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走進歸真園,腳步便有些發軟,一心想著能不能見到那個英俊的楊弓子,雖然他隻是個下人,可她依然心中有些渴望,她想要見到他。鄭香林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努力的將腳步走得快些,這樣也好快些走過那線青灰色的院牆。她害怕自己正在行走之間,那英俊少年便忽然從院門裏走了出來,恐怕到時候自己會驀然失態。


    沿著那線青灰色的院牆走了一會到了院子正門,小丫頭子歡快的跑到裏邊去報信,不多時穿著灰藍色衣裳的魯媽媽便走了出來,滿臉帶笑的讓她與小鶯進院子稍等,她這就去尋小姐回來。


    沒料想鄭香盈在水榭玩得高興,讓魯媽媽帶她去水榭那邊,幾人跨出院子,才走了幾步,她眼角便瞥著有個身影從仆人的院子那邊出來,飛快的走去了後院,那人穿著灰藍色粗布衣裳,從後背看,仿佛便是那楊弓子,鄭香林腳下一滯,隻覺自己臉上發燙,再抬頭看時,那人卻早已不見。


    一絲絲惆悵伴著一絲絲緊張,鄭香林一路上都是心上心下,腳下的步子也十分緩慢,好不容易走到水榭,見麵與鄭香盈才說了幾句話,忽然聽著鄭香盈提起親事,她的一顆心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楊弓子身上。


    她雖然隻是一個庶女,可滎陽鄭氏大抵是絕不會讓自己去嫁給一個下人的,不如自己偷偷給他一些銀子,讓他贖了身,他必然會感激自己。再給他些銀子讓他去外邊闖蕩,看他能不能闖出一番名堂來,到時候也能向族裏來提親。鄭香林坐在那裏,滿腦子胡思亂想,鄭香盈後邊究竟說了些什麽,她一句話也沒聽見,直到站在身邊的小鶯伸出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姑娘,姑娘?」


    見鄭香林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鄭香盈微微一笑,這位庶姐可能心裏存了什麽事情,看起來年紀大了便有不少煩惱,或許是為了宅子裏邊的銀錢問題,也或者是方才自己提到終身大事這一句引發了少女的春思。她望了望坐在對麵的鄭香林,穿著淡黃色的紗衣,襯得肌膚潔白,這一年來她的臉慢慢長開了些,眉目越發的姣好了,整個人就如一朵梔子花,顏色清淡,可卻芳香撲鼻,忍不住想讓人前去一親芳澤。


    「大姐姐,既然你沒有異議,那我後日早晨便來老宅子這邊,咱們姐妹倆一起去大房。」鄭香盈笑著回頭喊了一聲小翠:「快去準備些東西讓大小姐帶回去!」


    小翠應了一聲,轉身飛快的奔出了水榭,就見她穿著水碧色的衫子,恍若一片舞動的綠葉,飛快的飄過了曲廊到了岸邊,又奔著往綠蔭從中去了。鄭香林心不在焉的追隨著小翠的身影,心裏一直在琢磨方才鄭香盈與她說了什麽話,小翠的身影消失不見,她才將眼睛收回來,瞧著池塘裏荷葉相依,滿池荷香,不由得羨慕起鄭香盈的悠閑生活來。


    「大姐姐,你要保重身體,看你又瘦了些。」鄭香盈話語裏有幾分關切,鄭香林又瘦了些,下巴尖尖讓人瞧了都覺得有幾分憐惜。


    「我知道,可每日裏都在操勞內務,哪有歇息的時候。」鄭香林的眉間蹙在一處,眼睛裏邊也露出愁苦神色來:「家中有些管事媽媽很是托大,有時我明知她們在買東西的時候克扣了銀子,可卻不敢斥責她們,唯恐她們不會盡心給我做事,眼見著銀子被她們中間賺去不少,偏生還不能說,一想到這個,我心中便不舒服。」


    鄭香盈了解的點了點頭,這就是典型的人善被人欺,自有那惡奴,見著主子年紀小臉皮薄,仗著自己在家中做久了,鄭香林不敢將她怎麽樣,在采買東西上頭盡情漁利,七房每個月的開支裏邊,指不定至少有了三成是貼補在這些媽媽身上了呢。


    「大姐姐,難道你便沒有去與姨娘說?」鄭香盈沉吟了一聲,這個時候正是用得著王姨娘的時候,她那粗魯的言語,不正是用來對付那些刁仆的利器?


