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的眼睛可真是毒,怎麽就被她看出來是一張假銀票?這張假銀票拿出去,便是在外行走的男子也不一定看得出來,怎麽就被這一個深閨裏的丫頭給看出來了?也怪自己著急,昨日吩咐那專門造假的管事連夜趕製了一張,銀票麵子瞧著是顏色新鮮了些,若是做得舊了,未免她就會懷疑。


    三房的鄭老夫人咬了咬牙,自己可真是栽在這丫頭手裏了,可現兒自己被她捉住把柄,也不敢再拿喬,隻能乖乖的提起筆來照著鄭香盈的吩咐在那銀票背麵添了一行字,並且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銀子到手了,咱們也就兩訖了。」鄭香盈將銀票收了起來,望著三房鄭老夫人隻是笑:「我本來還想問老夫人再要十萬兩銀子,就不替老夫人到外邊去宣傳你有這做銀票的絕技了,可現兒瞧著老夫人一副肉痛模樣,想著多多少少還是沾親帶故,也就算了。」瞧了鄭大太爺一眼,鄭香盈笑得更是舒坦:「大伯祖父,我想你現兒還有的是事情要去做,香盈也不留大家,你們領了人便回去罷。」


    將鄭三太爺放出來,鄭大太爺恐怕不會放過他,肯定會趕著他去族裏查賬,這幫老家夥走了便沒有人來打擾她,耳根清淨許多了。


    鄭三太爺蹣跚著跟著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三房鄭老夫人瞧著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便覺心疼,對鄭香盈恨恨的盯了一眼,見她目光銳利的看著自己,想到假銀票的事情露了餡兒,還不知道鄭三太爺會如何責怪自己呢,心中不免又提心吊膽起來,哽咽著走上去扶住鄭三太爺的手:「老爺,你受苦了。」


    「老夫人,你說的是什麽話,我隻是請了鄭三太爺在我歸真園做客一日,好飯好菜的供著他,他又哪裏受苦了?你快莫要亂說,香盈可不承認。」鄭香盈兩條眉毛豎了起來,指著屋子外邊道:「若真是想要他受苦,就會將他與那姓金的關在一處了。」


    「你還關著那姓金的?」鄭三太爺心中顫了顫,一雙眼睛嚴厲的望著鄭香盈:「難道你還想去告官?」


    鄭香盈朝他淺淺一笑:「鄭三太爺,你們答應了我兩個條件,我便答應不將你送官,既然你的道歉書也寫了,十萬兩銀子也到手了,我自然便不會將你扭送官府了。至於那個姓金的,我自然是要將他送了去見官的。」


    「你!」鄭三太爺怒目而視,一隻手指著鄭香盈的麵目:「出爾反爾,著實可惡!」


    「我隻說了不將你送去見官,可沒說不將他送去,這又有什麽好氣憤的?」鄭香盈睜大了眼睛很是吃驚的望著鄭三太爺:「莫非這姓金的與你有什麽關係不成?」


    「老三,別再說了,咱們速速回族裏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鄭大太爺臉色鐵青的望著鄭三太爺,背著手走了出去,鄭三太爺莫名其妙,望了鄭二太爺一眼,隻見他也是一臉沮喪的模樣,更是覺得奇怪,再看看自己的夫人,一臉心虛,扶著管事媽媽的手都在打著顫兒,似乎都快要站不穩。


    「姑娘,焦大爺讓人帶信兒過來了。」門口傳來一把歡快的聲音:「明日滎陽與洛陽兩府一道同堂審理那樁謀殺案了!」


    「是嗎?湯大夫終於回來了?」鄭香盈站了起來,一雙眼睛閃閃兒發亮。


    三月初一的早晨,天色中還未大亮,日頭也隻在樹梢上露出些許影子,一點點蒙蒙的暖黃在樹葉間跳躍,顯得格外輕快。滎陽知府衙門前邊便圍了一群閑人,正候在那裏議論紛紛:「今日是洛陽滎陽兩府聯合審案,想來定是精彩。」


