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從青春期之後,我就覺得自己總是很憤怒。


    我無法饒恕的對象究竟是自己還是這個無可救藥的世界?雖然不知道答案,但這些無法消化的憤怒,一直在心中燃燒著。


    我,廣瀨優也,在成為大學生的同時,也開始一個人生活。


    獲得難以想像的自由之後,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無所不能,但那不過是膚淺的誤解而已。


    大學不像高中時代那樣有固定班級,連聽講的座位都不是固定的。我本來就不是那種能隨意和他人搭話的社交型性格,反之,別人也不會來和我搭話。因為不跟任何人說話,當然也不可能交到朋友。


    不到兩個月,我就不再去上課,一直關在家裏。


    隻有在冰箱空了的時候才會外出。除此之外的時間,我不是在看書就是玩遊戲。


    因為沒參加考試,所以根本不可能拿到學分。即便如此,按照校規還是能自動升上大二。然而,照這樣下去,明年春天我就得留級了。


    如此一來,我沒去上學的事情,就會被父母知道。要是他們知道我這兩年一個學分都沒拿到,會有什麽反應呢?


    雖然一點也不想想像父母的表情,但是我已經可以預見即將到來的未來。


    我一定會被強製退學,然後在毫無後盾的狀態下遭到整個社會放逐。既怠惰又空虛的生活,即便升上大二也絲毫沒有改變。


    再這樣下去,我這個人一定會墜入無底深淵吧。我抱著這種想法過日子,五月中的時候,封閉社團「綠淵國中」上傳來一封訊息。


    綠淵國中是前幾天突然過世的傳說作家,美作裏奧的會員製粉絲專頁,我是從創立的時候就參加的骨灰級成員之一。


    作品廣受歡迎,讀者以年輕人為主,擁有爆炸性的人氣,我也沉迷於美作裏奧《swallowtail waltz》的係列作之中。


    發電子郵件過來的是一個叫作塚田圭誌的二十六歲男性。他的昵稱是「makki」,我在專頁裏的公布欄或聊天室裏麵見到過好幾次。粉專上經常發生論戰,雖然這種時候他總是和大家保持一定的距離,但仍然是社團的核心人物之一。


    我這個人本來對別人沒什麽興趣,但這次狀況不同。因為塚田先生告訴我一件對粉絲來說非常震驚的事實。


    按照他的說法,他的表哥就是大樹社的編輯,而且還是美作裏奧的責任編輯。就像朋友的朋友一樣,冷靜想想,他和美作老師就是毫無關係的人,但我實在無法忽略這段訊息。


    「我想召集綠淵國中的粉專成員一起生活,然後重現故事裏的世界。由我們這些粉絲,一起尋找故事的結局,你覺得如何?」


    塚田先生的訊息裏,寫著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提議。


    2


    美作裏奧是令和時代的代表性作家,這一點應該沒有人會反駁。《swallowtail waltz》既是出道作也是代表作,一出版就讓美作裏奧成為人氣小說家。


    由於故事的節奏很快,又得到年輕人的大力支持,作品也受到「沒有深度」、「根本不是文學」等批判,然而,無法接受新世代故事的,總是那些遠離潮流的舊時代人類。


    美作裏奧無論在市場上還是作品評價上,都確立了穩固的地位。不是漫畫、動畫、電影或者遊戲,而是靠小說的力量、文字的力量,讓年輕人為之著迷。


    《swallowtail waltz》的舞台背景是一個為了建水庫而變成廢村的聚落。因為地方政府發生醜聞,導致水庫計畫中斷後,居民也沒有再搬回來,村莊就這樣靜靜地被世界遺忘。在那之後經過十年的歲月,聚落中心的廢校「綠淵國中」開始聚集一群年輕人。


    同樣對人生感到絕望的十三名年輕人,想要遠離世俗,決定在廢校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每個登場人物都有悲慘的過往,但是在艱困又平穩的團體生活中,漸漸敞開心房、化解心結。


    然而,寧靜和安穩並沒有持續下去。


    大家發現這群人之中有背叛者【猶大】的存在之後,所有人陷入疑神疑鬼的狀態,導致團體逐漸崩毀。


    每一集都有夥伴離開,在最新的第五集中,最後一幕是最受歡迎的主要角色【吉娜】以非常殘酷的方式死亡。她的未來隻有無可挽救而淒慘的死。


    在【吉娜】死了之後,整個團體隻剩下七人,美作裏奧究竟為他們安排了什麽樣的結局呢?對少女見死不救的背叛者【猶大】到底是誰呢?


