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齋訕訕地道:“林老弟啊,老哥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了。”說著起身欲走,道:“老板,過來結賬。”


    老板跐溜一下,趕緊聞聲而動,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不容易啊,這是這個老賴皮住了好幾日之後,第一次主動叫結賬,得好好地把這幾天砸壞的桌椅板凳,瓶瓶罐罐的,跟他好好算算了。


    “就聊會,耽誤不了幾分鍾。”林禽淡淡地道。


    “不了,”周繼齋的麵容有些僵硬,“急事,十萬火急,十分著急,千急萬急,我說老板你算好沒?”周繼齋可是道門小靈通,他能看不起坐在自己身邊的是誰?難道還是幾年前,那個少不更事初出茅廬的小屁孩?開玩笑!人家一把劍一個人血染蛇山,殺了好幾萬道門公會的弟子(也有說十幾萬的),和他坐在一起,萬一被道門公會的弟子看見了,自己還有命在?就算是僥幸沒有看見,萬一他一不小心放個屁,把自己崩死了怎麽辦?


    而且他這次過來,還專門是來找自己的,會有好事?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


    “哎呀,你算完了嗎?”看著店鋪老板算盤打得劈啪直響,周繼齋等不及了,從平津帆的布兜裏麵拿出來一張皺皺巴巴的毛票,塞進老板的懷裏,道,“不用找了。”抓起平津帆就準備跑路。


    “坐。”林禽淡淡地道,頓時,周繼齋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腿仿佛被灌了鉛一樣,絲毫不能動彈,這小子這幾年是拜了玉皇大帝做師父嗎?怎麽變得這麽厲害起來了,想起來老子也算是羅浮山一脈的“首席大弟子”怎麽……差距忽然間就這麽大了呢?


    周繼齋心裏七上八下,臉上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訕訕地道:“我忽然想到了,其實也沒有那麽急。那就?聊聊?”


    “咦,怎麽不見尊夫人?”周繼齋想盡力把話題扯開,帶點溫暖的節奏,讓林禽的心情舒暢一點。


    “我正是因為這件事來找你的。”林禽淡淡地道。


    周繼齋在桌子下麵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幾個嘴巴子,心裏默默地念道:“我的嘴怎麽這麽欠啊,哪壺不開提哪壺。”


    周繼齋剛剛才記起來,好像正是因為王素清的事情,林禽才和道門公會結下了梁子,才引發了那場道門中數年罕見的血案。


    難道道門的傳言是真的,他老婆真的死了。周繼齋仰天打了一個哈哈:“今天太陽真好啊。”


    林禽不說話,兩隻眼睛如同帶著刀一樣,看著周繼齋,周繼齋心裏七上八下,忽然間猛地一拍桌子,怒聲喝道:“小兒,我要的花生米怎麽還沒上來?”


    “你又沒點,上個屁哦!”對於吃飯不給錢的人,小二可沒有伺候的耐心,當場頂了回去。


    “我現在點不行嗎?”周繼齋再一拍桌子,道,“趕緊的,沒見到你家林大爺正在喝酒嗎?”


    說完,轉頭看著林禽,討好地道:“現在小二的素質是越來越差了,你可別見怪,打斷一條腿就行了,別連胳膊也打斷了。”


    “清兒的死跟你有關嗎?”林禽忽然道。


    “噗通”一聲,周繼齋猛地跪在地上,大聲道:“黃天在上,後土在下,我周繼齋要是跟尊夫人的死,不,是尊夫人仙去有半毛錢關係,我周繼齋三刀六洞,不得好死。”


    “是你通知扶雨若玡的嗎?”


    “不是,不是,我沒有見過若玡仙子。”周繼齋連忙擺手,“這事跟若玡仙子有什麽關係?”


