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了牌坊,是一座巨大的山門,山門前麵立著四尊巨大的雕像,其中一黑一白兩尊雕像尤為顯眼,這兩人均帶著高帽,白衣雕像麵目和善,帽子上寫著“你也來了”四個字,黑衣雕像則麵目猙獰,帽子上寫著“正在捉你”四個大字,看這造型架勢,應該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仔細一看,黑白無常的身後矗立著麵目猙獰的鷹蛇二將。


    林禽眼前一亮,終於見到了人了,不遠處的山門前,幾個穿著道袍的小道童正在掃雪,看見來人,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迎了上去,一個十來歲的小道童見到扶雨若玡,先是一驚,手中的掃把都快要掉了。


    其它幾個人看著扶雨若玡,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扶雨若玡似乎對道童們視而不見,徑直走了進去,林禽跟在她的身後,不好意思地對著幾人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她醒了,她醒了!”慌亂之間,一個小道童終於反應了過來,扔下了手中的笤帚,飛也似地向著大門跑了進去,剩下的幾個人也沒有了掃雪的心思,在扶雨若玡身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飛奔到門內的小道童很快就出來了,身後還跟上了幾十個人,陣仗之大倒是讓林禽十分意外,但是想想,扶雨若玡在道門中聲望極隆,連借刀人都得給她幾分麵子,想必她在天子殿中,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吧。


    但是迎過來的幾個人卻麵無表情,看上去似乎沒有半點高興的神色,林禽心中又開始生出疑竇。這些修道的人,難道都和扶雨若玡一樣,深藏不露,喜怒不形於色嗎?


    “師妹,你還有臉回來?!”一個人排眾而出,怒聲叱喝道,其他人也是麵帶冷笑,陰陰地看著扶雨若玡。


    “怎麽回事?”林禽心中不停地打鼓,他見扶雨若玡沒有回話,反倒視眾人於無物一般,徑直向著裏麵走去。


    林禽現在算是明白了,扶雨若玡和這幾個人肯定不對付,不然怎麽彼此都沒有好臉色。


    林禽訕訕地跟在扶雨若玡身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顆心七上八下。


    呼啦啦,眾人阻住了扶雨若玡的去路。領頭的正是剛才說話的那一位,林禽看清楚他的麵目,這人雖然隻四十剛出頭,卻早已兩鬢飛霜,瘦削而蠟黃的臉上皺紋密布,青筋暴露的雙手長滿了硬生生的繭皮。而在他的身後,斜背著一把長劍,劍柄上吊著一根紫色的劍穗。


    他一雙倒三角眼,死死盯著扶雨若玡,眼神中不是同在師門的憐愛,而是猥褻,讓林禽都看得很不舒服。


    “讓開。”扶雨若玡終於開口了。


    “讓開?你叫我讓我就讓啊?也行,要我讓開,除非你能贏得過我手中的劍。”說完,那人挑釁一般摸了摸劍柄。


    “令師兄,你怕是已經忘記了吧,我們天子殿的少年第一高手,早就已經成了一個隻會紙上談兵的弱女子了,你這不是擺明了欺負人嗎?”


    身後一名長臉的男子忽然道,引來了眾人的一陣哄笑。


    林禽的臉一下子紅了,這群人分明就是來挑事的!他捏緊了拳頭,隨時準備撲上去,但是反觀扶雨若玡,明明被羞辱了,卻像沒事人一樣,繞開了這行人,繼續前行。


    嘩啦啦,一群人又烏泱泱堵住了扶雨若玡的去路,人人臉上帶著嘲弄之情,麵目可憎。


    那個“令師兄”又開口了:“也行,我跟你對招,別人說我欺負你,我派個弟子上去也可以。倫昭,你和師叔過幾招,可要當心,不要傷了師叔。”


    “得了!”剛才那個在門口掃地的小道童蹦了出來,嘻嘻笑道:“師叔,我還想您教我幾招呢?”