    粉絲引頸期盼著最後一集,但現在永遠都看不到結局了。


    『暌違五年出現評審一致讚賞的得獎作品!』


    我被書腰上煽動的文字吸引,出版日當天就在書店拿起第一集。


    讀了五分鍾之後就深深著迷,發現有需要認證的粉絲專頁也馬上申請加入了。讀完第一集之後,我還看完所有寫了讀後感或劇情討論的部落格。不過,加入粉絲專頁之後,我就不再到處瀏覽了。


    在發現綠淵國中之前,身邊都沒有人能夠理解我對這部小說的熱愛。雖然我有推薦給兄弟和高中同學看,但不僅沒獲得共鳴,還被潑了一頭冷水。然而,在粉絲專頁裏就不一樣了。這裏的每個人都充滿熱情,非常投入在美作裏奧撰寫的故事之中。


    聚集在這裏的都是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彼此都不知道本名或年齡。即便如此,大家都一樣醉心於這個故事。


    美作裏奧絕對是個天才,但也正因為如此,故事極度錯綜複雜。要準備一個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結局,應該是不可能的任務。無論誰是【猶大】,無論動機是什麽,讓【吉娜】那樣慘死,一定會招來批評。


    即便是醉心於這個故事的我,看到最後一集的結局可能也會感到失望。原本預告半年後出版,後來宣布無限期延期,當時雖然覺得不安,但是也決定接受所有結局。因為我認為隻要是美作裏奧準備的答案,無論結局是什麽我都甘心接受。結果,因為作家過世,故事在未完結的狀態下就被迫斷尾了。


    因此,我二話不說,立刻同意塚田先生的提議。


    和第五集結束時留在廢校裏的人數一樣,用七個人來描繪那個故事。準備相同的環境模仿故事,一起找出結局。不用冷靜思考也知道,塚田先生的提議非常古怪。以大人的角度來看,應該是會引起一陣冷笑的愚蠢行為吧。


    不過,既然有我能做的事,那我就想試試看。


    無論最後會抵達什麽樣的世界,我都想試一試。


    我隻是真的很想知道故事的結局而已。


    3


    整個企劃的舞台背景,選在山形縣一個沒人聽過的村落廢校。


    昭和年代後期,村落因洪水而受到毀滅性的災害,後來全村規劃為疏洪池所以強製廢村。那裏至今仍保存著校舍,居民遷村結束之後,因為行政上的問題導致計畫中斷。


    計畫破滅後,好像有部分村民回到故鄉,但後來因為發生頻繁地震導致邊坡滑動,這個致命的一擊讓全村居民決定完全遷出。


    與小說情節如出一轍的聚落,就位在深山之中。


    下午兩點。


    我在離目的地還很遠的無人車站下車,搭乘事前預約好的計程車。在隻有稀疏民宅的產業道路上行駛了四十分鍾。


    進入緩上坡的山中,計程車在一個除了道路之外,連路燈這種人工建造物都沒有的地方停了下來。


    望向窗外,鬱鬱蒼蒼的茂密樹林間,有一條灰暗的砂石路。


    「抱歉,比你早到的那位客人,我也是在這裏讓他下車的。」


    壯年司機一臉歉意地回頭看我。


    「汽車不是開不進去啦。不過接下來的路經常有落石,這裏也沒有人打理,之前同事的車曾經在這裏爆胎了。」


    「到村落要走多久啊?」


    「你的行李還挺多的。不過,就算慢慢走,一個小時也能到。這裏不會迷路,走起來與其說是登山,還不如說是健行。」


    從今天開始就是六月了。這個時候日照時間算長,應該能趕在太陽下山前抵達,不過山路上有可能發生各種狀況。最好盡快出發,時間上才會比較有餘裕。


    「這一帶沒有手機訊號對吧?」


    「你們途中會經過一條河對吧?回到河邊的話,就會有訊號了喔。萬一有什麽事,可以打給我。搭長途車的人可是大客戶啊,我會開開心心地來接你。」


    「謝謝。我朋友已經先來了,所以應該沒問題,不過萬一有什麽狀況,我會打給你的。」


    「好。半夜十二點之前,車行應該都會有人。你可要注意安全啊。雖然沒聽說過這附近有熊出沒,不過,有時候就算是碰到山豬也會受重傷喔。」


    「這裏有野生的山豬嗎?」


    「當然有啊,這裏山豬可多了。」


    「如果抓到了,能不能吃啊?」


    我隻是老實說出想法,卻引來司機一陣苦笑。


    「小哥,你有辦法抓山豬嗎?」


    「沒有,我什麽都沒準備,而且山豬要怎麽抓啊?」


    「如果目的是要驅除有害野獸,一般會用獵槍或陷阱。用陷阱抓比較簡單,但是無論用哪一種方式都需要狩獵執照喔。」


    「設陷阱還需要執照嗎?那捕獵這個選項可能有點不切實際耶。我本來還覺得這是很好的蛋白質來源。」


    作品中有提到捕山豬的場景,但實際上可能會違法。不過,對那些被社會放逐的登場人物來說,法律根本有和沒有一樣就是了。


    「是說山豬吃起來是什麽味道啊?你有吃過嗎?」


    「和鹿一樣,山豬最近也是知名的獵物。但是,山豬沒有特別好吃。雖然一樣都是山豬,但是山豬又分為三種。狩獵時期獵殺的山豬、被當成有害野獸驅除的山豬、為了供人食用而飼養的山豬。好吃的當然是最後那一種,但是很多人說肉質硬到咬不斷,也有人說腥味很重。當地還有一句話說『有害山豬很難吃』。被驅除的山豬並不是精心挑選後才被殺的,或許本來就不太適合食用吧。」


