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競瑤不知所措,隻得隨著他出了門,越過庭院,去了書房。這大過年的,來書房幹嘛。餘競瑤莫名其妙地看著沈彥欽關上了書房的房門並插了上,之後便帶著她進了書房裏最裏麵那間。


    他站在一重書架前,打量了半晌,挪開了中間一層的幾本書,伸出手去按了按,隻聽哢的一聲響,好像機關卡扣的竄動的聲音,隨即沈彥欽回首對著餘競瑤淡淡一笑,便輕而易舉地推開了那扇書架。原來書架後有個不算大的小暗閣。


    餘競瑤在王府住了這麽久,書房基本上每日都來,竟也不知這還有個秘密。書架完全被推開,陽光湧入,暗閣裏被照亮,陳列可見,不過是一紫檀木的架櫃。櫃身不算大且高足,櫃門雙扇鏤空,雕刻著鬆雲鷹鳥,古樸厚重。看著櫃前案麵上的香爐,餘競瑤猜到,這櫃門後不是神佛便是祭祀的對象。


    沈彥欽緩緩入閣,輕撫了撫本就無塵的案麵,恭謹小心地打開了櫃門,餘競瑤這才看清,原來裏麵供奉的是一座牌位。


    餘競瑤隨之走了進來,站在沈彥欽的身後,仔細辨認,那幾個字驚了她一跳。


    「慈母蕭綺年之位」


    「這是……」餘競瑤訝異地看了看正在燃香的沈彥欽。


    沈彥欽未語,對她笑了笑,可清俊臉龐難掩戚色。他鄭重地把手中的香遞給餘競瑤,轉目斂笑,拉著她,二人持香同跪在了牌位前。


    「給母親上柱香吧。」


    這供奉的是沈彥欽的母親!餘競瑤握著香愣了住,直到沈彥欽俯身拜了下去,她才惶惶滿腹疑惑地跟著他行叩拜禮。行了禮,餘競瑤才逐漸反應過來,沈彥欽的母親雖被陛下臨幸,不過到底沒名沒分,終了都是個宮女的身份,且她還是個有罪之人,按理是不該祭拜的。不過她畢竟是沈彥欽的母親,是自己的婆婆,既然沈彥欽要拜,她一定要跟著拜。


    祭拜過後,餘競瑤隨沈彥欽出了小閣,二人並坐在書房的床榻上。沈彥欽神情淡漠,淡得像陽光下的古潭,瞧得見碧波,探不清深低。餘競瑤知道他心裏必定是不舒服的,想要安撫,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終了握住了他一雙瑩縝的手。沈彥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下意識地撫弄著她的手。


    「昨天是她的忌日。」沈彥欽平靜道。


    餘競瑤應了一聲,明白了他昨日為何那般傷感。


    「最後一個年也沒熬過去,說好了過了那個年便讓我們團聚。」沈彥欽冷哼了一聲,「不過都是謊言罷了。」


    餘競瑤聽得一頭霧水,不是他母親死了以後,沈彥欽才被迫和她分離的嗎?那個時候的他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吧。


    「其實他根本就沒想過讓她活著,又為何折磨她那麽多年,這麽多年,直到她死,我都未曾見她一眼。」沈彥欽喃喃囈語,神情黯傷,餘競瑤第一次見到他這副失神的模樣,有些心疼。


    內心再強大的人,也有他不為人知的脆弱,隻是他沒有暴露出來而已。餘競瑤隱隱覺得,其實沈彥欽能夠在自己麵前放下防備,何嚐不是一種信任呢?他需要關懷,越是生活在黑暗中,也許對它的企盼越是強烈。


    餘競瑤抽出了手,環臂抱住了他。餘競瑤內心有很多的疑問。他曾經說過,母親是皇後害死的,如今又供著她的牌位,餘競瑤覺得沈彥欽的母親的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但是此刻的她什麽都不想問。隻想安撫身邊這個落寞的人。


    這麽多年他都是孤獨一人,如今不會了。想到他昨夜的那句話,餘競瑤靠在他的肩頭。


    「我會一直陪著殿下的。」


    聞言,沈彥欽的心忽地一動,甜中帶酸。他如今隻有她了。


    二人靜默地在書房坐了許久,再出來的時候,沈彥欽又恢複了往常清冷的模樣。餘競瑤跟著霽顏去安排這今日的春宴,打點王府上下這新年的封賞,準備著迎神祭拜天地。不管她在做什麽,沈彥欽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目光牽著她的身上,繩索似的,一寸都不肯長。


    餘競瑤無奈,喚他房裏歇著,看公文,讀書,品茗,隨他去,怎奈他就是不肯,笑容清清淡淡地搖頭,像個孩子似的守著她,恨不能把她的衣角都牽了住。餘競瑤嬌嗔,道他礙著自己了。可心裏頭是抑不住的幸福。連嘴角都掩不住掛著的甜笑。


    申時一過,天便暗了,家仆掌燈,一步一盞,把整個寧王府照得紅彤,似把最後的那抹晚霞都扯到了這一方天地中,也把眾人的臉映出喜色。


    喜宴開始了,擔心不夠熱鬧,餘競瑤把府內上下的人都留在了庭院中,大家一起過。眾人給寧王和王妃拜過,餘競瑤便把準備好的封紅一一發散了下去,眾人皆樂。在這個歡喜的日子,人和人的快樂都是平等的,望著一張張喜悅的臉,餘競瑤覺得人生原來有這麽多的美好。


    前世的她匆匆忙忙,周而複始地過著單調平淡的生活,像似一台運轉的機械,從都不會跑出自己的軌道。終有一天,她來到了這個世界,遇到了許多難以想象的人,經曆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如今回想,一切不都是冥冥注定的。


    就好似她和沈彥欽,想不出當初哪裏來的勇氣一定要嫁給他,但她就是嫁了,莫名其妙,一個懼怕入了骨髓的人,如今悄無聲息地竟成了自己的全部。如果有一天沒有了他,餘競瑤想不出自己應該做什麽,甚至想什麽,好似自己的一切都於他有關,連呼吸都為了他似的。


    餘競瑤正發著呆,一聲爆竹,驚了房頂的一直雀鳥,它騰空而飛,撲閃的翅膀將房簷的雪帶了下來,正落在了餘競瑤的頭頂。餘競瑤驚得縮了縮脖子,雪散開,掛在眼睫,落在鼻尖。


    沈彥欽瞧見,趕緊扶著她拂去她頭頂的雪。餘競瑤聽得到頭頂,他綿細沉穩的氣息,嗅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一切都那麽熟悉。頭頂的雪撫落,沈彥欽捏著餘競瑤的下頜輕輕抬起,餘競瑤仰著頭,看著他為自己擦拭臉上的雪花。這張俊得讓人窒息的臉,冷清似水,也柔情若水,平平淡淡地,潤和得像幾筆暈染的水墨,蜿蜒到了餘競瑤的心裏,她的心隨著臉上的雪,都化開了。


    許是那兩杯酒帶來的熏醉,她的臉紅了,腦袋眩暈,一股欲望膨脹於胸,她不顧沈彥欽擦著自己鼻尖的手,伸臂攬上了他的頸脖。


    「沈彥欽,我愛上你了。」


    沈彥欽聞言一怔,手指停留在了她的鼻尖上。那幾筆水墨勾勒出沈彥欽唇角的笑影,越來越重,越來越深,直到他捧著她的臉吻了上去,餘競瑤覺得自己徹底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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