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駱平領命,但錢公公沒有離開大廳的打算,他隻好站在錢公公身後,等著伺候。


    楚默淵問:「秋叔,茶棚是蕭爺爺和孫子開的那家?」


    「是。除非淺淺故布疑陣,否則無論要回京城或到其他州縣,她隻能往南,南邊有軍營駐紮,盤問過剌客後,我又加派人手在州境巡邏,如果淺淺出現,肯定會被發現。」


    楚默淵又問:「找過溫泉莊子了嗎?」


    袁立融回答:「找過,淺淺姑娘不在那裏。」


    「秋叔的山林莊園呢?」


    「找過,我命人一看見淺淺,就把人留下。」


    「知道了。」才剛進府,他又轉身往外走。


    院子裏的護衛,一個個就著水瓢猛喝水,也不知道渴了多久,看見將軍又上馬出門,雖沒命令,但下一刻眾人已飛身上馬,不久後,數騎離開城門,向北行去。


    越來越冷,天沉沉的,好像即將要迎來一場大雪。


    淺淺窩在兩床棉被中,掌心對著火堆烘烤,在亞熱帶的台灣,她沒享受過這種天氣。柴火接連不停地燒著,她想念莊子裏的那池溫泉。


    等待過冬的日子很無聊,對著洞裏一成不變的東西,她覺得自己變傻了。


    她試著唱歌,唱楚默淵批評為「怪裏怪氣」的歌。


    唱著唱著,想到他的溫柔拿去融化別人的心,想到他的氣息變成別人的專屬味道,忍不住哭得亂七八糟。


    她試著說話,模仿他與自己對話,想象兩人在一起的劇情,但發現所有的對話隻能是想像,她又哭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法。


    她不喜歡自己狼狽的模樣,所以拒絕開口。


    不說話、不唱歌,她的舌頭漸漸退化,退化得連腥臭難啃的魚幹也變得沒那麽難以入口。


    她經常夢見他,夢見他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夢見他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


    他終於熬出頭,從小小的夥夫熬成大將軍,有皇帝賜婚,有嶽家相助,連母親的大仇都能得報。


    傻啊,這麽厲害的楚默淵,她竟還叫他算了。


    需要說「算了」的是她,是她這種沒出息、沒本事的人才需要講的話。


    她不再被愛?算了。


    他的承諾變成空話?算了。


    幻想中的幸福失蹤,夢想的一生一世消失?算了。


    因為事實擺在眼前,因為無法扭轉改變,因為不說一百句算了,隻會更加痛苦,所以「算了」,是針對她這種人設計的話。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她必須儲存一整個冬季的「算了」,才能在來年春天重新出發。


    用棉被將自己裹緊,隻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頭,感受柴火的熱力,眯著眼,無聊讓她昏昏欲睡……


    向禹侗跟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後走到山洞前。


    男人名喚趙新,是遼人,會說一點燕語。


    自從皇帝賜婚楚默淵一事傳遍遼州,向禹侗便知道,機會來了。


    前世即使有了兒子,淺淺仍然無法與人共事一夫,今生她與楚默淵尚未成定局,他相信她會想盡辦法離開將軍府,因此派趙新潛伏在將軍府外麵。


    淺淺沒有讓他失望,她迷昏將軍府下人,從容離開。


    趙新一路跟隨,親眼看見淺淺迷昏剌客後從茶棚裏走出,他對她的大膽深感佩服。他跟在淺淺身後,看她走了三、四個時辰山路,來到杳無人跡的山洞定居,他折服於她的勇敢冷靜。


    三個多月以來,趙新奉命守在淺淺身邊。


    知道淺淺為漫長冬季辛苦布置時,向禹侗是想導點出現將她帶走的,但楚默淵的人大動作搜城,幾經思量,他認為淺淺待在山裏更安全。


    本想等過完冬天再做打算,沒想到楚默淵竟然回來了?旁人找不到淺淺,楚默淵未必不能,他決定不再等下去。


    敲兩下門。


    半夢半醒間的淺淺被敲門聲驚醒,是聽錯了?她凝神細辨,不久又出現敲門聲。


    推開棉被,走到門邊,悄悄打開一道門縫……趙新順勢將門推開。


    揚陣,視線對上向禹侗那刻,她手足無措。


    「淺淺,跟我走吧。」


    變得遲鈍的口腔肌肉沒有動作,她靜靜地看著向禹侗,眉心微蹙。


    見她沉默,他激動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沉聲道:「前世是我做錯了,我不該為仕途棄你,不該選擇楚氏為妻,不該傷透你的心,我很後悔,那份遺憾太深刻,讓我一世沉淪在痛苦中。


    「同樣的苦,我不想再承受,重生以來,我做的所有努力都為了贏回你,淺淺,原諒我好嗎?我發誓,此生若再負你,定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淺淺看著他,他的眉頭緊皺,他的口氣急切,他的動作隱隱出現控製欲,她知道,向禹侗下定決心要把她帶走。


    可她還是想不透,是發生什麽事讓她突然變得有價值,讓他為離棄她而深感後悔?


    是的,她不相信他,一個把利益放在感情前麵的男人。


    搖頭,退後一步,她打算把門關上,但趙新壓著門板,不讓她關門。


    淺淺抬眼望他,趙新眼裏沒有惡意,他隻是為著主人而堅持。


    「為什麽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我?在你心裏,我就那麽罪無可赦?餘淺淺,你怎麽能這般辜負我?!」


    隱隱的怒氣上揚,斯文的臉龐閃過冷酷,他死死攥著拳頭,好像攥得不夠用力,拳頭就會落在她的身上。


    這才是他的真麵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可以辜負妻子,她卻不能辜負他?他有權利做錯,她沒有權利不原諒?


    她沒看錯,他確實是個極度自私的男人。


    淺淺識時務,在無人可求助的情況下,她不能硬碰硬,萬一惹火他,他當場把生米煮成熟飯,又能奈他何?這裏沒有強暴罪,失去清白的女人不是嫁了就是自盡,本尊不就是這樣死的嗎。


    垂眉,沉吟片刻,她比出兩根手指。「兩天,想想。」


    兩天……向禹侗心情放鬆,她願意想了,楚默淵的背叛讓她態度鬆動?太好了,他沒猜錯,自己將會與楚默淵立場對調,此生他將是最終的勝利者!


    淺淺並沒有想錯,他確實打算強行擄走她——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


    隻是前世的經驗教會他,生米煮成熟飯這一招對她不管用,若她在皇上麵前告狀,他非但得不到想要的,反會深受其害。


    不過她願意考慮了,向禹侗知道自己的勝算很大,前世的淺淺,不就是因此才會選擇楚默淵的嗎?


    「好,後天一早,我來接你。」他口氣篤定,好像她一定會同意似的。


    淺淺點點頭後,把門關上。


    窩回棉被中,她看著滿山洞的臘肉熏肉和糧食柴火,那是辛苦好幾個月的成績,肯定是帶不走的……算了,就當她命格壞,每次有點積蓄就會在最短的時間裏失去。


    打開包袱,將幾十兩銀子收妥,再將所有能穿在身上的衣服全套上,打開門,竟發覺趙新守在門口,所以……她逃不掉了?


    兩人視線對上,她問:「蛇,是你?」


    趙新點頭。


    「兔子?」


    趙新點頭。


    「豬?」


    趙新又點頭。


    淺淺搖頭歎息,天底下果然沒有平白無故的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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