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朝野都反對他的選擇,陳國公府已經勢如中天,再出個太子妃,也就是將來的皇後娘娘,這大周朝堂裏豈不是有一半都要姓陳?無數奏折便如雪片一般飛進宮中,皆是反對選陳氏女為太子妃,就連陳國公府也上了奏折,一份是陳國公自己寫的,裏邊還夾了一份陳家小姐的推辭信:不欲讓太子殿下被百官詬病,以為迷女色而不顧大局,還請太子殿下收回成命為感。


    拿到陳家小姐的上書,許璟感動萬分,她寧可犧牲滔天的富貴也不願意將自己置於水深火熱之中,如此為自己著想,如此細心體貼,這太子妃還能有誰比她更合適?不顧百官議論,也不顧父皇母後的勸阻,他以絕食相挾,最後迎來了自己中意的佳人遂了心願。


    陳家小姐從太子妃到皇後,十分端莊賢淑,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對待妃嬪們親如姐妹,對待宮人們也很寬厚,他的後宮還從未出現過什麽大事。而這落胎之事,眾口紛紜的都說是陳皇後所為,這讓許璟很是為難,所謂三人成虎,就連宮外的大臣們都在上奏折要求嚴查凶手,不能放過暗害皇嗣之人。


    一個晚上陳皇後跪在他麵前陳情:「後宮接二連三的出事,眾人名裏暗裏都是在說是臣妾所為。雖說臣妾絕沒做這事情,但總得要有個解決的法子,臣妾請皇上廢去臣妾的後位,願去清涼山華光寺持齋,為大周皇嗣祈福。」


    「怎麽能讓皇後背這冤枉!」許璟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趙嬪與鄭嬪落胎乃是她荒唐所致,而另外一個嬪妃小產,多半與她自己身子弱脫不了幹係。朝中百官卻拿這事情來要挾要廢後,著實可惡!


    「你永遠都是朕的皇後,誰敢再提一句廢後的話,那我便砍了誰的腦袋!」許璟說得惡狠狠的,眼睛都似乎有些發紅。


    「多謝皇上信任!」陳皇後嗚嗚咽咽道:「請皇上準了臣妾的請求,去華光寺持齋為大周祈福,這樣好歹也讓皇上能向百官有個交代。」


    「那豈不是委屈了你?」許璟望著陳皇後,心中既悲憤又感動。


    「臣妾受些委屈算不了什麽,隻要皇上一切順利便好。」陳皇後低著頭輕聲回答,聲音裏透出了一份堅定。


    輕輕的腳步聲從外邊傳了過來,許璟的回憶被這腳步聲驀然打斷,抬眼一看,就見陳皇後站在門口,正靜靜的看著他。


    「皇後,你來了。」許璟疲憊的說了一聲,指著旁邊的椅子道:「過來坐下,陪朕說說話兒。」


    陳皇後緩緩走到許璟身邊,低頭望了望他,唇邊流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皇上,臣妾又多了一條罪名。」


    許璟聞言,伸手握住了陳皇後的手:「皇後,你是無辜的,都是朕不好。」許璟的聲音裏有一絲顫抖,有一絲恐懼,有一絲他自己都說不出來的厭棄感:「是朕不該答應那些文武百官的請求,不該廣選采女充實後宮,朕要後宮三千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陳皇後覺得自己的手上忽然有一陣冰涼,低頭一看,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正在手背上滾動,才動了一下,立刻化成一灘水,平平的攤在她的手背上邊,不一會便消失不見。「皇上,是他們的錯,與皇上無關。」陳皇後溫柔的勸說著:「他們上書還不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要將自家的小姐送進宮來,到時候萬一有了皇子,那他們家族便成了大周的功臣。」


    許璟沒有答話,哽咽了一聲,拉住陳皇後的衣袖擦了擦眼睛:「也怪我不好,將李芳儀厚葬了罷,她本是無辜的,也不知道這裏邊的原委。」


    「皇上,厚葬李芳儀,該編個什麽借口?她有了身子的事情,現兒宮裏恐怕都知道了呢,厚葬是萬萬不可行了。我方才過來的時候,見著玉芳閣的入口那邊有不少人在往這邊張望,現兒總怕是已經知道李芳儀受刑的事,皇上也隻能死撐到底,就說她謊報身孕,犯了欺君之罪,隻是念她素日並無過失,這才網開一麵放過她的家人。」陳皇後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一邊慢悠悠的開口:「等著過了一年半載,皇上再暗地裏提拔她的家人,也算結了這樁公案,皇上就不必太擔心這些了。」


    「皇後,你真乃朕的貼心人!」許璟感激的望著陳皇後,見她依舊麵容秀美,不比當年進宮時憔悴,而再看看自己,這些年來過得如此痛苦不堪,顯見得老了不少。他感歎一聲:「皇後,你賢淑溫良,就連老天都厚待你,現兒瞧著我們的模樣竟似父女。」


    「皇上操心的事情甚多,自然會要顯得穩重些。」陳皇後又柔聲安慰他:「皇上好好歇息著,調養下身子,過些日子也就好了。」


    調養身子?許璟心中一陣悲涼,自從發現自己吃了那些藥也沒有用的時候,他就喊了太醫過來給他診治,他們都眾口一詞的解說:「皇上是操勞過度而導致的身子壓抑,好好調養身子便能恢複。」、


    他調養了十多年,可一點動靜也沒有,調養身子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一個大笑話。許璟想到這四個字,心裏邊就如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連大氣都喘不過來,他的氣息忽然變得粗重,這讓陳皇後有一陣慌神:「惠儀,快去請太醫!八喜,你速速去倒杯水來!」


    太醫趕到的時候,許璟嘴巴裏發出了嗬嗬的聲響,仔細聽了幾句,仿佛在說手指有些麻木,不能動彈。把過脈以後太醫對陳皇後行禮道:「皇上這病乃是氣血攻心,這是急症,定要好好調養才是。」


    這話剛剛說完,許璟嘴裏邊又含含糊糊說了一句話來,陳皇後側耳一聽,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貼了耳朵過去仔細聽了聽,陳皇後站了起來道:「皇上說擺駕回宮。」


    剛剛回到宮中,外邊匆匆走進來一個姑姑,朝著陳皇後行了一禮:「娘娘,國公府那邊遞了信兒進來,鄭侍郎家的小姐已經到了京城,恐怕英國公府相看也就在這兩日。」


    陳皇後拿起茶盞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相看便相看罷。」她的語氣格外輕鬆,一張臉上蕩漾著甜蜜的笑容:「鄭家,哼,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娘娘,那時候你不是讓奴婢們緊緊盯著京城裏鄭家人的動向?為何此刻又說不要緊了?奴婢愚鈍,還請娘娘賜教。」那姑姑不解的抬起頭望著陳皇後,臉上有一種迷惑的神色,看得陳皇後心中愈發高興了起來:「你不懂便不懂,以後自然會知道了。你繼續盯緊些,暫時不要插手,讓他們一步步的走下去,我要等著鄭家人先高興高興,在他們以為攀上了英國公府這門親事而洋洋得意的時候,你們再出手。」


    那姑姑也很是機靈,立即明白了陳皇後的意思:「娘娘,奴婢總算是知道娘娘的意思了。娘娘是說等到英國公府遣了媒人上門,我們再在其間插手,例如說兩人八字不合,娶回家定然會克夫克子克婆家,這樣的八字英國公府還敢娶?」


    「你很聰明。」陳皇後點了點頭:「你先下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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