    「喲喲喲,滎陽鄭家今兒可得了個沒臉,侄女兒狀告伯父!」有人一邊歎息一邊搖頭:「這百年望族,怎麽也出了這種事情,真真讓人想不通!」


    「百年望族又如何!」有人冷笑著道:「那些所謂的世家大族,外表瞧著光鮮,裏邊男盜女娼的事兒可一樣沒少,隻是他們有大把的銀子能讓人閉嘴罷了!滎陽鄭氏算到如今也已經曆了幾百年,早就有強弩之末的勢頭,這次不過是爛根子被挖出來罷了。」


    「不管怎麽說,侄女兒狀告伯父,總歸不太好。」一位白發老者滿臉皺紋,一雙眼睛裏滿是怒意:「哪有這做小輩的如此肆無忌憚?怎麽著也該交到族裏處置,私下將這事兒揭過不要傳到外邊來,她自己莫非便不是滎陽鄭氏的小姐,不要名聲了?」


    「這可是殺父殺母之仇,怎麽能不告?」有人很不讚成的搖著頭:「告到族裏又如何?大不了便是陪些銀子便是,可那血海深仇可是被壓下來了,不好,自然不好。」說話間就聽身後傳來轆轆的馬車聲響,大家回頭瞧過去,就見四人抬著一頂官轎正往滎陽府衙這邊搖晃著走了過來,旁邊走著無數衙役差人,走在最前邊的還舉著「肅靜」、「回避」的牌匾。


    「是洛陽的劉府尹來了!」大家紛紛閃開了一條路來,就見那大轎在府衙門前停下,從裏邊走出一位圓胖的官員來,頭戴烏紗帽,身上穿著緋色常服,上邊打著雲雁紋的補子,生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瞧著便是一副為官之相。


    「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瞧著便是有官威的!」見著劉府尹四平八穩的朝滎陽府衙裏走了去,閑人們跟著往前走了去,滎陽府衙的公堂很快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公堂後邊擺著兩張椅子,大周以左首為尊,所以關於誰坐左邊那張椅子,劉府尹與錢知府作揖打拱的謙讓了好一陣子,劉府尹這才受之不卻的坐了下來,錢知府坐定身子以後,手執驚堂木重重的拍了下:「帶原告被告。」


    公堂上的人立刻騷動了起來,後邊的人踮起腳尖趴在前邊人的肩膀上,探著頭往裏邊張望:「讓開一些些,給我留條縫兒!」


    鄭香盈、鄭信隆與張阿大和另外一個家仆嶽小五被帶了上來,首先驗明正身,錢知府輕輕咳嗽了一聲,端著臉開始審案。


    鄭信隆被按著跪倒在地上,頭發胡子將眉眼都擋住了,那模樣十分狼狽,可是她依舊十分堅持,口口聲聲喊著自己是被冤枉的:「兩位大人,鄭某與死去的鄭信誠乃是堂兄弟,又怎麽會去謀害於他?鄭某真是被冤枉的,鄭信誠的女兒一直對我有意見,此事是她串通了我的家仆來陷害我!」


    「鄭信隆我來問你,」劉府尹皺了皺眉,這人真是會裝,事情都已經很分明了,可他還是煮熟的鴨子嘴硬:「本府調了那日貢院的記載,出事前一晚你出了號舍,究竟去做了什麽,你可能說個緣由?」


    「回大人話,鄭某那晚實在覺得心慌意亂,有些睡不著覺,所以才出了號舍散心,並未走遠,隻得片刻便回來了。」鄭信隆聽著提到貢院裏的記載,心中也是撲撲一跳,可依舊十分強硬的回答:「大人不會因著這個便給我定罪罷?」


    「定罪不是你能過問的,還不住嘴!」錢知府在旁邊叱喝了一聲:「這片刻時間,已經足夠你去鄭信誠號舍,趁他不備,在他的茶盞投入兩包神仙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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