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愣了愣,忙將他拉了回來,急道:「胡說什麽!」說罷,抬手打了他身後兩掌,「小小年紀的,就算要護著你姨娘,也不該撒謊。」


    李瑾良哭的氣喘:「是我偷偷喂妹妹吃冰,尚明沒撒謊。」


    周姨娘更是慌神,氣的對奶母說道:「還不快把二少爺帶回房裏去!」


    李仲揚攔下奶娘,麵色平板如常:「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不責怪你姨娘,也不責罰你,你自己去找你娘說,她若原諒你,這事才作罷。」


    一聽娘親不會再被罵,李瑾良這才止了淚,嫡母向來待他很好,去道個歉求原諒應當不難,立刻應聲,往合興苑跑去。


    李瑾良一走,周姨娘偷偷抬眸看李仲揚,見他正瞧過來,大了膽子說道:「孩子還小,掂量不了事情輕重,以後會好好管教他。」


    李仲揚頓了頓:「物極必反,不必太過嚴厲。」


    周姨娘嘴上應承,心裏倒覺奇怪。那李老太對子女嚴厲整個京城都知曉,自家夫君如今才識過人,也得益李老太的教導,怎的對自己的子女他卻不願如此?莫不是因為……她心下覺得荒涼,隻因李瑾良是庶出的罷。


    李瑾良到了合興苑,沈氏還未起來。等她起身了,他已在外頭站了一個多時辰,不由責怪仆婦為何不喚醒她,又忙讓他進來,抱在膝上給他揉小腿。見他圓亮的眼睛紅腫,問道:「告訴娘,是誰欺負你了?」


    李瑾良從她懷中爬下,跪在地上就叩了個頭,嚇的沈氏忙把他拽起,拿絹子抹他額上的塵,命婢女拿藥來。


    「娘,是我偷偷給妹妹吃冰,不關姨娘的事。爹爹說,娘原諒尚明了,才不怪姨娘。」


    沈氏愣了愣,氣他不懂事,又心疼幼女。可若罰的重了,又怕外人指責她這嫡母。最後打發他到外頭跪半個時辰,再將修身養性的《論語》抄三遍,才肯原諒他。


    轉瞬已快到中秋,安然半歲大了,已經能坐起來。奶娘吹著泥叫叫,鳥鳴聲愉悅如身處林中。她抬手要抓過來自己吹,奶娘可不會給她,怕她一口給吞了,拿了撥浪鼓兒給她,安然不要,那五顏六色的泥叫叫看起來比小鼓好玩多了。


    奶娘宋嬤嬤逗著她玩,偏不給,次數多了,一旁的婢女都看不過了,笑道:「改明兒我去買個大鳥哨,好讓姑娘拿著玩。」


    宋嬤嬤笑著:「隻是聽著好聽,這麽小的人,哪會吹。」


    婢女駁話:「這可未必,四姑娘可聰明著呢。嬤嬤可見過哪個嬰孩像姑娘這樣的,人來了便哭,沒人時半句哭聲也沒。半夜尿濕了褲子也不嚎,天亮了我們一露臉,她就哭起來了。長大了必定乖巧。」


    她這倒沒反駁,話確實如此,這樣的孩子也招人疼,她帶了那麽多個孩子,隻她最讓人放心。一個晃神,手裏的哨子已經被安然抓了去,拽在手裏不放,放嘴裏吹了吹,竟吹出了聲音,隨後便聽她咯咯直笑,模樣俏皮得很。


    沈氏從外頭回來,見她笑的歡喜,也沒接過來,由著她玩去。


    宋嬤嬤起身請了安,笑問:「夫人忙了一日,先歇歇吧。四姑娘正長身子,越發的重,抱著會累。」


    沈氏笑了笑,接過婢女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自從有了安然,家裏大小事都是阿蕊打理,安逸的太久,如今接手回來,似乎比以往更累了。」


    宋嬤嬤嗓音微低:「早就該把府裏的事接回來了,那周姨娘,越發不像話,真當自己主子,夫人還是看著些。若不是她如今又有了身孕,怕還要虛情假意的說替夫人打理。」


    沈氏頓了頓,眉眼微挑,心下自有想法,麵上卻淡笑:「阿蕊不是那樣的人。」


    宋嬤嬤暗歎一氣,隻道人她被人欺負了還不知道。末了換了話,問道:「今年中秋,夫人可要帶安然姑娘去濱州?」


    沈氏歎道:「老太太信上說的最多的,便是安然,要是不讓她見見,我們二房就罪孽了,旁人隻會說,祖母要見孫女,我這做兒媳的偏不讓。這帽子可戴不起。」


    越是大戶人家,行為作風就越容易被人說閑話。她五年無所出,本就惹老太太不高興,若不是因為她是繼室,李二郎又有了子女,怕早就將她攆走了,因此行事非常小心。想著上回拒過老太太一回,這次總不會又要把安然留下吧,想到這,便不由苦惱。卻還是得去打理舉家去濱州團圓的事。


    卻不想東西打點好了,因太後最疼愛的十公主在八月十六日出嫁,宮中設宴,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攜夫人赴宴。翰林院素來是官品低而職權重,故並不算官階,全都需赴宴。沈氏便趁機和他說了心事,李仲揚也略有擔憂,便讓下人快馬加鞭告知老太太,等逢著有空了再過去。


    一時氣的李老太又是幾夜睡得不香,隻道是他們兩人怕自己強留安然,更是嫌棄二房。


    飲一壺桂花酒,吃一塊桂花糕,賞中秋明月,已是一件約定俗成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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