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口傳來輕而又輕的敲門聲。秋實當然知道是誰,他甚至是在焦躁地盼望對方的到來。可終於等到了,卻又踟躕了。秋實翻了個身,拿棉被嚴嚴實實地蒙住頭,跟自己說那是隻沒良心的大灰狼,活該凍死。這細微的動靜堅持不懈,伴隨著寒風一直持續,大有不死不休之勢。秋實終於忍不住跳下床。門緩緩打開,外麵的大灰狼立馬迫不及待地擠進來,反手“哢噠”一聲上了鎖。下一秒,秋實便如同遭受到某種重型武器的攻擊,整個人直接被撞到床上。窄窄的單人床不堪重負,差點粉身碎骨。“幹什麽?!”秋實啞著嗓子狠狠質問對方。“幹你!”徐明海頂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回答。秋實罵:“滾!”“那你幹我!”徐明海毫無底線立場。倆人的搏鬥就這麽硝雲彈雨又無聲無息地秘密展開。最後到底是徐明海把人成功壓在身下,秋實的貼身衣物行雲流水般地被迅速剝離幹淨。熱乎乎的皮肉遭遇冰涼的手指,凍得秋實打了個寒顫。熱吻鋪天蓋地襲來,秋實幹脆張開嘴狠狠叼住對方的下唇,然後嚐到了血腥味。“咬錯地方了,”徐明海一把握住秋實的手放在自己身下,含含糊糊地說,“這兒不怕疼。”秋實低聲威脅:“信不信我讓你現在就沒了家?”“信,”徐明海笑,“有本事你把整條胡同裏的街坊全喊過來圍觀。然後明天咱倆一起奔香山,手拉著手從鬼見愁上往跳下。”“我憑什麽跟你跳鬼見愁?”秋實話裏話外全是軟刺兒,“我還要留著命去吃順峰酒家、香港美食城呢和明珠海鮮呢!”“那帶上我一起,咱不吃白不吃。”徐明海突然發力,直接把人翻了個個兒,然後欺身上去。“徐明海!你要不要臉?”秋實氣急。徐明海沒有答話,而是直接身體力行地開始了“不要臉”的實質行為。闃靜的夜裏泛起壓抑紛亂的喘息聲,揪心又不安。不能喊,不能叫,不能想。隻能拚命動用全部感官去體會對方的存在。愛情被披上夜的鬥篷,在漆黑中狂歡。無序的放縱過後,倆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徐明海在暖烘烘的被窩裏用力摟著人,誰都不說話。半晌,徐明海才喃喃開口,像是在提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果子,咱倆幹嘛要這樣兒啊?”為什麽彼此相愛又彼此傷害?秋實也不知道,可能隻有真實的疼痛才能叫人相信這不是場一廂情願的夢。“以後再別編瞎話氣我了,”徐明海繼續小聲念叨,可憐兮兮的,“萬一給我刺激出後天心髒病來,老了老了還得麻煩你送我去醫院,多費事啊?”這話裏對長相廝守共赴白頭的暗示讓秋實身心都軟成一攤泥。“果子,我知道我混蛋,自私又小氣。放不下你,也舍不得爹媽。”徐明海開始進行自我批判,“但我跟你發誓,咱真就苦這四年。如果中間兒我變了心,叫我出門被車撞死,打閃被雷劈死,再也不能投胎,投胎也做不了人!”徐明海的話讓秋實想起自己第一次幫周鶯鶯包餃子。他和麵掌握不好比例,於是隻能麵多了摻水,水多了摻麵,最後弄得一塌糊塗就像如今他和徐明海的關係,早已你中有我,盤根錯節。根本無法去丈量誰虧欠了誰一分,誰對不起了誰一厘。退一步,也許真能海闊天空?過了好久,秋實終於悶悶地開口:“不做人才好。做人有什麽意思?”徐明海見對方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趕緊說:“好,那就不做人。那咱倆下輩子做一對兒蝴蝶。渴了喝露餓了吃蜜,到處飛來飛去,永遠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秋實沒好氣兒:“撐死了是對兒人嫌狗不待見的撲楞蛾子,還蝴蝶?”“我老婆這麽好看,肯定是蝴蝶。”徐明海黏糊糊地親上去。“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兒,”秋實下了決心,“我明天就去找老師申請保送的名額。”“一百件也答應!”徐明海如蒙聖恩。“我……我擔心九爺。他的精神越來越不好了。我把我媽的那張折子留給你,到時候你請個保姆來照顧他。”“不用幹媽給你留的錢,錢我有的是!”徐明海誇下海口,又強調,“再說還有我呢,你不在有我看著他老人家,你放一百二十個心!”用四年的分別,換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未來,贏麵似乎很大。秋實看著信誓旦旦的徐明海。他想,自己願意賭上一把。第79章 八月1997對很多人來講是個極特殊的年份。這一年發生了很多大事。比如世界第一隻克隆羊多莉在蘇格蘭誕生;香港在人們的熱烈盼望下順利回歸;戴安娜王妃車禍去世。而不管成績理想不理想,當年的莘莘“考鴨”們都在8月初陸續得到了奮鬥了3年的答案。有的人喜上眉梢,有的人黯然神傷,有的人準備複讀,人生選擇各不相同。而與此同時,秋實也開始為離家做準備。保送手續早已辦好,那所2000多公裏以外的國立大學很歡迎他的到來。徐明海很緊張秋實的遠行,所以不管是用得著用不著,各種東西弄了一行李箱。仿佛對方去的不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都市,而是某個邊遠山區。除了近在眼前的離別,他心裏另外一塊石頭就是親媽的病。李豔東雖然精神看上去還可以,但比起去年這個時候明顯消瘦了不少。徐明海多方托人,終於找了處靠譜的樓房。隻待秋實去上學,便可以跟李豔東宣布房子“分”下來了,一家人“喬遷新居”。他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沒想到親媽突然開始鬧幺蛾子。“啊?您說什麽?!”徐明海正在院子裏洗臉,聽了李豔東的話不由得激靈一下,然後鬼鬼祟祟地往南屋裏瞄,幸虧秋實不在。“別一驚一乍的,”李豔東皺眉,“還不是因為你去年那會兒鬧失戀,成天丟了魂兒似的。我就舍著老臉,托我們工會主席給你踅摸個靠譜兒的姑娘。人家後來一連介紹了好幾個,媽都不是太滿意,所以壓根兒沒跟你提。不過,這次這個可不一樣。女大學生,年輕漂亮。在報社工作,有編製是正式工。家裏條件也好,父母都是知識分子。”“歇菜吧您,”徐明海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麽好的姑娘應該去找高幹子弟啊。找我幹嘛?扶貧?”“嗨!人姑娘哪兒哪兒都不錯,就是稍微有那麽一點兒矮。所以打小兒就立下誌願,要找個大高個兒結婚,從科學的角度提高改善下一代基因。”李豔東解釋,“她聽介紹人說你186,又看了你的照片,就挺樂意的,說可以見見。”“不是,您幹嗎沒事兒拿我照片兒四處招搖撞騙啊?”徐明海立馬急了,“您這是侵犯我那個……那個,對!肖像權!”“權你奶奶個攥兒!”李豔東抬手給了徐明海腦袋一下,“約都給你約好了。下周一下午2點,美美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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