    「我曾與姨娘提過一句,可她哪裏會管我為難之處!」鄭香林的手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自己的掌心,姨娘隻是管著每個月從她這裏拿銀子,替自己兩個兄弟私自存了下來,根本便不把她說的話當一回事情:「都是些用得老的人了,不過就是賺那麽幾文錢,你這般計較做什麽!」王姨娘拿著銀票喜笑顏開,小心翼翼將那張銀票收到盒子裏邊,轉過頭望著鄭香林的眼睛有些不屑:「而且你便是想捉她們的把柄也要有證據,你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疑神疑鬼的覺得她們克扣了銀子去,還要我幫著你去罵她們不成?」


    鄭香林咬了咬牙齒,眼睛裏似乎能滴出水來一般,因著自己忍氣吞聲,那些管事媽媽越發的沒有了顧忌,七房的日子眼見著便慢慢的緊巴起來,偏偏王姨娘總是要在她這裏要銀子,西院杜姨娘那邊開支也不少,鄭香林每日打開賬簿子便覺得頭疼,真恨不能將身上這副擔子給卸了,自己帶著小鶯逃到外邊去。


    瞧著一眼望不到邊的碧色,再看看水榭石桌上擺著的瓜果香茗,鄭香林由衷的感歎,二妹妹真是會過日子,難怪她那會子在宗祠大吵大鬧,那場吵鬧也真是值得了。


    鄭香盈聽著鄭香林訴苦,本欲不想多說什麽,可轉念想到若自己不出手相助,恐怕鄭香林會繼續來歸真園找她訴苦,況且七房老宅子的日子不好過,自己也不能做到完全袖手旁觀,少不得還要幫扶一二,與其到時候自己去貼補,不如現兒教鄭香林如何處事的法子。


    「大姐姐,你莫怪香盈說得直,你這性子也太軟糯了些。」鄭香林從竹塌上撿起團扇微微搖了搖,一絲絲涼風將她鬢邊的垂發吹了起來,一對蝴蝶耳墜子也不住的在晃蕩著,金色的翅膀上嵌了米粒大的碎珠子,瞧著十分別致。


    「大姐姐,若你再這般放任那些刁譜,以後七房更不好過日子呢。現兒才過了差不多九個月,那一屋子仆婦便成了這般模樣,再過兩年你瞧瞧,保準那些仆婦在自己家裏的穿者打扮比你還要好。」鄭香盈望著鄭香林慢慢蒼白的臉色,心中也是為她擔憂,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攤子完全爛了,更不好收拾。


    「那該怎麽辦?」鄭香林覺得喉頭有些發緊,閉了閉眼睛,鄭香盈說得對,她能想象到過了兩年,七房定然是一副破蔽的光景:「二妹妹,你教我個法子,我知道你肯定會有法子的。」鄭香林乞求般看著鄭香盈,一絲絲希望從眼底慢慢升起。


    「那便要看大姐姐有沒有這決心了。」鄭香盈微微一笑,其實這事情也很好辦,隻是鄭香林恐怕沒有那魄力。這人分三六九等,有貪財的,也有忠心服侍主子的,將那黑心貪財的撤了,換上忠心於自己的人去做管事媽媽,自然每月能多節餘一些銀子出來。將內宅好好整治一番,多出的人手都處理掉,若不是簽了賣身死契的,便結了工錢讓她走人,若是那種簽了死契的更好辦,直接喊了牙行出來賣了,也能倒騰些銀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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