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林禽的臉上露出了認真的表情,道:“我們開始吧。”


    “好。”翟瀟雨也不再廢話,但是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強調:“記得聽鈴聲。”


    林禽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地點頭。


    翟瀟雨口中所謂的‘出靈’在道門中有很多種解釋,各門各派的叫法都有所不同,有的叫“靈魂出竅”,有的叫“身外化身”,有的叫“陰神出體”林林種種,五花八門,自然修煉的法門也各有不同,但是,唯一不變的是,必須在“瀕死”之境,或者是“似死還生”的境界,才能修煉這種法門。


    修煉不難,但是這種修煉之途卻極為凶險,稍有不慎,便會有死的危險,因此在修煉的時候,必須有一個身邊最為親近的人在身邊護法。


    但是,在爾虞我詐的道門中,就算是父子師徒也不能盡情托付,何況是一般的道門師兄弟,除非萬不得已,很少有道門中人會讓自己的“陰身”出體。


    在袪魔鬼文中,曾經有不少道門修行之人閑暇之日,記載過不少關於陰身出體的法門,林林種種,不一而足,隻要稍有道門修為的人,均會“出靈”之法,就算是沒有學過,這種法門也會自然而然的存於內心之中,因此翟瀟雨也這才不問林禽是否懂得這門道法。


    林禽閉上了眼睛,擯除了心中一切私心雜念,麵如止水,一隻手緩緩地放在慕容倩雪的胸口,另外一隻手手捏道決,淩空緩緩地畫出了一個符咒。


    聽”到林禽這個動作,翟瀟雨的臉上忍不住閃過了一絲訝色,但是她知道此時絕對不可以打擾林禽,她甚至連呼吸都變得緩慢起來,生怕任何一個不小心,驚擾到了林禽。


    在所有的“出靈”的方法中,林禽選擇了一種最為普通的方法。入夢。


    很快,林禽淩空畫符之後,那符咒如同實質一般,閃出一道溫和的光芒,將林禽渾身包裹在其中,林禽的眼皮子慢慢的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漸漸地進入了酣夢之中,但是放在慕容倩雪手中的那隻手,卻穩如磐石,絲毫沒有動。


    翟瀟雨雙目“目不轉睛地看著林禽,這個少年的身上藏著太多太多的秘密,她其實也很期待林禽“出靈”之法,見林禽選擇了道門中最為普遍的“入夢”之法,不由得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


    她“盯著”林禽,終於,林禽睡得很熟很熟了,而現在她隻要稍微用一點力量,那麽林禽就再也沒有辦法醒過來,曾經她無數次地咬牙切齒地念叨著‘林禽’二字,發誓要將這個素未蒙麵的‘惡棍’碎屍萬段,現在機會就盡在咫尺,她內心卻在彷徨不定,


    她緩緩地伸出了手,慢慢的向著林禽已經閉上的眼睛靠近,隻要她將哪怕一點點指甲碰到林禽的雙眸,林禽就會“受驚”而永遠失去靈魂附體的可能。


    這是一個簡單地不能再簡單地動作,甚至三歲孩童都可以輕而易舉做出來地動作,甚至是她這輩子最容易的一次殺人。但是,她的手就像如同千萬鈞的巨石壓著,讓她的手‘沉’得抬不起來。


    她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柳夢蟬的影子,她暗暗告誡自己:發過誓的,一定要為她報仇。


    整個屋子中靜的令人窒息,甚至連一點風都沒有,掛在床頭之上的那個風鈴,沒有絲毫晃動的痕跡。在這個安靜地環境中,翟瀟雨的內心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殺他,不過舉手之勞,但是殺,還是不殺,卻是千難萬難。


    翟瀟雨心中默默地喊道:‘夢蟬,你說,你要我如何做?’


    翟瀟雨顫抖的手,緩緩地向前伸去,就在林禽的眼皮前麵不到一寸的距離,但是忽然間,她緩緩地將手收了回來,整個人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一個讓她能夠活下去的決定。


    她不敢回頭,甚至動都不敢動一下,就隻有如老僧坐定了一般,看上去似乎在真心為林禽護法。


    她雖然沒有看見,但是她卻能夠感受到,身後一隻龐然大物,正在死死地盯著自己。


    林禽頭頂上的青光越來越甚,凝而不散,在他的頭頂之上,漸漸形成了一道光幕,然後慢慢地從慕容倩雪的口鼻之中鑽了進去。林禽依然在熟睡,就像一個累了很久,忽然間躺在床上般愜意從容。


    林禽仿佛穿過了一條幽深的甬道,而這條甬道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沒有燈光,沒有聲音。他仿佛被某種力量驅使著一般,向著前麵走去。


    “七妹,七妹……”林禽輕輕地呼喚著,手中不知道如何出現了一盞昏暗的油燈,他提著這盞油燈,繼續呼喚著慕容倩雪的名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見了一座山,山上密密麻麻的用鐵鏈鎖著,而這座山中,他可以清晰地透過鐵鏈和山石,看見山的最深處。


    在山的最深處,是一口棺材,上麵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而林禽又能透過這口棺木,看見棺木中躺著的人,她睡著了,睡得很安詳,就算是再喧鬧的聲音,也沒有辦法將她吵醒。


    “七妹,慕容倩雪,你能聽見麽?”林禽輕輕地“呼喚著”,雖然此時他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卻能夠感受得到自己正在“呼喚”。


    這種感覺,就像出於一個不屬於這個星球上任何一個角落的存在,在這裏,似乎任何事物都不存在實體,包括林禽自己。


    但是,在棺木中的慕容倩雪,絲毫沒有反應。


    “鑰匙……”林禽心中想著翟瀟雨的交代,可是能夠打開“這座城”的城門在哪裏,鑰匙孔又在哪裏。


    林禽拿出了那枚珠子,這是他和慕容倩雪之間唯一的羈絆,也是他和慕容倩雪之間,唯有兩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當翟瀟雨說出“鑰匙”的時候,林禽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這個珠子和藏在這個珠子之中的那塊紅手絹。


    慕容倩雪也是因為這珠子而“死”,林禽相信如果能夠喚醒慕容倩雪,唯一可能的就是這枚珠子。


    林禽將珠子放在掌心中,在油燈的光映照之下,這枚珠子犯出溫柔的光,林禽希望慕容倩雪能看到這束光。


    “七妹,你看見了嗎?”林禽大聲“喊”道,“如果你能看見,就跟我回來。我在等你,你二姐,五姐她們都在等你。回來吧……”


    可是在山中在棺中的慕容倩雪絲毫不為所動,她依然安靜地睡著,仿佛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了。


    山上的鎖鏈,棺中的封印……


    林禽上前,扯住那鎖鏈,企圖將它掰斷,但是這山,這鎖鏈,讓林禽所有的努力都變得徒勞無功,更遑論進入山中,去觸摸那些符咒,去打開那口棺木。


    “難道這鑰匙……不是這枚珠子?”林禽見慕容倩雪絲毫不為所動,不由得有些泄氣了,但是依然不甘心,一遍遍地“呼喊著”慕容倩雪的名字。


    忽然間,林禽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林禽嚇得連忙回頭。


    他看見了一個人,正在咧著嘴對著自己笑。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那人說話,雪白的胡須無風自動,臉上每一根皺紋都清晰可見,他的臉上永遠帶著笑,帶著那種心甘情願不問為何去相信的笑。


    月老,令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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