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雨若玡看著黑貓消失的方向,臉上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在林禽的記憶中,似乎從來沒有看見扶雨若玡開心笑過,雖然她性格寡淡,對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但是其實是一個麵冷心熱之人,在梁家祖宅的時候,冒死相助的是她,現在遇到了周鎮這樣的事情,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回來,而此時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柔與恬淡,林禽不由得心中一跳,若是她能夠一直這樣,該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


    但是接下來該怎麽辦?


    林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將自己手頭上已經掌握的證據,默默地在心裏過了一遍。現在自己能夠基本肯定的是,李伯應該沒有撒謊,周老太太生前確實有吃貓眼的習慣,而且當時應該就是那隻黑貓闖進房間“嚇死”了老太太。


    但是這隻黑貓到底是為了複仇故意驚嚇周老太太,還是老太太心中有鬼,猛然見到黑貓引起心肌梗塞而亡,這還得兩說。


    再就是李伯之死,也太過蹊蹺了。如果周家人隻是擔心李伯嘴大將周老太太愛吃貓眼的習慣說出去,玷汙周老太太身後之名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喪心病狂地殺人滅口,畢竟李伯在周家跟了一輩子,算得半個周家人,隻要周常好生勸說,李伯也會把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裏麵。


    貓眼、人眼、紅手絹、周老太太還有周家,這些完全沒有任何關聯的東西,該如何把它們串聯起來?林禽現在就是少了一根關鍵的線索,一旦把這條線索拿到手,所有的事情都會串連起來,而周老太太的死因和李伯的無辜枉死也會迎刃而解。


    方巍沉思了一下道:“仙子,你說周老太太是枉死的,七日之內必然還陽,周家一人都跑不了,這句話是否當真?”


    扶雨若玡淡淡地道:“我從不撒謊。”


    林禽問道:“為什麽?”


    扶雨若玡道:“靈堂之中會有很多的答案,我已經說了,周老太太是冤死的,而靈魂七日之內必還陽,她定然會屍變,一旦屍變,周家之人無一人能夠活著出來,甚至連周鎮,也會麵臨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至於周家人能不能請得到得高人做法,為周老太太怨靈超度,這就要看周家人的造化了……”


    說到這裏,扶雨若玡嘴角輕蔑一笑道:“不過這方圓數百裏之內,能夠降伏如此惡靈之人,除了我天子殿,我還沒有聽說另有別家。”


    “仙子能降伏周老太太的怨靈嗎?”


    “如果我有天子殿法器在手,倒是可以一試。”


    林禽心中篤定了一些,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扶雨若玡話鋒一轉道:“可惜這次我出來的匆忙,並未隨身攜帶。”


    林禽焦急道:“那我們還不如先回去一趟,去拿仙子降妖法器,如果有可能的話,再請天子殿中一兩個內門高手來幫忙,這樣的話所有事情都能解決了。”


    “不能回去!”扶雨若玡斷然道,“隻要我們回去,行藏必然暴露,紅手絹的人定然可以尋找到我們,到時候,我們不僅沒有返回天子殿的機會,可能半路上你就已經被她們殺了。”


    “那仙子如何知道,紅手絹的人,現在沒有發現我們?”


    扶雨若玡傲然道:“你以為我隻會帶你如無頭蒼蠅一般逃命麽?”


    說完,扶雨若玡翻出了剛開始帶領林禽逃命時候所用的羅盤,淡淡道:“一切機密都在這個羅盤之中,若是不是靠它,你怕是早已經死了!”


    林禽知道扶雨若玡雖然沒有高深的道法,但是身上卻如同一個百寶箱一樣,隨隨便便拿出來的玩意兒,都是讓道門中人垂涎三尺的天子殿絕密法器,他們兩人道法低微,但是依著扶雨若玡的頭腦手段,兩人自保應該無憂。


    和扶雨若玡在一起,林禽的心裏總會產生一種錯覺:就算是自己到了黃泉路上,扶雨若玡也能夠有手段把自己生生地拉回來。有她在身邊,似乎一切難題都不是問題。


    林禽皺了皺眉頭道:“那仙子,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


    扶雨若玡看了林禽一眼,道:“你說呢?”