    雖然距離當作據點的廢校有一段距離,不過廢村的最深處有日本三大急流之一的一級河川「最上川」的支流。雖然地圖上沒看到標示,但是連接該支流下遊的小河就在校舍後方,看樣子應該可以輕鬆確保水源。


    既然有兩條河川在附近,應該可以期待河裏會有魚能當作蛋白質來源。


    想要用故事裏的模式生活。


    大家才會同意這個提議,紛紛前往廢校集合。


    塚田先生在信中提到他會以負責人的身分,提前一天抵達現場。不過這個據點光是要前往都很困難,或許會有參加者在中途後悔折返。最糟糕的情況,可能隻有我跟他兩個人。如果是這種情況,就稱不上是團體生活了。雖然腦海裏浮現幾種不妙的可能性,但既然都來了,就算覺得不安也沒有用,隻能隨機應變了。


    我付完車資,一腳踏入森林的時候,馬上聞到樹林潮濕的味道。


    沿著林道前進十分鍾左右,便看到有砂土崩塌的痕跡。不過,砂土看起來好像有人整理過。


    這裏雖然是廢村,但其實行政機關並沒有完全舍棄這片土地嗎?還是說,有哪個先經過的參加者,為了後麵的人而先幫忙整理了呢?


    一邊避開幾乎覆蓋道路四處延伸的茂密樹木,一邊走了四十分鍾左右,砂石道路的兩旁出現石牆。再繼續往前走,就看到像是民宅的建築物。


    聽說直到四十年前,行政機關決定強製廢村之前,這一帶住了大約五十戶,人口有超過三百人。然而,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


    一開始出現的房屋幾乎都倒塌了,現在隻剩下白色的牆壁。屋頂的瓦片大幅度彎曲,上麵爬滿茂密的苔蘚。深處的民宅也差不多,天花板的裝飾合板整個剝離,變得像窗簾一樣。


    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踏入廢屋,結果馬上就有兩隻蝙蝠飛出來。看樣子這裏已經變成人類以外的動物巢穴了。


    在看上去像是廚房的空間裏,還留著餐桌和火盆,地上散落生鏽的電鍋和空的燒酒瓶。


    我抱著一線希望,檢查了手機,結果和期待相反,手機並沒有任何信號。


    從破損的玻璃門望向對麵,就可以看到地板已經裂開,榻榻米也整個下陷。我可不能在這種地方受傷,還是不要再繼續往裏麵走比較好。


    按照事前拿到的地圖,我們要集合的學校就在這片充滿廢屋的區域後麵。


    麵對未來的不安與期待,我感受到心髒改變了跳動的頻率。


    4


    穿過石牆綿延的聚落之後,可以看到比其他民宅大很多的建築物。


    「學校還滿大的。」


    我不禁自言自語起來。


    據說以前生活在這個村子裏的所有國小、國中學生,都是在這所學校上學。兩層樓高的校舍,和一般印象中的學校差不多。建在操場深處的校舍有裸露的鋼筋混凝土,和途中看到的那些廢屋不同,看上去很堅固牢靠。


    這是一棟四十年前功成身退之後就被丟在這裏的建築物。


    屋頂的柵欄已經腐朽,有些看起來隨時都會脫落。校舍乍看之下堅固,但還是不要隨便靠近外牆比較保險。


    我撥開隨處生長的雜草走入操場,往校舍前進。


    靠近校舍之後,就能明確看到腐朽的部分了。腐蝕嚴重的窗框,看樣子不是鋁窗,而是木製的窗戶。


    就在我盯著校舍的外觀時,一樓的窗戶敞開,可以看到一對二十歲左右的男女。


    「嗨!你就是廣瀨對吧!」


    在我報上姓名之前,一名留著短發、長相白淨的男子對我舉起右手。站在一旁戴著眼鏡的女子也笑著對我揮手。


    這次企劃的參加者有四名男性和三名女性。既然對方毫不遲疑地叫出我的名字,可能表示我是最後抵達的男性成員。


    「從那個角落轉彎就有出入口。穿著鞋子進來沒關係!」


    我按照對方的指引,一進入校舍就知道對方為什麽要我穿著鞋進去。整個校內到處都是灰塵,視線範圍內到處都有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蜘蛛網。就算他沒說穿著鞋子進來,我也不會想要脫鞋。


    沿著走廊轉彎之後,看到角落躺著三台堆滿灰塵的手風琴。我有一種誤闖舊時代幻想世界的感覺。現在真的是令和時代嗎?