    林禽從來沒見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可以這麽令人可惡——雖然自己也比他大不了幾歲——難怪邢昊天幾次三番交代自己,說天子殿中沒有一個好人,這堂堂天子殿的弟子,怎麽會如同市井無賴一般,聯起手來欺負弱女子。


    哪知道扶雨若玡一點點都不生氣,默默繞開了他們,繼續往前走去,令師兄臉色一變,又拉著一行人想再次阻攔扶雨若玡和林禽。


    “差不多得了!”身後一個人扯了扯令師兄的袖子,道,“當心她回去在師父那裏打你的小報告。”


    令師兄這才沒有刁難扶雨若玡和林禽,扶雨若玡穿過人群,向著前方而去。看著扶雨若玡和林禽的身影,令師兄眼中閃過了一絲恨意,冷冷道:“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一報當年之恥!”


    “扶雨若玡在老頭子們跟前可是很吃得開的,師兄您還是注意一點吧,別讓她倒打一耙。”


    “那是以前,她現在就是天子殿的一個廢物,白吃白喝我們的東西,吃得開那是以前,以前她是厲害所以老頭子們捧著她,但是現在,哼哼。”


    “但是人家長得漂亮啊,當心她在老頭子們的床上吹枕旁風哦。”一個弟子搭腔道。


    大家的臉色陡然都變了,令師兄厲聲喝道:“這種話以後再也不要說了,毀謗師長,你知道該當何罪嗎?”


    說話的人嚇得吞了吞舌頭,令師兄臉色一緩,又露出了一副吊兒郎當的表情,悠悠然道:“就算是真的,這樣的話,我們也是不能說的!”


    “跟在扶雨若玡身後的那個小子你們認識嗎?”


    “鬼知道,說不定是她帶回來的小白臉,看他的表情剛剛還想動手呢?”


    “就憑他?估計也就是隻有一張漂亮麵皮,要是剛才他真的動手了,我保證打得他連他親娘都不認得他!”


    諸人一陣哄笑,各自散去。


    扶雨若玡繼續前進,路上也遇到了天子殿的一些弟子,雖然沒有人再刁難他們,但是看到扶雨若玡,個個表情冷淡,連招呼的人都沒有一個,扶雨若玡對他們也是視若不見,可見她在天子殿的人緣有多差。


    扶雨若玡在一處極偏的地方停下來,這裏三三兩兩散著幾間簡陋的小木屋,不遠處就是豬舍,時不時還飄來令人惡心的味道,扶雨若玡走進其中一間小房子,林禽也跟了進來,這房間裏雖然隻有一些簡單得不能在簡單的桌椅,布置得倒也雅致。可能是因為扶雨若玡下山日久,桌椅上布上了一層灰。


    “你就住這兒?”林禽說出口後立刻就後悔了,這地方實在和自己想得太不一樣了,上山之前,他還以為扶雨若玡是天子殿的明星,所有人都眾星捧月一般圍繞著她,可是進了天子殿,從眾人對她的態度就不難看出,扶雨若玡並不受待見,片刻之前,林禽以為大家是嫉妒,但看到如此簡陋的住處,林禽覺得實在是和自己先前想的大相徑庭,不免有些失望。


    “你嫌這裏髒?”扶雨若玡問到。


    “不是,不是,隻是剛才那些人,實在是太可惡了,若不是仙子你攔著,我都差點和他們打起來了。”


    “你打得贏嗎?”


    “這……”林禽無言以對。


    扶雨若玡輕輕地道:“這個世界上的人,有君子也有小人,當你站得高的時候人人都捧著你,奉承你,但是一旦你跌倒了,所有人都隻會看你笑話,甚至還有人要落井下石。如果你連這點都看不透的話,和外麵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


    林禽低著頭道:“我錯了。”


    “你沒錯,我心裏也有不舒服的時候,人非聖賢,都有七情六欲。但是看透了,也就那麽一回事,一隻鳳凰又何必向一群野雞證明自己是鳳凰呢?旁邊那幾間房子都沒有人住,你自己挑一間住下,我很久沒有回來了,還需要收拾屋子,你也去忙吧。”


    “哦。”林禽還有很多話想問,但是想想還是算了,挑了一間離扶雨若玡最近的房子,開始收拾。等他忙完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扶雨若玡在挑水,心裏又不舒服起來,扶雨若玡在他心中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應該是不食人間煙火嗎?原來她也需要劈柴洗衣,幹和天底下所有農婦一樣的粗活髒活。若是邢昊天看見了,估計會心疼死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湘西奇聞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凝眸七弦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凝眸七弦傷並收藏湘西奇聞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