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鄭氏長輩忍著心裏的怒火,不聲不響的端起茶盞,茫然的瞧著麵前升起的水氣,心中十分憋屈,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竟然讓族裏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前來說好話,可她臉上卻沒有一絲愧疚的顏色,竟然還是這樣落落大方的招呼他們喝茶,難道她就不覺得膈應?不該裝得謙遜一點點?


    見眾人都不說話,鄭香盈毫不在意,隻是伸手拿了一塊梅條慢慢的在嘴裏,一點點酸甜從舌尖上湧了出來,十分爽心。


    「香盈丫頭,我們今日是過來接你三伯祖父的。」鄭大太爺見著大廳裏靜靜的一片,沒有人說話,忍不住開口打破了僵局:「你昨日說兩個要求,隻是在氣頭上,自然會將那口子大些,我們照顧著你那時心情不好,也沒多說什麽,睡了一覺起來,總該清醒了些,不會再想著這些苛刻的要求了罷?」


    瞧著今日鄭香盈臉色比昨日和緩了許多,鄭大太爺懷著一絲僥幸的心理,看看七房這丫頭是不是識時務,若是能順坡下驢,那王知州來求娶,便授意鄭遠山不要答應,也別太坑了她。


    鄭香盈聽著鄭大太爺提出要求來讓她少收些銀子,抬起眼來望了望他,唇邊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大伯祖父說得極是,我睡一覺起來便覺得懊悔了。」


    「香盈丫頭,你能這樣想果然就對了,做人要有良心。」鄭大太爺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光亮,七房這丫頭還是有藥可救,族裏也就不去坑她了。


    「鄭氏三房雖然比不得大房二房富庶,但管著族裏的銀兩事務,哪裏是沒有銀子的?我怎麽隻要了十萬兩銀子,那不是小看三房了?」鄭香盈一邊歎氣一邊搖頭:「我原該要二十萬兩銀子的,可話已經說出口,現兒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話說得清楚有力,鄭大太爺聽了手晃了晃,茶盞裏的水差點全潑在了手上,他望著鄭香盈,怒目而視:「香盈丫頭,你不要得寸進尺!」


    「大伯祖父,我真沒有得寸進尺,這隻是實話實說。」鄭香盈也不想與他說太多閑話,涼涼的看了三房鄭老夫人一眼:「不知道老夫人將銀票帶來沒有?」


    三房鄭老夫人聽著鄭香盈索性不認自己這門親戚,隻喊她「老夫人」,心中憋著一股氣,朝身後的管事媽媽呶呶嘴:「去給她。」


    管事媽媽顫著手摸了摸那個口袋,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走上前去將荷包解開,把一張銀票遞給了鄭香盈:「小姐請收好。」


    鄭香盈用手拈著那張銀票朝著光晃了晃,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來:「老夫人,你莫非是欺負香盈年紀小,沒有見過十萬兩的銀票不成?竟然連夜趕做出了張假的給我,這點子不知道是誰出的,竟然這般沒見地!」


    她現在已經四通錢莊的常客,前不久才轉手換了一張十萬兩銀票,當時出於好奇,還特地請教了夥計如何辨認銀票的真假。要知道在大周這種科技不發達的朝代,銀子還好驗真假,可銀票就難了。沒有驗鈔機,不熟悉銀票模樣的,很容易受了蒙騙。


    「鄭小姐,我們四通錢莊的銀票都是由特殊的紙張製作,你拿著銀票朝光透著看,能見裏邊隱約有銅錢和元寶的圖案。」夥計拿著銀票向她指點,鄭香盈瞧了瞧,果然有著些許的印記,確實像一枚枚銅錢與一個個元寶,心中不由佩服這錢莊的人大手筆,舍得花本錢研製出這種不同的紙張來。