    幸好校舍是l型的單純構造,所以不會迷路。


    我抵達剛才看到那兩個人的教室。因為門上的牌子,我才知道那是以前的「教職員室」。


    穿過敞開的門,就看到室內有六名男男女女。


    看樣子我不隻是男性成員中最慢抵達的人,還是所有成員裏麵最晚到的。


    「抱歉,我晚到了。」


    「沒關係。天氣這麽熱,你一定很累了吧。來,卸下行李,坐吧。」


    在短發男子的引導下,我坐到椅子上。


    教職員室整理得很幹淨,彷佛剛才到處都是灰塵的走廊其實是幻境。或許是先抵達的成員打算把這裏當成據點,所以早早就打掃幹淨了。


    「嗨,你好。我是塚田圭誌。從今天開始,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果然,那個短發的白淨青年就是主辦人塚田先生。


    我算是一般體格,相較之下塚田先生高我一個頭。身高怎麽看都超過一百八十公分。


    他笑著伸出手,我伸手回握。擁有大手掌的他,握手的力道也很重。


    「初次見麵,我是廣瀨優也。現在是大二生,請多多指教。」


    「既然全員都到齊了,為了廣瀨小弟,就請大家再自我介紹一下吧。」


    聽到塚田先生這麽說,原本分散在寬廣教職員室裏的成員便聚在一起。不同年齡和性別的七個人,光看服裝也知道,大家的個性都不一樣。成員中最醒目的應該是那個金發女子吧。她穿著休閑襯衫,駝背讓她的眼神看起來不好惹,一邊的耳朵還戴著三個耳環。


    雖然在塚田先生的引導下,大家都圍成一圈,但隻有她和大家保持一段距離。


    另外兩名女性分別是剛才從窗戶向我揮手、看起來二十幾歲、戴著眼鏡的黑長發女子,還有看上去像個高中生的鮑伯頭少女。


    「那就從我開始順時針繞一圈吧。我是塚田圭誌,今年二十六歲。我的表哥杉本敬之是美作裏奧老師的責任編輯。就某種層麵的意義上,我好像比各位更親近老師,但其實隻是一個鐵粉而已。直到兩個禮拜前,我還在東京都內的服飾企業上班。」


    「你該不會為了這個企劃辭掉工作吧?」


    「雖然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是因為老師才辭職,不過這才是實話。一想到再也讀不到自己最喜歡的小說結局,就覺得勉強繼續一份不怎麽喜歡的工作到底有什麽意義,想想真的很不值得。所以,為了稍微接近答案一點,我才想出這次的企劃。反正我已經辭掉工作,也做好在這裏生活幾個月的心理準備了。」


    「你真的想到很不得了的點子呢。」


    用沉穩的語調說這句話的人,是那個戴眼鏡的黑發女子。


    「我聽到這個企劃的時候,嚇了一大跳。心想在現實世界,真的能實現在廢校生活嗎?」


    「嗯,會覺得不安也很正常。雖然說是廢校,但擅自闖進去也還是違法行為。絕對不能因為我們這些粉絲,讓作品蒙羞。所以我事前已經和自治團體聯絡過了。」


    「啊,所以你有取得相關機關的同意了。那對方是怎麽回覆你的啊?」


    「自治團體的回答竟然是『我們會當作沒看到,默許你們進去』。我原本已經做好被罵的心理準備了。不過,對方說隻要不是犯罪行為就隨便我們使用。但是如果發生什麽意外,他們也不會負責。」


    「那在這裏生活真的沒問題囉。」


    「作品中沒有任何人取得自治團體的同意。雖然擅自進行計畫比較接近故事內容,但要是有個萬一,作品一定會受到指責。」


    二十六歲的他,看樣子還是分得清現實與虛構的界線。


    雖然我認為現代的孩子不可能持續這種荒野求生的生活好幾個月,但如果有這樣的男人當首領,那在廢校的生活說不定會意外地順利。


    「那下一位就是你囉。」


    在塚田先生的引導下,剛才有回話的那名黑發女子點了點頭。


    她的長相,該說有點狸貓相嗎?鏡片後的眼睛,眼角有點下垂,而且始終保持著微笑,感覺是個容易親近的人。


    「我是山際惠美。我今年也二十六歲,所以算是成員裏麵最年長的。出生於東京的八王子市,現在是個家裏蹲。因為每天都在家無所事事,覺得很討厭這樣的自己,才會答應塚田先生的提議。而且我父母也一直趕我離開家裏,這個時間點也算是剛剛好吧。」


    不同於穩重的形象和現況,她把來龍去脈解釋得非常清楚。和塚田先生並列最年長成員,就表示這個群體之後可能會以他們兩個人為中心。


    「那下一位就是純戀妹妹囉。」


    山際小姐把大家的焦點轉向坐在她身邊那個身材嬌小的鮑伯頭少女。


    今天氣溫和濕度都偏高,她還穿著長袖的帽t,真的不熱嗎?