    “扶雨若玡殺了我妻子。”林禽淡淡地道,周繼齋忽然愣住了,臉上每一根肌肉都變得不自然,訕訕地道:“這事,這事跟若玡仙子應該,應該沒關係吧,沒道理啊,沒理由啊……若玡仙子,怎麽……”


    “是不是你上次見我之後,把我的消息告訴了扶雨若玡?”


    “冤枉啊!”周繼齋幾乎要哭起來了,七情上臉,悲天搶地道,“我周繼齋雖然貪財好色,哦,隻貪財不好色,可是從來沒有幹出過出賣朋友的事情,林老弟,你可要明察秋毫,不能冤枉好人啊!”


    林禽靜靜地看著周繼齋的浮誇表演,判斷真假。


    “大冷天的,是誰家裏死了娘還是死了爹,哭喪呐!”門忽然被推開了,一行人走了進來,領頭的是一個高大碩壯的女人,聲音嗓門卻比男人還要大,還要低沉。


    周繼齋眼珠子一轉,立刻計上心頭,大聲吼道:“我們兄弟倆聊天,關你屁事!”


    頓時,包括那個高大的女人在內,所有人都轉頭看了過來,眼中含著殺意。


    店鋪老板頓時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悄悄地把頭買進了櫃台之下。


    天氣都這麽冷了,這群人的火氣怎麽還是這麽大。


    果然,那群人連門都沒關,就徑直向著林禽和周繼齋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從頭到腳打量了兩人一番,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放在周繼齋身旁的那個髒兮兮的平津帆上,冷冷道:“朋友,在哪座山,哪座廟修道?”


    林禽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傲慢的態度頓時引起了對方所有人的不滿,看著對方一老一少,身上連把像樣的東西都沒有,這些人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一個人走上前,猛地一拍桌子,把整張檀木大桌震得一陣嗡嗡直響,威風八麵地道:“哪裏來的不開眼的小賊,報上名來。”


    周繼齋這個時候已經從跪在地變成了起身,腰杆一挺大聲道:“告訴你也無妨,這位是玉皇大帝坐下,托塔天王三太子哪吒,至於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你名爹。”


    “找死!”那個大漢大喝一聲,忽然一拳猛向著周繼齋砸去,周繼齋倒也身形矯健,一矮身就閃過了,反而腳下一勾,那個男子頓時腳下一拌蒜,用力過猛收不回來,直接摔倒在地上,周繼齋哈哈大笑道:“好兒子,還沒有過年呢,就來給你爹拜年了啊。真孝順。”


    所有人頓時色變,知道眼前這個瘦弱的老人似乎不好惹。還有那個靜靜坐著的少年,沉穩如山,更加不知道深淺。


    林禽沒打算出手,他也知道周繼齋的用意——把局麵攪得越亂越好,然後趁機逃走。


    那個男子在同伴麵前出醜丟臉,頓時火冒三丈,想也不想爬起來就要找回場子,那個健壯的女人怒斥道:“住手!”


    “兩位道友,到底是何方高人,可否報上名來?”


    這個健壯的女人,明顯是這群人之中的首領。


    林禽心中一歎氣,剛剛那個男子出手之間,隱有道門之勢,這群人顯然不是一般江湖行走的拳師,就算不是道門中人,也和道門脫不了幹係。


    道門修真,講究的是清靜無為,與世無爭,一心向道,可是這群人,卻把道法當成了持強淩弱的工具。剛才那一拳,周繼齋若是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隻怕輕則臥床三月,重則命喪當場。


    不過隻是開了一句玩笑,就要取人性命嗎?這些所謂的修道之人,到底是修的哪門子的道?


    林禽淡淡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禽。”


    空氣忽然間凝結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到了極點,甚至連躲在桌子下麵看熱鬧的老板和夥計,也都冒出頭來,忍不住多看了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年輕幾眼。


    林禽,這個名字他們太熟悉了,每天過往客人的嘴裏,沒有一個不提這個名字的。


    周繼齋也愣住了,他不明白,為什麽林禽會這麽輕易的暴露自己的身份?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道門公敵,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大惡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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