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太傅一頓,差點沒扔了筷子,就算他是教導太子的,可不過是個虛職,哪裏敢開罪丞相和宋家,當即輕斥道:「哪有這般說話的。」


    齊夫人忙低聲護她:「不過是個孩子,不小心說了些糊塗話。」


    李仲揚說道:「孩子罷了,齊太傅莫動氣。」


    齊秀春撇嘴輕笑:「我哪裏有說胡話,那畢卓確實是那樣的人。」


    安然本不想與她爭辯,隻是這一屋的氣氛全都變了,若是圓不回來,後頭的蟹宴也別想吃的歡喜:「聖上唯才是舉,年宴上百官盛讚聖上如那漢武帝‘博開藝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學’,就連聖上聽了,也是言笑晏晏說‘能比俊才漢武帝,我之幸也’。可姐姐可知,漢武帝曾輕信巫蠱之術,又過度用兵弄得勞民傷財。人無完人,聖賢也會有錯的時候,一塊千斤璞玉,難道有了毫發瑕疵,便降為劣等了麽?畢卓灑脫不羈,嗜酒成瘋,可他身在其位,為百姓謀了許多福利,不失為一個好官。」


    齊秀春這才說不出話來,又被齊太傅瞪了一眼,便悶聲道:「妹妹說的是。」


    沈氏笑道:「若是再不吃,這蟹螯蟹黃可就通通冷了,就更別說好吃了。」


    氣氛微緩,眾人這才又重新吃起,忘了方才的不愉快。


    宋祁起筷時,看了安然一眼,淡然如常,沒有一分慌張。末了笑笑,倒是十分期待她長大後的颯爽模樣。


    九月,晚秋寒涼。


    風拂河麵,撲打在船頭,冷的清妍抖了抖。柏樹見了,拿披風給她披上:「郡主,小姐讓您進船篷裏,外頭冷。」


    「他們聊的那麽高興,我才不要去。」清妍拍拍一旁:「坐吧,要好一會才到岸呢。」


    柏樹垂手低頭:「奴婢不敢。」


    清妍拉了她,扯到一旁:「讓你坐就坐嘛。而且這又不是椅子,不就是個髒髒的木板。」


    她這話一說,那船夫可就不樂意了:「小姑娘,這話可不能這麽說,這船可伴了我十一載,比我家閨女還大,而且我閑時撐船渡河,忙時打漁賣錢,可養活了一家老小,哪裏髒了。」


    清妍詫異道:「這麽多年?」說罷摸摸那木板,「確實不髒了。伯伯教我打漁好不好?」


    船夫樂了:「小姑娘,你是來坐船的還是來學做漁夫的。」


    清妍笑了起來:「都不是,我呀,是來牽線搭橋的……紅娘。」


    坐在船篷裏的安然聽見這話,撩開簾子說道:「都進來吧,外麵冷。」


    清妍撅嘴:「才不,你們慢慢說,我不急也不冷。」


    說罷,搖了搖手裏的魚竿,但船在緩慢前行,根本就沒有魚兒會上鉤,偏是樂在其中,自在逍遙。


    安然笑笑,縮回身子,說道:「我們快些回去吧,外頭可冷了。」


    坐在她麵前的便是賀均平。他與安陽的事雖過了大半年,但是人言可畏,真怕外人見了他和安然一起,又將那「李家姑娘」的名聲扣在她頭上。這半年可見的少了。這次又隔了三十多日,實在是想見她笑顏,便讓清妍約她出來尋個地方見見。誰想清妍將地方安排在這江麵上,莫說外頭的人冷,連在薄薄船篷裏的兩人也覺手腳冷得慌。


    賀均平點頭,讓那船夫快些,這才說道:「我想送個東西給你。」


    安然笑看他,好奇:「是什麽?」


    隻見他從懷裏似拿了什麽,卻用掌蓋著不給她看,笑道:「猜猜。」


    安然低頭,想從縫隙那看出點門道,卻是瞧不太清,隱約見了是個白白的東西:「玉佩麽?」


    「不對。」


    「姑娘家喜歡的東西?」


    賀均平頓了頓:「嗯。」


    安然見他遲疑了一會,笑道:「男子喜歡的東西?」


    賀均平笑笑:「也對。」


    安然這可猜不到了,以往他送的東西都是姑娘家喜歡的。她見到新奇的玩意兒也會送他,可這男子女子都喜歡的東西,是什麽?


    見她蹙眉,賀均平沒再逗她,悄然打開手掌。安然一瞧,心便輕輕跳了跳。


    是塊司南玉佩。


    願結君心,司南玉佩。


    不用他說,用意也十分明顯了呀。安然一直覺得賀均平不是個體貼人,甚至有時候霸道了些,可確實實實護著她憐著她,哪怕是她先開的口,要他等她。事後還怕自己是不是太輕佻了會讓人不珍惜,但並沒有。


    這塊司南佩以中間為軸,左右對稱,對接的機關做的精巧,輕輕拔開,便是塊形狀四方的小玉佩,讓人瞧不出真身是司南佩。


    賀均平將左邊那塊放在她手上:「不許弄丟了。」


    安然心中幸福滿滿,拿了香囊裝進裏頭:「不會弄丟的。」


    賀均平見她香囊上的刺繡精致,又看看自己的司南佩,隻能戴在身上晃來晃去,萬一哪天撞到什麽碎了怎麽辦,當即說道:「安然,繡個香囊給我。」


    安然看著他抿了抿笑:「你知道我最不會女工的,我買一個給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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