    「我是中裏純戀,今年十六歲。」


    坐在原地接話的少女,說話的聲音小得驚人。


    「嗯?就這樣?」


    坐在少女旁邊,體格健壯的男子這樣問。他頂著一頭自然鬈,身高和塚田先生差不多,但是肌肉更為發達。


    「十六歲的話還是高中生對吧。不用上學嗎?」


    麵對自然鬈男子的疑問,少女的表情明顯不悅。


    「我沒去上學。去年就退學了。」


    不知道是不是隻想說必要的資訊,少女冷淡地回應。


    這裏聚集的都是美作裏奧的狂熱粉絲。雖然都是同好,但被一群年長男性包圍,少女似乎顯得有點膽怯。


    「唉呀,大家都有各自的苦衷嘛。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下一個就輪到我了吧。」


    自然鬈男子直接接著說下去。


    「我是稻垣琢磨,目前是研究所二年級的學生,今年二十四歲。我在橫濱讀大學,但是老家在滋賀。說有琵琶湖的那個縣,可能比較好懂吧。」


    稻垣先生的體格精實,說他是職業運動員我也會相信。感覺好像有固定從事什麽運動的樣子。


    《swallowtail waltz》的故事主角是一群在現代社會無處容身的人們。登場人物各自擁有自己的黑暗麵。至少直到今天為止,我都認為一定有很多支持這部作品的年輕人,像我一樣懷抱著鬱悶的封閉感。


    可是,他們也是這樣嗎?塚田先生和山際小姐,看起來具有高度社交性。稻垣先生對我和中裏露出的爽朗笑容,也不像是硬擠出來的。


    「其實我找工作一直失敗,正在煩惱以後該怎麽辦的時候,就受邀參加這個活動。雖然我也不想說這種話,怕被當成不識趣的家夥,隻是就現實情況來說,我們這群人不太像作品中的角色。就算模仿故事,我也不覺得能找到結局。不過,我和大家一樣,也很喜歡《swallowtail waltz》。我真的很喜歡這個故事,甚至覺得被這個故事拯救,所以才會選擇參加,就算隻能得到一點啟發也無所謂。」


    「研究所的課沒問題嗎?」


    「這個問題輪得到廣瀨小弟問嗎?你剛才說你是大學生對吧。」


    「啊……因為我幾乎沒去上課……」


    「原來如此。嗯,難免也有這種情形嘛。」


    稻垣先生若無其事地笑著說。


    「剛才說過,我找工作失敗了。找工作的時候,最好的一張牌就是應屆畢業對吧。所以,我在想其實也可以選擇留級。學費是我自己在付,所以就算留級也不會對別人造成困擾。因此,我打算待到這個企劃結束,如果實際上開始生活,感覺真的可以持續下去的話,我就會向研究所申請休學。」


    「他也有童軍活動的經驗喔。」


    像是在回應塚田先生的話,稻垣卷起袖子。


    「校舍後方有小河,村落邊緣也有最上川的支流。釣魚的工作就交給我吧。按照我事前的調查,周邊似乎也有雉雞和山豬。我想挑戰用陷阱捕獵,製作獵物料理。」


    計程車司機說過,用陷阱捕獵也需要執照。擅自捕獵算是犯罪行為,但這個村落除了我們之外就沒有別人了。隻要不危害到他人,應該不必刻意潑他冷水吧。


    「大家都帶了大量的米和麵條吧。校舍後麵有水源,我也找到一些可以采收的野菜。目前的問題就是確保蛋白質來源。最快的方法就是釣魚,所以等大家安頓好,我需要男生一起來幫忙。」


    身為研究生,自己付學費,又有童軍活動的經曆,怎麽想都覺得稻垣先生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類。


