉,她離開鄭宅才得幾日功夫,那王姨娘便迫不及待要下手了不成?


    「我姨娘現兒還沒怎麽……」鄭香芬抽抽搭搭的抬起頭來:「可是她很快就會有事兒了!」


    這倒奇怪了,難道鄭香芬還會未卜先知不成?鄭香盈朝小翠伸出手來:「給我帕子。」拿著帕子替鄭香芬擦了擦眼睛:「你別著急,先將這事兒說給我聽聽。」


    小院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影慢慢從裏頭走了出來,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往院牆那邊挨了過去,挨挨擦擦的拐了個彎,便見著一個穿著淡灰色衫子的仆婦站在那裏:「唐媽媽,這麽大清早的有什麽事兒?」


    「不是我找你,是姨娘找你有事。」那個仆婦笑著拉了拉她的手:「快些跟我來,少不了你的好處。」


    聽說有好處,那個婆子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聚在了一處,王姨娘現在幫著大小姐打理府裏的中饋,雖說掛了個名頭是幫著打理,實際上還不是一把全操持在她手裏?大小姐性格溫吞,又是王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事事不還得聽著她的?眼見著東院裏的丫鬟婆子們現兒走路都輕快了許多,西院這邊不少婆子都心裏羨慕呢。


    杜姨娘原本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以前夫人在的時候對西院多有照顧,又因著那王姨娘生了兩個兒子便有些神氣,夫人十分不喜歡她,於是對西院這邊看得要緊些,西院裏的丫鬟婆子也不免跟著沾光,手頭總要比東院的要寬裕些。可誰想到風水輪流轉,老爺夫人相繼過世,東院那邊馬上威風了起來,尾巴似乎能翹到天上去。


    錢媽媽一邊跟在唐媽媽身後走,一邊眼珠子不住的打著轉兒,也不知道這王姨娘找自己有什麽事兒,平白無故的,給好處?這好處總怕不是那麽好拿的。


    走到理事的大廳裏頭,王姨娘端坐在主座上頭,頭發梳得油墨水光,上頭插了一支金釵兒,錢媽媽眼尖,一眼認出那是夫人生前帶過的釵子,怎麽就落到她頭上了?難道二小姐沒有看好梳妝匣子?再往王姨娘身上瞧,一身簇新的衣裳,雖然說在孝期不能講究,可一見著淡黃色的衣裳便是新做的,衣料是杭州素絹,可值不少銀子。


    這王姨娘當家可真厲害,隻知道往自己身子下邊扒拉,每日裏送到西院這邊的食材都極其簡單,沒有一點補品。自家姨娘有了身子,好歹總要吃點補身子的東西不是?錢媽媽垂手站在那裏,眼角覷著王姨娘身邊站著小鵑和小燕,她們倆正不住的在與王姨娘說著閑話兒,逗得王姨娘笑得身上的直打顫,蕩出了波浪來。


    「姨娘,錢媽媽來了。」唐媽媽笑著提醒了一聲,王姨娘這才跟剛剛見到錢媽媽進來一般,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媽媽過來了,我正有事兒找你呢。」


    「姨娘,不知道要我做什麽?」錢媽媽行了一禮,垂了頭,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隻覺得這大廳裏頭一絲風都沒有,全身悶熱,額頭上滴滴的掉落了汗珠子。


    「我這有件極重要的事兒想請媽媽幫我去做,若是做得好,我定然重重酬謝。」王姨娘望著低頭站在那裏的錢媽媽,心裏十分得意,這錢媽媽據說是個膽小的,隨便嚇唬她兩句,不怕她不給自己去辦事兒:「可若是沒有將這事情做好,那我可是要重重責罰的。」王姨娘加重了幾分語氣:「媽媽自己可得掂量好。」


    錢媽媽心中暗自歎了口氣,看來自己擔心的事情究竟發生了,王姨娘是想要害了自己姨娘肚子裏頭的孩子罷。她低頭站在那裏,背上汗涔涔的一片,將穿在裏頭的中衣濡濕得沒剩一根幹紗,手心裏也是濕滑得很,不住的有新的汗水透了出來。


    「姨娘且說說看,若是我能辦到,自然盡心。」錢媽媽顫著聲音回答,其實她都不用王姨娘說,也知道她的盤算。


    「媽媽果然是個識大局的。」王姨娘滿意的點了點頭:「小鵑,你拿了這銀錠子去給媽媽。」王姨娘指了指桌子上頭的一個大銀錠子,笑眯眯的望了錢媽媽一眼:「我隻要媽媽替我在做飯菜的時候稍微動些手腳,這銀錠子便歸你了。」


    族裏前日劃分家產,十一萬倆銀子,鄭遠山與鄭遠寒是記名嫡子,各分了三萬,鄭遠帆是庶子,得了兩萬,還有三萬兩,鄭香林、鄭香芳與鄭香芬,每人各一萬。王姨娘想想便覺得不忿,那鄭遠寒還隻是肚子裏頭的一塊肉,憑什麽就能分到三萬兩銀子?怎麽樣也不能讓他得了這好處。


    鄭香芳與鄭香芬姐妹倆也分去了一萬兩銀子,王姨娘心裏雖然肉痛,但還沒想著要朝她們下手,畢竟要弄死兩個活人風險太大。可要弄死肚子裏頭的孩子便容易得多,隻要做得隱秘些,也不會有人懷疑。


    她盤算著買通西院廚房裏的錢媽媽,每日在給杜姨娘的湯裏加一點兒料,等吃了幾日肚子疼,再請大夫來給她開安胎藥,到時候飯菜與安胎藥裏都一道做手腳,不怕她那個孩子不掉,而且說出去也不會怕人懷疑——這杜姨娘身子不好,胎兒不穩當,自己還請了大夫來給她看過咧,命中無子也怨不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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