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府衙裏有專款是為災年預備下的,早兩年小翠還捐了十萬兩銀票,這種薯和官府的救助款項一起撥下來,總怕滎陽百姓也能挨著度過這災年。鄭香盈瞧著門口一陣發愣,但願老天爺發發慈悲,早日下點雨,也能補著栽些別的東西。正在想著這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眼一望,魯媽媽已經氣喘籲籲的趕到了門口:「姑娘,許二公子帶著人過來了!」


    「許二公子過來了?」鄭香盈吃了一驚,這位義兄此時不該是在洛陽與許兆安爭權鬥利得火熱,此時過歸真園來做什麽?


    「砰」的一聲,鄭遠山已經癱倒在了地上,口裏還不住的念叨:「香盈,你看在我們也曾兄妹一場的份上,幫我說說好話罷,我不想被捉進大牢裏去。」


    鄭香盈瞧著鄭遠山那一副軟骨頭的模樣便覺又好笑又好氣,衝著鄭遠山帶來的幾個下人嗬斥了一句:「還不快些將你們家大少爺攙了回去,我瞧著他這模樣便心裏不舒服,骨頭軟成那樣,還要到我麵前來稱狠,他是皮癢了不成?」


    這邊才將鄭遠山弄了出去,一陣橐橐的腳步聲,許兆寧已經出現在門口,身上穿著竟是盔甲,鄭香盈見著隻覺陌生得很,仿佛他一夜之間便改了形象一般。


    「二哥,你怎麽來這裏了?」鄭香盈站了起來,見著許兆寧臉上似乎有著一種憂傷的表情,心中暗自揣測,難道他是爭鬥失敗,逃到歸真園來避禍來了?可為什麽焦大沒有在他身邊呢?這可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莫非焦大叔……鄭香盈心中一驚,望著許兆寧幾乎要喊了出來:「二哥,焦大叔呢?」


    「他在洛陽指揮衛所,這兩日代我理事。」許兆寧瞥了鄭香盈一眼:「香盈,這次我過滎陽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鄭香盈望著許兆寧,見他神色鄭重,心中不由得慢慢的也跟著沉重起來,素日裏她遇事鎮靜,此時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二哥,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麽?」


    「香盈。」許兆寧望著鄭香盈,似乎頃刻間失去了控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睛裏滴出了幾顆眼淚來。他吸了吸鼻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了出了一句話:「之恒……他帶兵追擊北狄……失蹤了。」


    鄭香盈的腦袋嗡了一聲,她抬眼盯住許兆寧紅紅的眼睛,聲音遲緩:「你究竟在說什麽?失蹤了?什麽意思?」


    「西北剛剛傳來的消息,北狄人起兵入侵,大將軍帶領邊塞將士齊心協力守住了玉泉關,之恒帶了三千人馬繞道從後邊夾擊北狄,可卻忽然間斷了消息,大將軍派人去尋了半個月,也沒見他的蹤影。」


    「之恒失蹤了?半個月沒有消息?」鄭香盈愣愣的望著許兆寧,慢慢的搖了搖頭:「我不相信,二哥,你隻是騙我玩的。」


    許兆寧心疼的望著雙眼呆滯的鄭香盈,將她的手捉得更緊,他真恨不能將她擁入懷裏,輕聲安慰她不要擔心,還有他在身邊,可是理智讓他止住了自己的衝動,隻能默默的吸了吸鼻子,忍住眼中幾乎要奔湧而出的淚水。


    「二哥沒有騙你,咱們耐心等著,或許過幾日便有消息了。」許兆寧心裏很亂,他不知道自己今日為何會如此衝動的跑到滎陽來告訴她這個消息。事實上,他知道這個消息已經有兩日了,是焦大告訴他的,還特地叮囑了他:「你千萬要瞞著香盈,等有了之恒的確切消息再說。」


