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禽想過失敗,想過各種各樣的可能,但是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在這裏遇到月老令合歡。


    他……他怎麽在這裏?


    林禽正思忖間,令合歡對著林禽一笑,道:“你就是林禽吧?”


    林禽看了看自己,雖然現在自己是“出靈”的狀態,但是也應該和本尊的長相一模一樣,令合歡沒有理由不認識自己。


    “你能到這裏,看來我的計劃應該是失敗了……”月老嗬嗬一笑,絲毫不以為意道,“我死了嗎?”


    林禽沒有做聲,月老令合歡欣然點了點頭道:“那應該是死了。”


    林禽看著眼前的令合歡,眼神逐漸地淩厲起來,“慕容倩雪是你封印的?”


    “不。”月老令合歡輕輕地搖頭,“她是自己封印的六識,隻是她們所有人的道法都是我教的,所以我在她的道法中加入了一點點東西,僅僅隻是一點點而已,如果我在這裏不會遇到你,或者我消失了,那麽證明我所有的猜測都是對的,但是偏偏你還是來了……”


    月老苦笑了一聲:“告訴我,為什麽?”


    林禽眼神茫然地搖了搖頭,說道:“你說,我沒有前世。”


    “沒有前世……沒有前世……”月老反複念叨著這四個字,眼神變得複雜到了極點,陡然間似乎又似乎什麽都想開了一樣,展顏一笑道:“這就對了。”


    “告訴我,該如何救回慕容倩雪,”林禽說道,“你答應過我的,隻要我給你看前世,你就答應讓慕容倩雪複活。”


    “這個自然,我令合歡說的話,自然當真。”令合歡神情平靜的道,“你既然能夠來到這裏,帶走慕容倩雪,對你來說不是一個難事。”說完令合歡的眼神放在了林禽手中的那枚珠子之上,道,“何況,你帶了這枚珠子過來,你很聰明,知道這個月奴何為會自封六識。”


    “你到底想說什麽。”林禽問道。


    令合歡微微一笑,用手在虛空中劃了一個圈,就像說著一件根本不應該在這個場合說的事情,“我在這個圈中。”


    林禽知道,令合歡費盡心機在這裏“等他”自然不會是來說一段無關緊要的廢話,他隻希望令合歡能夠快點說完,然後帶走慕容倩雪,同時暗自祈禱,那風鈴之聲不要不合時宜地響起。


    “我們都在這個圈子裏。”令合歡再次重複了這句話,“所有人。”


    “你養過螞蟻嗎?”令合歡又是一句忽如起來的話。


    “我養過。”我曾經將一堆螞蟻放在一個盆子裏麵,然後在上麵罩上了任何螞蟻都無法爬出來的玻璃盒子,於是,很快所有的螞蟻都在這個盆子裏麵生存,他們有了規矩,有了尊卑,然後,便以為這個盆子就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就像我們一樣,”令合歡指著自己在虛空中畫出來的這個圈子,道,“活在一個圈子之中。就以為這個圈子中,便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林禽微微挑眉,他不知道這個費勁了所有的心血,隻為看自己前世一眼的瘋人,又會說出任何驚世駭俗的言語。


    “你見過九頭相柳了?”


    “恩?”


    “那你覺得,這個九頭相柳,是不是也應該在這個圈子之中?”


    林禽想了想,那九頭相柳給與自己的震撼確實是前所未有的,點頭道:“上古神物,自然非俗世所能容。”


    “上古神物?”令合歡嘴角輕輕地笑了,“那上古神物是如何來的?”


    “是天地間造化。”


    “什麽是天地,什麽又是造化?”令合歡的目光變得淩厲起來,語氣也有些咄咄逼人。


    “自然是……”林禽想了想,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什麽是道?什麽是修道,修道之前世怎樣,修道之後,白日飛升之後又會怎樣,滿天神佛又是什麽,他們從哪裏來,又住在哪裏,又將會去何方?”


    一連串的問題,林禽有些懵了,隻得道:“這些與我無關,我隻希望能夠帶回慕容倩雪。”


    令合歡笑了,道:“螞蟻也是這麽想的。”


    “前輩。”林禽有些按捺不住,隻得道,“前輩,我時間有限,如果你在這裏等我,就是為了討論這些道法核心之義或者是虛無縹緲的修仙之道,我實在難以奉陪。”說完,林禽離開令合歡,徑直走向那座巍峨之山,隻想用盡一切辦法,將這山中鎖鏈去除。


    不知道為什麽,令合歡又出現在了林禽的身前,認真地道:“你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人,每個人都有前世,生死輪回乃是千古不變的規矩,告訴我,為什麽你卻偏偏沒有前世?”


    “也許是天地弄錯了,疏漏我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吧。”林禽敷衍著道,腦海中卻想著如何將這鎖鏈打斷,可惜現在的他,沒有半分道法,在這個鎖山之前,他所有的努力都是蚍蜉撼樹,根本沒有半點作用,甚至連一塊山石都沒有辦法掰下來。


    令合歡在自己先前畫的那個圓圈上用手輕輕一撇,露出了一個缺口。


    “當所有的螞蟻都習慣於他們所在的世界的時候,偶然間有那麽一兩隻螞蟻不甘寂寞,從這玻璃箱中爬了出來,於是他們會看見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林禽知道沒有辦法擺脫令合歡,隻得配合令合歡的語氣道:“前輩是想要我做這隻不甘寂寞的螞蟻嗎?”


    “不,那隻螞蟻是我。”令合歡用手在圈外點了一下,頓時出現了一個黑點,令合歡笑著道,“你在這裏。”


    說完,令合歡再次信手畫了一個圈,包裹住了那個已經有了一絲殘缺的小圈和代表林禽的那個黑點,道:“你明白嗎?”


    “前輩,你如果真的有什麽要說的,能不能一次性說完,我真的沒有時間陪你在這裏打啞謎。”林禽焦急地看著那座巍峨之山,和在山中棺木中沉睡著的慕容倩雪,根本沒有心思聽令合歡的話。


    令合歡又在大圈之外一點,再次出現一個黑點,他指著這個黑點道,“九頭相柳,它在這裏。”


    說完,令合歡又畫了一個大圈,將所有的一切都包裹了進去。


    令合歡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輕輕捋須,麵帶微笑。


    “我隻想知道,如這樣的圈,到底還有幾個。”


    林禽再次繞開令合歡,奮力催折著堅不可摧的鐵鏈,焦急地叫喚著慕容倩雪的名字。


    “林禽!”忽然間,令合歡叫了一聲林禽的名字,而這聲音,就像有某種魔力一樣,讓林禽渾身顫抖,僵直地站立在當場。


    並非令合歡用了某種魔法道術,也並非林禽心智失控,而林禽之所以有如此反常的表現,是因為令合歡叫出林禽這兩個字的語音,並非屬於現存在世的任何一種已知道的語言。


    但是這種語言,林禽卻無比的熟悉,隻是這兩年來,已經再也沒有人用這種語言互換過自己的名字了。


    懂得這種語言的人,現在唯一在世的隻有林禽一人。


    令合歡用的這種語言,是林禽族中通用語。


    還記得林禽是如何在那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下活下來的嗎?


    他是他們族中唯一一個懂得外麵的語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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