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禽看了趙四一眼,道:“你很急嗎?”


    “林老弟,實不相瞞,我們……哎……衡陽城遲早都是要破的,我算了一下,從燁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估計也支撐不了一個月,到時候,我們可都要被活活的燒死啊!”


    說到這裏,趙老四跪了下來,對著林禽磕頭如搗蒜,哭聲道:“林老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啊,隻有殺了榮奎,我們身上的詛咒才能夠解除,不然,我們下輩子連投胎做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林禽扶起了趙四,安慰道:“詛咒之說,不過是軍中流傳的謠言罷了,不足為信,你放心,我會替你想辦法的。”


    說完,對趙四又是一陣勸慰,趙四這才安靜了一些,幾次起身欲走,又回頭再三交待林禽注意,好像恨不得林禽現在就衝進帥府之中,將那榮奎給殺了。但他也知道此行凶險,必須仔細籌謀,小心謹慎,總之一句話,就是心中十分糾結。


    幾次三番,在林禽的勸說下,趙四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回到軍營之中。


    趙四,到底是真心,還是在演戲?現在看來,如果趙四還在演戲的話,剛剛表現出來的演技爐火純青,堪比上海灘那些大明星了,但是林禽也不會全然相信他,在屋中打量了一圈。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中年婦人提著二兩剛約的肉回來了,開門之後,看見了林禽,也沒有打招呼,直接向著廚房裏麵走去。


    林禽也不搭理她,繼續在在三間房圍成的院子裏麵轉悠,問婦人要了鋤頭,居然開始悠閑自得地挖起了蚯蚓。婦人對他的表現雖然覺得很怪異,但是始終沒有上前和他說話。


    夜幕很快就降臨,那中年婦人弄好了飯菜,端到桌子上,把林禽叫過來之後,很不愉快地將筷子往林禽的麵前一放,便要出門,林禽叫住了她:“你不吃?”


    “我沒那個福氣呷肉!”婦人終於氣衝衝地說話了,林禽笑了,道:“有雞蛋嗎?”


    “蛋?!”婦人終於怒了,用大白嗓子吼道,“你都有肉呷了,還要呷蛋,你個砸細伢子真的不知道好歹咯!”


    林禽也不反駁,隻是麵帶微笑,比劃著道:“雞蛋,生的,有麽?”


    婦人雖然一肚子的怨氣,但是林禽是趙四領回來的,不敢得罪,隻能氣衝衝地返回廚房,拿出一個蛋,放在林禽的桌子上,然後瞪了林禽一眼,氣鼓鼓衝了出去。


    林禽啞然失笑,他也不知道這個婦人對自己哪裏來的這麽大意見。不管了,林禽將雞蛋握在手中,放在耳邊不停地搖動,直到將雞蛋的蛋清和蛋黃混在了一起,這才從隨身帶著的包袱中,取出一根常用的縫衣針。林禽將縫衣針輕輕地插進了雞蛋中。雞蛋殼居然沒有被刺破,僅僅在殼上留了一個針眼。


    林禽將雞蛋液順著針眼倒出來,滴落到碗裏,然後夾了一小塊肉和一點米飯,攪拌均勻。又拿了一張草紙包裹了,徑自走了出來,走到了天井的正中間,林禽剛剛在那兒挖蚯蚓的時候,剛好挖鬆了一些土,他彎腰扒開表麵的浮土,將這團草紙包裹的東西放了進去。


    忙完手裏的活,林禽準備回去,經過廚房的時候,聞到裏麵飄來的肉香,透過窗戶,林禽看見那個婦人正坐在灶台前麵狼吞虎咽,看來趙四痛下決心讓她買回來的二兩肉,被她扣克了不少。林禽自然不會揭穿,心中一笑,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到了自己的房間。


    過了不久,那婦人過來收拾,見林禽隻吃了一點,頓時心疼道:“遭雷劈喲,這可是肉和白米喲,這都不吃完,灶王爺是要懲罰人滴哦。”說完連忙上去收拾,連林禽掉在桌子下麵的幾粒米,都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林禽開口道:“這位——大姐,麻煩你一個事。”