    雖然我自認比任何人都了解這部作品的優秀之處,但說實話,連稻垣先生這樣的人都如此著迷,實在很令人震驚。


    因為臭著一張臉的金發女子和隻會在必要時說話的少女,感覺比較像這部作品的粉絲。


    「接下來輪到我了對吧?」


    最後一位男性成員是個長相偏中性的少年,他的五官非常漂亮,就算說他是藝人我也會相信。


    「我叫作清野恭平。現在十八歲,就讀高三,出生在千葉。」


    「雖然本來就覺得你年紀小,但沒想到你也是高中生啊。」


    稻垣先生驚訝地說。


    「學校沒問題嗎?如果沒去上學的話,父母一定會有意見吧?」


    「我父母無所謂,因為我在育幼院生活。」


    「原來如此,我不知道狀況就擅自追問,抱歉。不過育幼院這種機構,外宿應該需要取得院方同意吧?」


    「我是偷偷離開的。」


    聽到清野的回答,稻垣先生一臉傷腦筋的樣子看了塚田。


    「這樣不太好吧?這次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不是還特意取得行政機關的同意了嗎?成人也就算了,幫助未成年的青少年離家出走,那不就像作品裏出現的【假麵】一樣,隻是性別不同罷了……」


    「我沒打算回育幼院,所以房間裏的行李全部都處理掉了。這次企劃結束之後,我打算找個工作,然後自己獨立生活。我在育幼院有留紙條說自己決定接受親戚的幫助獨立生活。出發前也告訴高中的班導,說我會轉由親戚照顧。畢竟我不能給大家添麻煩。」


    「你安排得很周到。不過,你親生父母呢?如果聯絡不上你這個未成年的孩子,應該就會開始找人了吧?」


    「他們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而且,有很多人未成年也已經獨立生活了。滿十八歲之後大部分的事情都能自己做。」


    「隻是靠自己過日子可不輕鬆。雖然我也不想說教,但是要融入社會,意外地很困難呢。」


    聽到彷佛了悟一切的這番話,清野的眼神發出銳利的光芒。


    「稻垣先生想融入社會,卻喜歡美作裏奧?」


    「這話聽起來真是刺耳啊。不過,我認為喜歡作品的心情和對現實低頭是兩回事。我想等你長大就會懂了。」


    「如果那樣才叫作大人,那我一點也不想變成大人。無論誰說什麽,我都不會回去。在最糟糕的日子裏,隻有《swallowtail waltz》是唯一的救贖。我想親眼確認,美作老師沒能寫完的故事結局。」


    「放心吧。我不會趕你走。」


    主辦人塚田先生用沉穩的聲音這樣說。


    「我們是一群直到昨天為止都不認識的陌生人。但是,都因為被一個故事吸引而聚集在這裏。規則在那本書裏麵都有寫,我不會挽留想走的人,也不會趕走任何人。」


    我再次在腦中整理聚在這裏的成員。


    主辦人是剛離職的上班族塚田圭誌,二十六歲。


    賦閑在家的山際惠美,二十六歲。


    高中退學的中裏純戀,十六歲。


    擁有童軍活動經驗的研究生稻垣琢磨,二十四歲。


    離開育幼院的高三生清野恭平,十八歲。


    接著是關在家不出門的大二生,也就是我本人,廣瀨優也。


    剩下最後一位是和大家保持一段距離,坐在地上的金發女子,看起來是個很輕浮的人。塚田先生回頭看她,她才開口說話。


    「我是佐藤友子。目前在打工。」


    「方便問你幾歲嗎?」


    「啊?幾歲都無所謂吧?」


    和外表給人的印象一樣,說話也沒什麽禮貌。雖然這麽說很失禮,不過她看起來不像是會讀書的人。


    「如果不想說也沒關係,我有看過身分證明,所以知道佐藤小姐的年齡。」


    「啊……是這樣說沒錯。」


    「佐藤小姐不透露年齡,那我就不會告訴別人,放心吧。」


    塚田先生事前有要求參加企劃的人要出示能證明身分的文件。我是用電子郵件寄出學生證的照片。


    「我也沒有要刻意隱瞞。我今年二十三歲。這樣就好了嗎?工作就別問了。我的工作沒什麽值得稱讚的地方。」


    佐藤突然說出這句話之後就再度沉默。


    感覺她應該是個很會惹麻煩的人,不過這下所有人的自我介紹總算結束了。


    為了追尋無法放棄的故事結局,用自己都覺得愚蠢的方法,從這天開始了七個人的奇妙團體生活。


    5


    在廢校的生活,一如預料由主辦人塚田先生和戴眼鏡的山際小姐為中心展開。


    出生在無論生存還是飲食都不需要辛苦勞動,輕輕鬆鬆就能吃飽喝足的現代日本,在安逸的環境下過著怠惰的日子,這樣的年輕人真的有辦法過這種幾近自給自足的生活嗎?我心中的不安,有些真的發生了,但也有些是杞人憂天。


    作品中描述,在生活上軌道之前,經常發生無可避免的問題。


    最一開始的問題就是確保糧食,第二集剛開始就出現第二個放棄的人,也是因為糧食的關係。


    我們的目的是透過模仿在廢校團體生活,一起尋找故事的結局。因此不需要刻意體驗角色在剛開始的時候經曆過的辛勞。大家事前都接到通知,要各自帶自己拿得動的物資,所以大家都準備了大量能存放的食物。