    可是他沒有忍住,翻來覆去兩晚沒有睡好,昨晚做了一個噩夢,見楊之恒滿身是血的站在他麵前,捂著胸口對他說:「兆寧,你去滎陽告訴香盈,要她接我回來。」看了他一眼,楊之恒又殷殷的叮囑了一聲:「你務必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夢中驚醒,許兆寧滿頭大汗,翻身坐了起來,抱著被子愣愣的想了個不停,眼前不時的出現楊之恒與鄭香盈的臉,叫丫鬟起來掌燈一看,還是子時,外邊月色正盛,可他卻無論如何再也睡不著,心中有一個強烈的願望,他要奔向滎陽,去告訴鄭香盈這件事情。


    沒敢驚動焦大,許兆寧喊了幾個親衛,一路縱馬狂奔到了滎陽,可將消息說出口來,見著鄭香盈是這樣一幅神色,他忽然間懊悔了起來,他不該來的,他將這消息告訴她,隻會增加她的痛苦,卻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幫助。許兆寧望著鄭香盈一副失魂落魄的臉,心中十分難受,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何沒有遵照焦大的叮囑,鬼使神差的跑到了滎陽來?


    「我要去找他。」好半日,鄭香盈才吐出一句話:「魯媽媽方媽媽,去收拾東西,讓福伯備好馬車,我要去西北找之恒回來。」


    這正和夢中楊之恒說的話一模一樣,許兆寧心中一驚,趕忙扯住了鄭香盈的衣袖:「香盈,你別衝動,外邊兵荒馬亂,你一個孤身女子,行走很是不便,暫且到滎陽等著消息,總會有消息傳過來的。」


    「不,我不能在這裏等,我心裏慌得很,十分難受。」鄭香盈抬起眼來很是堅定:「二哥,多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否則我還一直在傻等著之恒的來信。現在我不能再等了,之恒一定在那裏等著我去接他。」


    「香盈,你不要這樣!」許兆寧的心裏一陣陣絞痛,眼淚終於滾落了下來,眼前的鄭香盈,一張臉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一雙眼睛不再如往日一般波光灩瀲,沒有半分光彩,她臉上的神情讓人見了有些驚悚,仿佛沒有一點生氣。


    「香盈,還有大半個月你便要及笄了,再怎麽樣也該要過了你的及笄禮再走,母親正在給你做及笄禮的準備呢,這可是你的大事。」盡管豫王妃並沒有在準備鄭香盈的及笄禮,或者她甚至不知道鄭香盈的生辰是哪一日,可許兆寧還是搜腸刮肚的想出了這個理由來,希望能將鄭香盈留在滎陽。


    「沒有他,什麽都不重要了,及笄禮又算得了什麽?」鄭香盈忽然痛哭出聲,眼淚珠子滾滾的落了下來:「二哥,你不要攔著我,無論如何我也要去西北,他在那裏,在那裏等著我!你聽,他在喊我的名字呢……」她的聲音忽然柔和了起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我聽到了,之恒在喊我。」


    許兆寧驚懼的望著鄭香盈,就見她身子慢慢的倒了下去,直直的撲到了小翠的身上。


    西北的天空一片陰霾,陰雲積壓在一處,沉沉的往地上壓了過來,流雲在天際走得飛快,風起雲湧的變幻著各種形狀。


    玉泉關裏一片寧靜,隻有關外的互市那邊有了響動,牛嘶馬鳴,吆喝聲陣陣,十分熱鬧。快到春耕時節,關內關外的農戶們少不得要來互市買些東西,剛剛開春,行商們也開始走動起來,因此這玉泉關外的互市十分繁榮。


    眾人正在做著買賣的時候,就聽身後傳來陣陣馬蹄之聲,眾人回頭一看,便見一陣黃沙滾滾,有一彪人馬正飛速往互市這方向衝了過來。


    這陣仗太熟悉了,每年八月末九月初,北狄鐵騎都是這樣挾帶著黃沙卷了過來,衝進玉泉關外的村寨大肆搶奪,有時還能衝進玉泉關裏邊去。互市上的民眾見了那遠處的煙塵,臉上一陣驚慌:「快跑,是北狄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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