    「另外,百兩的銀票上的印戳隻有四通錢莊字樣,千兩上邊的則加有我們錢莊少東家的私戳,上了萬兩的麵額,則還加印了我們東家的印章。」夥計向她指點著那印章的字跡:「鄭小姐你瞧,我們東家印章上的字都是小篆雕刻,很有古意。」


    現在這張銀票,一看就是張新做出來的,即使有人極力揉皺想要讓它顯得舊一些,可還是脫不了那新鮮的底色,況且拿著銀票對著日影看了看,那裏邊雖然透出一團團的影子來,可根本就不如四通錢莊的那種鮮明,而且看不出是銅錢與元寶的圖案來。再仔細看那印章,明顯也是仿得不到位的那種,這樣粗製濫造的假銀票也想來糊弄她?


    「看起來我還真要問三房要二十萬兩銀子才行了。」鄭香盈拿了那張銀票在手,朝三房的鄭老夫人晃了晃:「老夫人好膽色,竟然敢做假銀票出來哄人,或許該不是第一回做這樣的事兒了罷?若是四通錢莊告去官府,那又會如何呢?老夫人與鄭三太爺可真是伉儷情深,舍不得見鄭三太爺獨自去牢房受罪,也趕著想去裏邊陪他?」


    三房的鄭老夫人眼中出現了一絲驚懼的神色,望著鄭香盈有氣無力道:「你在胡說些什麽,我這銀票哪裏是假的?你不要不知好歹!銀票已經給了你,你自然要快些放人!」


    「若老夫人堅持說這銀票是真的,那我現兒就去派人請四通錢莊的夥計過來,讓他來鑒定這銀票的真假。」鄭香盈眼中一片平靜:「魯媽媽,你趕緊去趟四通錢莊,和他們說歸真園捉住了一個製作他們錢莊假銀票的人,讓他們快些來幾個人瞧瞧。」


    三房鄭老夫人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旁邊幾位鄭氏長輩也紛紛朝她側麵而視。鄭老夫人抖著聲音道:「三弟妹,這事是真是假?」


    難怪昨日她那般胸有成竹的說「十萬兩銀子可不是那麽容易拿的」,原來她竟是存了這個念頭!可是三房既然會做假銀票,那族裏庫房裏的銀子銀票是否也有假的呢?她狐疑不定的看著三房鄭老夫人,一時間隻覺得頭腦有些發暈。


    鄭三太爺自從因著貪墨革職回了滎陽,與鄭二太爺一道管著族裏的族田銀兩的事情,可不是一年兩年了,這裏邊他們究竟做了多少手腳還未可而知。鄭大太爺與鄭老夫人兩人互相望了一眼,心中的擔憂越來越重,眼中出出現了驚慌的神色。


    「大伯祖父,你有閑工夫在這裏與香盈來計較,不如先去族裏清查下,看看庫房裏的銀子銀票是真的還是換成了鉛胎假票呢。」鄭香盈瞧著眼前這情形,有幾分幸災樂禍,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隻覺爽快得很:「老夫人若要還說這銀票是真的,那隻能便等著四通錢莊的夥計來鑒定了。」


    三房的鄭老夫人臉色有些發白,嘴唇都在不住的哆嗦,她伸出手在自己袖袋裏邊摸索了好一陣子,這才掏出了一張銀票來,悉悉索索的打開來交給管事媽媽:「你去給她。」


    鄭香盈拿到手裏瞧了瞧,這銀票卻是真的了,可她依舊卻不肯鬆口:「都已經出了一張假的,我如何能相信這銀票是真的?不行,還是得請四通錢莊的夥計過來一趟才行。」


    「你去請罷,這銀票假不了。」三房鄭老夫人有氣沒力的擺了擺手:「你放心,不會是假的,大周通用。」


    「可我確是不敢相信了。」鄭香盈拿了那張銀票翻來覆去的看了看:「麻煩老夫人在銀票上寫一句話,就說這是你今日給我的,簽上名字蓋了私戳。萬一這銀票是假的,我也好拿了這個當證據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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