    這次出來,扶雨若玡不僅多次詢問林禽的意見,甚至隱隱有為林禽馬首是瞻的味道,林禽知道,這是扶雨若玡對自己的一次考驗,但是能夠得到扶雨若玡的承認,林禽心中感到了莫大的光榮。


    林禽認真思考了一下,道:“我們可以引蛇出洞。”


    扶雨若玡饒有興趣道:“怎麽個引蛇出洞法,你說說看。”


    “做賊之人,定然心虛,仙子也說了,周老太太七日之內必然屍變,想必這件事情肯定讓周常現在如坐針氈。仙子,如果我們能夠提前讓周老太太屍變的話……當然這麽做對周老太太屍身太不尊敬了,不過我們可以以假亂真。”


    扶雨若玡道:“你的意思是說,假扮周老太太嚇唬一下周常?”


    林禽笑道:“隻要周常做賊心虛,看到周老太太回來找他索命,他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樣我們就能夠逼周常說出他到底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壞事了。”


    扶雨若玡微微頷首,道:“此計可行。好,就這麽辦。”


    得到了扶雨若玡的首肯,林禽心中更加興奮起來,將自己臨時想出來的“錦囊妙計”一一跟扶雨若玡說了,扶雨若玡扶雨若玡對於林禽的辦法,在大方向上沒有改動,隻是在林禽沒有注意的細節上加以補充,兩人商量了一會,便潛入周家大宅。


    靈堂裏麵依然飄著香火紙錢味道,因為周老太太新喪,所以這些孝子賢孫們,沒有一人敢離開,紛紛在靈堂中守夜——畢竟,生前孝不孝順沒有人知道,但是人死了,那是一定要盡心盡孝的,既是做給兄弟妹看,同樣也是演給街坊四鄰瞧的。


    馬夫嘴裏最為孝順的周常還跪在周老太太的靈前,不停地燒著紙錢,紙錢在火盆裏麵燒成一堆堆的黑灰,周常麵無表情,一雙眼睛已經熬得通紅。


    周豐在一旁拿出煙袋,吧嗒吧嗒地抽煙,蹲在門口,悶著腦殼,不停地打著哈欠。而周芸因為身體的原因,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其餘幾個披麻戴孝的女子和小娃,應該是周家的兒媳和子孫,也都強睜著眼皮熬夜,最小的那個不到三歲的小孩,已經靠在母親的肩膀上睡著了。


    周豐吧嗒吧嗒抽了一袋煙,站起身來,嘟囔了一句:“老七怎麽還不回來?”


    “不急,一去一來多少要點時間,加上天黑路滑,再等等,天亮之前肯定會回來的。”周常沒有抬頭,勉強應了一句。


    周豐忍不住了,用煙袋狠狠地一砸地板,埋怨道:“老三,都是你出的騷主意,我早就說,就近請一個師父給娘做了法事就可以了,你非得上天子殿去,現在好了,娘死的第一天,就沒有人做法事,不知道娘的三魂七魄有沒有被冤鬼勾去嘞!”


    “少說幾句,在娘的靈前我不想跟你吵。”周常冷冷道,“你要是覺得在這裏等著太累,就先回去休息,我在這裏守靈就可以了。”


    “嘿!”周豐冷笑一聲道:“看來我們周家就隻有你一個孝子了,得了吧老三,外人不知道你是什麽貨色,難道我還不知道,裝,給我裝,我看你裝的了幾時,不就是惦記著那些地契和田契麽?裝什麽呢!”


    周常沒有搭理他,撕了一通紙錢扔進火盆中,火勢頓時暴起,照亮了周常的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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