    我帶了大量的罐頭,其他成員也盡可能帶了幹麵和白米等食材。其中,抱著其他想法的人就是山際小姐。她似乎很擅長做菜,所以帶了很多鹽、味噌等調味料。


    當作據點的校舍後方有小河,已經確保隨時都有飲用水。


    稻垣先生一早就抵達,在村落裏麵到處逛過,據他所說,附近大概有二十幾種可以當作食材的野菜和果實。他也帶來釣魚的工具,確認過河裏有魚。


    係列作品的開頭,描述群體裏發生的問題和紛爭很多和食物有關。不過,我們目前還不用擔心食物的問題。雖然帶來的食物可能馬上就會吃完,光靠釣魚或許很難持續取得蛋白質,但是真的遇到這種情況我們也能到附近的村子采購。


    畢竟我們不是在逃的犯罪者,也不需要躲著誰,所以食物的問題還是可以靠金錢解決。就在這樣的平靜氣氛下,我們開始團體生活。


    男生們第一天的工作就是打掃出一個能舒適居住的空間。


    雖然說是廢校,但這裏還是一所學校。掃把、掃帚、水桶樣樣都有。抹布就使用山際小姐從廢屋收集來的布料。


    我們模仿故事情節,讓女生住二樓,男生住一樓。


    南棟的二樓有一間很大的音樂教室,山際小姐決定把那個教室當成女生成員的起居據點。音樂教室內連著一個上鎖的準備室,裏麵有很多架子。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防噪音,教室裏的窗簾比一般的還要厚很多。無論就防偷窺或方便性的角度來看,這個房間都很適合當作女性的居住空間。


    相較之下,在一樓生活的男生們都使用各自獨立的一般教室。備用品有課桌椅、講桌,還有放打掃用品的櫥櫃。相較於音樂教室這種特殊教室,感覺沒那麽可靠,但是比起大家集中睡在大教室輕鬆多了。


    在塚田先生的指揮下,我和高中生清野一起在決定當作居住空間的教室大掃除。除了稻垣先生之外的男生們,忙著打掃各教室的時候,另外三個女生負責準備晚餐。


    餓著肚子沒辦法戰鬥。飲食和每天的活力密切相關。女生馬上跟著擁有豐富野菜知識的稻垣先生出門采集。


    必須趁日落之前完成所有工作。


    打掃完當作居住空間的教室之後,馬上接著做下一件事。


    我們把一樓保健室裏的棉被和體育倉庫裏的墊子搬到各教室裏,準備讓大家當成床鋪使用。


    除了棉被和器械體操用的墊子之外,跳高用的軟墊光靠三個男生沒辦法搬到二樓。所以采完野菜之後準備要在廚房做晚餐的女生也一起來幫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保管在沒有陽光的陰暗倉庫,跳高用的軟墊保存狀態好到令人難以置信,山際小姐很快就說:「從今天開始,我要和純戀妹妹一起睡在這張軟墊上。」


    不知道山際小姐是以什麽為判斷基準,她隻會喊我和清野、純戀三個人的名字。身為主要人物的她,言行也影響其他人,一起搬運軟墊的時候,我和清野也自然而然地以名字稱呼純戀。


    我們逐漸打成一片,但金發的佐藤在工作的時候,幾乎不會和別人對話。她頂著一張臭臉,最後說了一句:


    「我要用保健室的床,然後睡在美術教室。」


    她說完之後,就把保健室的床拖到音樂教室對麵的美術教室。


    塚田先生提議女生睡在同一個房間是為了安全著想。話雖如此,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麵對麵,應該沒辦法徹底放鬆。反正有好幾個空教室,佐藤一個人單獨行動也沒什麽問題。考量她的個性,這也算是理所當然的判斷。


    打掃完佐藤要使用的美術教室之後,陽光已經變成橘色。在沒有電的地方,能活動的時間有限。


    剩下的時間就留給大家各自打掃自己的房間。


    我分配到的教室還有桌子,不知道為什麽,桌上放著紅色的假花。所有的東西都崩壞腐蝕,隻有那朵彷佛被時間遺忘的人造花沒有褪色,真的很諷刺。


    打掃好當作個人房間使用的二年一班教室之後,我把體育倉庫裏的器械體操用軟墊搬進來。雖然比不上一般的床,不過如果很難睡的話,明天再來稍微加工就好了。


    作品中有提到收集枯葉鋪在軟墊下,可以有補強效果。這個季節綠意盎然,模仿這個做法倒也不壞。


    打掃整頓完當作自己房間使用的教室之後,我坐在剛鋪好的床上,


    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六名成員的臉。


    得知所有成員的性別和年齡後,我發現一件事。


    我們都沒有被告知自己扮演哪個角色。不過,塚田先生一定是按照第五集結束時,還留在廢校的七個人選擇參加者吧。


    作品中最有名的角色就是喜歡泰迪熊的十七歲少女【吉娜】。話雖如此,她隻能算是主要角色,並非真正的主角。故事裏的敘述者是十七歲的少年【陽鬥】。


    十四歲時就失去父母的【陽鬥】由叔叔扶養,但是叔叔沒讓他上高中,而是叫他去工作。打工賺來的錢都被當作生活費征收,沒有能夠自由使用的金錢。故事就從每天被壓抑到快要崩潰的他,決定離家出走開拓自己的未來那一幕開始。


