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王爺不曾講明,管家也不清楚這位金姑娘究竟是什麽身份,在如何安排她這件事上,考量再三,讓她暫時住在離正房不算遠的一個安靜的小院子裏,又派了兩個會武功的侍女,名為伺候,暗為監視。


    好在這幾天都沒出任何異樣。金姑娘老老實實一直待在房中。


    管家將他們帶去後,就主動退下。


    郭越想了想,自己留在這兒好像也沒什麽用,就也跟著離開。


    金姑娘正坐在院子裏,手搖著紈扇納涼。看見陸晉,她眼睛一亮,放下紈扇,站起身來:「陸大人!你果真沒事了。」


    陸晉挑眉:「咱們又見麵了。我聽說,你有重要東西要交給我?」


    金姑娘略一遲疑後,輕輕點頭:「是,我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陸大人。但我不是白給的,東西給你可以,你必須得給我一個庇護。」


    這話陸晉曾聽韓嘉宜轉述過,也不意外:「你想要什麽樣的庇護?」


    金姑娘福了福身,一字一字道:「我想要下半生性命無憂。我隻想活著,別無奢求。」


    陸晉哂笑:「如果單單隻是要活著,那其實也很容易啊。隨便編排個罪名,往監牢裏一丟,判個終身監。禁,那也能活一輩子。」


    「不,不是……」金姑娘有些慌了,「不是這樣……」


    陸晉垂眸:「金姑娘,你有仇家?」


    雖是疑問,卻用著肯定的語氣。


    勾了勾唇,陸晉又道:「你是晉城人,從晉城到京中,你一個佛門弟子裝成紅塵中人,不是想要還俗,而是要躲避仇家追殺,對不對?」


    金姑娘咬了咬唇:「沒錯,所以我才來找陸大人,請陸大人幫我。」


    「隻要你坦誠相告,一切都好說。」陸晉慢悠悠道。


    「我既然找你,也就沒想瞞你。」金姑娘咬了咬牙,「陸大人應該知道二十年前的厲王謀逆案吧?」


    陸晉眸中閃過一道暗芒,他「嗯」了一聲:「聽說過。」


    「在先帝的幾個龍子中,厲王雖排第二,其實也和長子差不多了。因為大家都知道,大皇子康王殿下,腿有殘疾,不能走路。厲王年長,又有戰功在身,也不是完全與皇位無緣,為什麽偏偏要走那麽一步險棋??陸大人不覺得奇怪嗎?」


    陸晉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金姑娘又道:「有人說厲王死於自殺,有人說他是被先帝下令殺死的。其實,他真正的死因是旁人陷害,而且是一個誰都想不到的人。」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瑞王是先帝的親弟弟,出了名的老實呆笨,可他也有一顆問鼎皇位的心。」


    陸晉沒有說話,皇家能有幾個真正呆笨的?


    「陸大人可能要問,我是怎麽知道的。」金姑娘苦笑著搖了搖頭,「因為我爹爹就是二十年前的妙手先生。」


    「哦?」陸晉眼皮抬了抬。他知道這個人,是厲王的幕僚,就是他帶人搜出了厲王謀逆的證據。他輕哼一聲:「妙手先生二十年前死於厲王謀逆,你是他女兒?笑話。難道他死後幾年又生了你?」


    「我爹當年並沒有死。」金姑娘輕聲分辯,「他被瑞王脅迫,不得不製造偽證構陷厲王。事成後,他知道瑞王不會放過他,就帶著證據逃走了。那瑞王是先帝的幼弟,貌忠實奸。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雖然除掉了厲王,可瑞王也沒落得好去。先帝心灰意冷,讓王爺們去就藩。瑞王一番辛苦,為七皇子做了嫁衣裳,他在封地表麵上忠心,其實也不老實的。而我爹,這些年一直東躲西藏。後來想了個主意,幹脆扮成和尚,就躲在晉城的寺廟裏。誰會想到方外之人會是當年的妙手先生?我是我爹撿來的。聽他說,他原本看我是個姑娘,覺得不方便,不願意收留我。但是看我實在可憐,他說我跟他也有緣分,就收養了我。怕被人看出端倪,十幾年來,我始終以小和尚的身份活著。可是,又有誰知道,我其實是個女兒身?」


    金姑娘說著說著,眼圈兒就紅了。她抽噎了一下,續道:「如果爹能平平安安的,就算我當一輩子假和尚也沒什麽。可是,爹的行蹤被瑞王的人發現了。爹爹幫我逃出來,他自己卻,卻……」


    和尚變成姑娘,一般人想象不到。所以,她逃過了瑞王的追捕。


    說到傷心往事,她不覺淚如雨下:「我爹說,不讓我給他報仇,他要我好好活著,他說他是罪有應得。但我知道不是的,他也是被逼的。他當時留了個心眼兒,留下瑞王構陷厲王的證據。後來又給了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守住這些東西。」她擦幹眼淚,神情漸漸堅定:「與其東躲西藏,還不如用它們換個庇護。」


    陸晉沉默了一會兒:「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金姑娘笑了:「當然是因為我的證據了。」她回房間取了兩本冊子出來:「厲王謀逆的一大罪證,除了龍袍,就是那本賬冊。龍袍是旁人做好陷害的。賬冊上詳細寫了他和我朝大臣、甚至是南夷之間的往來。其實那賬冊也是假的,真正的賬冊,被掉包了。倒是瑞王有見不得人的賬冊。」她停頓了一下,自冊子裏取出一張折疊的紙:「還有這個,瑞王寫給我爹的信。他讓我爹給他做事,允了好處的。」


    她望著陸晉,殷切而期待。


    陸晉接過來看了看。這賬冊有些年頭了,細看內容,隻是一些簡單的記錄。瑞王那份,確實能看出貓膩。他緩緩搖頭:「僅憑這些,還不足以扳倒瑞王,替你父親報仇。」


    「啊!不能嗎?」金姑娘低呼,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也不是毫無作用。」陸晉將那些證據收起來,「至於你想要的庇護,你若信得過我,我就給你安排一個所在。身份的問題也要解決,今年八月,官府重新造冊時,就給你一個新身份。」


    「多謝陸大人。」金姑娘鄭重施了一禮,「煩請你把它呈給皇上。如果這些證據不夠,那就徹查瑞王。」


    她想,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除掉瑞王。


    陸晉雙目微斂,狀似漫不經心道:「對了,我不是陸大人。」


    「什麽?」金姑娘麵露驚愕之色,「不對啊,你明明就是……」


    「我是陸晉,但已不是大人。」陸晉笑了笑,「數日前,皇上免去了我錦衣衛指揮使的職務……」


    金姑娘瞪大了眼睛:「你……」


    「不過,你放心。」陸晉揚了揚手裏的賬冊,「這些,肯定會交到皇上手裏。」


    但是不一定是親自麵呈。換一種方法,效果更佳。


    金姑娘定了定神,問起他先前問過的問題:「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陸晉反問:「難道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金姑娘沉默了,證據在她手上,除了為她招致禍患之外,沒其他用處。給別人就不一樣了。可她還是忍不住道:「但是你……你又不是錦衣衛指揮使了,這件事,你真會上心?就不怕得罪名聲不錯的瑞王?」


    陸晉沉默了一會兒:「還真不怕。」他停頓了一下:「皇上免去我的職務,也是因為厲王的緣故。我還挺希望他平反的。」


    如果厲王真的是被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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