    婦人還在收拾,直到直起身子看到了林禽放在桌子上的東西,頓時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


    林禽放在桌子上的是一塊她想都不敢想的大洋。


    那婦人以前跟著的是一個農夫,後來男人得了急病,沒錢醫治,一命嗚呼,幾個小娃兒也先後夭折了,她一個人原本活得十分淒苦,直到衡陽城破之後,鬼使神差地落在了趙四的手裏,反而因禍得福,不僅有了“大宅子”當起了“女主人”,而且一日三餐都有了保障。這樣想來,趙四算是她生命中的貴人,要她往東她絕不往西。


    可是趙四忽然間引了這麽一個後生伢子回來,讓他產生了危機感——軍中盛行男風,趙四也跟她說過,莫非趙四也好上這口?她這半天來心裏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因此失寵。所以才對林禽愛理不理,林禽如果知道是這個原因的話,估計牙齒都要笑掉。


    趙四雖然平日裏也給這婦人一些錢,但是趙四為人小氣吝嗇,哪裏肯給許多,像這樣的大場麵——一塊光洋,婦人還是第一次看見。


    “幫我做一件事,做好了,這錢就是你的了。”


    婦人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大洋,吞了一口唾沫,問道:“什麽事?”


    “我這個人愛潔,看不得一點髒東西,你這兩天沒事的話,多在家裏打掃打掃,我要這個屋子一塵不染。”


    “要的,闊以!”婦人連連點頭,髒兮兮的手一把將林禽放在桌子上的光洋拿走了,林禽吩咐她做別的事情自己還擔心做不來,但是掃地搞衛生,她可是行家裏手,雖然不懂林禽說的“一塵不染”到底是什麽意思。


    錢,永遠是緩和人際關係的潤滑劑,婦人瞬間便對林禽轉變了態度,捋起袖子開始準備大幹特幹,一邊,飯後的林禽在院中悠閑地踱步消食。婦人裏外忙活了好一陣子,叫林禽過來檢查,林禽隻淡淡地看了眼,道:“不行,今天就這樣吧,明天再來。”


    “明明已經很幹淨了啊,比張地主家還幹淨,這後生怎麽不滿意啊?”婦人心中雖然不悅,但是看在光洋的份上,隻能忍氣吞聲,應了下來。


    半夜,趙四從軍營回來了,見林禽房裏的燈已經熄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門道:“林老弟,林老弟?睡著了嗎?”


    “沒睡,進來吧。”


    趙四推門進去,點亮了油燈,林禽合衣坐在床上,盤膝打坐,趙四笑著道:“這麽晚了,林老弟還不睡覺?”


    “等你。”林禽指了指桌上的一張紙道,“這些東西我都要,你明天給我買齊了。”


    “哦。”趙四拿起了紙,參軍之後,趙四也跟著學了些字,雖然不能提筆成文,但是一般常用的字還是認得幾個的。


    “黑豆三兩,……白……什麽三兩……”


    “白礬。”


    “哦。還有石榴皮,雄黃,菖蒲和艾草……還有繩子……”趙四皺眉道,“現在這個時節,艾草不好找啊!”


    “還有香灰、白布、燒雞……嘿!”趙四放下了紙張,問道,“林老弟,你怎麽要的都是奇奇怪怪的東西?”


    “能辦好嗎?”


    “放心,”趙四一拍胸脯道,“衡陽城裏麵就沒有我辦不好的事情。”


    “那,多謝了。”


    趙四轉身走了,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林老弟,你要這些東西,是不是打算……打算煉蠱對付榮奎?”


    趙四被林禽“下”過一次蠱,因此對林禽會蠱毒印象極為深刻。而且這些年他十分注意收集關於林禽的訊息,自然知道,林禽曾經用蠱殺死過一代蠱王——猜王!


    如果這次,林禽用最拿手的蠱毒對付榮奎,趙四篤定,榮奎這惡棍,大限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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