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姐。」鄭遠山有幾分尷尬,順著鄭香盈的話往下說了去:「我今日來,是想來問你借點東西的。」


    「借東西?」鄭香盈有幾分驚訝:「還有什麽是鄭大少爺弄不到的呢?竟然還要問我借?滎陽鄭氏現在沒落到這地步了不成?」


    鄭遠山張了張嘴,滿心的苦惱都沒法說,他這兩年盡心盡力的巴結著大房老太爺,倒也慢慢將老太爺的心思哄轉了過來,瞧著他也有些笑影了,今年過年的時候竟然還將三房掌管的田莊退還給了他:「遠山,你今年也要十七了,七房的東西該慢慢交還給你了,先將這田莊還給你,你派個得力管事去好好打理。」


    得了這田莊,鄭遠山高興得不行,王姨娘也笑得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可算是拿捏住一些東西了,等著明後年,鋪子銀子都回來,咱們手頭也就寬裕了。」


    可沒想到這田莊到手卻是一件麻煩事,早些日子派去打理田莊的管事回來報告說,老天爺不下雨,這地裏都有些開裂了,更別說要灑種育秧,今年可能會顆粒無收,好些租戶都吵著要退租了。


    鄭遠山聽了心急如焚,可也沒有辦法,措手無策,隻能祈禱老天爺快些下雨,可偏偏老天卻不搭理他,依舊每天愉快得很,晴朗的臉上一絲烏雲都沒有。昨日鄭大太爺將鄭遠山找了過去:「你去歸真園找你妹子,聽說她那裏有一種叫土豆的東西,隻需一點點水便能成活,不像稻子那樣耗水,你去討要些種子過來。」


    「大伯祖父,她可能會不願意罷?」鄭遠山有幾分猶豫,先前那樣對待鄭香盈,她還能愉快的答應將種子給自己?想想都不可能。


    鄭大太爺有幾分焦躁,沉臉望著鄭遠山嗬斥道:「她雖然出族了,可她依舊是你的妹妹,作為長兄,你這點事情都辦不到?鄭氏這麽多田莊,一季無收,不知道要損失多少!為了鄭氏,你也該出麵去討要!」


    「若是她不肯給我呢?」鄭遠山覷著鄭大太爺那張黑沉沉的臉,心中忐忑不安。


    「她怎麽會不給?你要她看清楚現在的形勢!楚王的軍隊已經打到許昌了,離滎陽還有多遠?她一個豫王的義女還神氣什麽?不靠著鄭氏幫她說幾句好話,指不定連性命都難保!」鄭大太爺拍著桌子,神氣活現,還是德妃娘娘慧眼識珠,幾個兒子也能看得清形勢,暗地裏邊支持著楚王,既不顯山露水,又能站穩了腳跟。


    被鄭大太爺這一頓嗬斥,鄭遠山忽然間又有了底氣,今日一早吃過早飯便帶著下人來了歸真園,可一見著鄭香盈,他那底氣又不翼而飛,本來打好的腹稿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燦爛的陽光從敞開的茜紗窗戶外邊照了進來,鄭遠山望著一地金燦燦的碎點,有些喃喃自語的在說話,他不知道鄭香盈有沒有聽清楚,但還是自說自話的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原來鄭大少爺是想來討要種薯的。」鄭香盈笑了笑:「我這歸真園裏留的種薯不多,還打算要與滎陽知府聯係,看看附近村子裏有沒有願意種土豆的,若是有,便要派人去將種薯送過去。」


    「願意,我那莊子裏正愁不知道種什麽,還有鄭氏的田莊裏也等著種子下地呐。」鄭遠山聽著鄭香盈這般說,忽然就來了精神,雙眼發亮的看著鄭香盈,仿佛前邊坐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金山銀山一般。


    「鄭大少爺,你可真是想得美,你願意,你們滎陽鄭氏願意,我們家姑娘願不願意將種薯給你們還是另外一回事兒。」小翠站在旁邊見著鄭遠山一副美美的模樣,心中就有氣,自家姑娘那會子被他們欺負成什麽樣子?現兒有麻煩了,便腆著臉來找姑娘要種薯,這得多大一張臉!


    鄭遠山被小翠一說,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望了鄭香盈一眼:「許小姐,你這丫鬟似乎還沒有改了那快嘴的毛病。」


    鄭香盈望著他微微一笑:「我很是喜歡她的快嘴快舌,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我的丫鬟便已經足夠,都不用我說多話。她說的便是我要說的話。鄭家,憑什麽認為我會白白的將種薯給你們去種?」


    這話說得很是清楚,鄭遠山呆呆的坐在那裏沒有吭聲,忽然間又跳了起來,指著鄭香盈罵道:「你算什麽東西,不就是被封了個郡主嗎,就如此神氣起來?你難道不知道楚王的軍隊已經打到許昌了,離滎陽還有多遠?你一個豫王的義女還神氣什麽?不靠著我們滎陽鄭氏幫你說幾句好話,指不定連性命都難保!」


    這幾句話本是鄭大太爺拍著桌子說的,鄭遠山昨晚在家裏反複操練了好多回,模仿著鄭大太爺的神情氣度,心中十分愉悅。鄭香盈,看你還能神氣到什麽時候?等著楚王的軍隊打到滎陽來,他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領了那軍營裏的將軍來將歸真園裏邊搶劫一空,讓那鄭香盈哭都哭不出來。


    鄭香盈見轉眼間鄭遠山便如那鬥雞一般神氣了起來,臉上幾顆小疙瘩也油亮亮的發著紅光兒,心中詫異,瞧他說得這般水流,看來在家裏早已反複練習過了,這幾句話該不是他能說出來的,想必是聽了旁人發牢騷,被他撿了轉述一遍而已。


    這發牢騷的人,多半便是滎陽鄭氏裏的幾位長輩,不管是哪一位,這都透露出了信息來,鄭氏與起兵的楚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否則怎麽會趾高氣揚的說出到時候非得鄭氏幫忙不可的話來?


    「即便是叛軍打進滎陽,我也用不著你們鄭氏替我說話。」鄭香盈朝著鄭遠山笑得風輕雲淡:「說話可別說得太滿,現兒滎陽可還是豫王的轄地,你這般張揚的說話,難道便不怕我去向豫王府告密,派幾個親衛過來將你捉拿了去?滎陽與洛陽隔得可不遠,快馬加鞭的趕過去,也就三四個時辰罷了,而你所指望的楚王叛軍,卻還在許昌,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況且這遠水願不願意救火還很難說。」


    鄭遠山聽了鄭香盈的這話,身子一哆嗦,他本來就隻是聽鄭大太爺說了幾句,並不真正清楚前邊的情況,現在聽著鄭香盈這般說,又覺得驚恐萬狀,生怕鄭香盈真的去洛陽報信,那邊會派人過來將他捉拿了去。


    蒼白著一張臉,鄭遠山抖抖索索的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朝鄭香盈可憐巴巴的眨了下眼睛:「這話……這話是大伯祖父教我說的,不是我的本意。」


    果然是鄭大太爺,鄭香盈輕輕哼了一聲,瞧著鄭遠山那模樣便覺不屑,他這樣的人,真是標準的反派,都不用嚴刑拷打,馬上便將背後的人抖了出來。瞧著鄭遠山那副孬種樣兒,鄭香盈揮了揮手:「鄭遠山,你去罷,我是絕不會將種薯給你們去種的。我不忍心瞧著那些租戶們挨餓,會把種薯交給滎陽府衙,府衙裏自會分配妥當,至於你們鄭家能得多少,那便看官府統一籌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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