    不知道是不是單純的偶然,【陽鬥】的遭遇和離開育幼院的清野很像。就算不是百分之百,塚田先生安排的【陽鬥】一角,一定就是清野吧。外表俊秀的他,的確很適合擔任主角的角色。看到清野的那一瞬間,我就有這種想法了。


    決定離家出走的【陽鬥】,前往小時候全家旅行時曾去過的水庫,在那裏發現少女【吉娜】跨過寫著禁止進入的柵欄。


    就在她跳下水庫的時候,背後出現兩名大人。


    那兩個男人說:「要救救那個女孩才行!」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陽鬥】還是和那兩個人一起救了少女。


    這就是第一集裏的第一話。


    在第二集當中,兩名男人分別自稱【烏鴉】和【老鼠】,但是【陽鬥】比起奇妙的名字,更震驚於【烏鴉】的長相。因為他是震撼全日本的某事件當中的中心人物,電視上數度出現過他的身影。


    我還清楚記得,那個讓人毫無喘息空間的故事,一開始就讓我為之折服。節奏快速的文章,讓【陽鬥】的過往、【吉娜】無以名狀的魅力、【烏鴉】和【老鼠】背負的重擔深深進入我的心中。光是讀小說,就讓頭腦變得一片混亂,這還是人生第一次體會到的感覺。


    在讀完第二集的時候,我就完全成為《swallowtail waltz》的俘虜了。


    提議團體生活的塚田先生一定就是以作品中擔任領導者的【烏鴉】為藍本。


    如果【陽鬥】是清野,【烏鴉】是塚田先生,那麽第五集結束時還留在廢校的兩名男性成員就是【陽鬥】的好友──大學生【代亞】和擁有豐富野外求生知識的研究生──叢林手工藝家【假麵】。不多想的話,我應該是【代亞】,而稻垣先生就是【假麵】吧。


    【代亞】身體虛弱,雖然力氣不大體力也不佳,但是頭腦聰明,在作品中一直是主角的一大助力。如果是以【代亞】為藍本,那還算不錯。應該不能說不錯,而是我承擔不起這麽重要的角色。雖然不像他那樣有知識、有智慧,但是我會盡我所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6


    當我帶來的太陽能提燈開始亮起來的時候,山際小姐前來通知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我跟在她身後進入廚房,看到幾個小時未見的稻垣先生。


    他說有想嚐試的東西,所以在女生采完野菜之後,仍然和我們分開行動。他帶著釣竿,或許是為了取得食材前往河邊了吧。我的預測隻答對一半。


    晚餐後,稻垣先生親口公布令人開心的驚喜。


    「今天做了很多重勞動,大家一定流了很多汗吧。我有準備洗澡水,吃完飯帶你們過去。」


    山際小姐和純戀反射性地對看一眼。


    那可能是我第一次看到純戀的笑容。


    「洗澡水是什麽意思?你在民宅裏麵找到還能用的浴缸嗎?」


    「雖然沒有確認過,但是建築物本身就已經太老舊,要用民宅裏麵的浴缸還是太危險了。我重新整修的是校內的浴室。」


    「學校裏麵有浴室嗎?」


    「西棟工友休息室的宿舍裏麵有一間浴室。」


    「宿舍?」


    「畢竟是山裏的村落啊。這裏沒有可以租屋的地方,所以為了短期派遣到學校的老師而在校內建了宿舍。」


    塚田先生在稻垣先生說明後接著補充。


    「裏麵有燒柴火加熱的浴盆,我想隻要稍微修理一下應該就能用。所以就請稻垣幫忙查了一下。」


    「沒錯。結果,一如塚田先生的預期,澡盆可以用。以前的東西構造很簡單,所以意外地非常堅固。雖然外觀不怎麽樣,澡盆也很窄,但至少還可以用。」


    「那水呢?」


    「當然是用水桶從後麵的小河提過來的。」


    「什麽……你一個人提……那要來回走好幾趟吧?」


    「我沒有乖乖走好幾趟啦。我收集了教室裏打掃用的水桶。工友休息室有推車,搭配家政科教室裏的木板,改良成一次可以搬十二桶水的構造。反而是校舍到小河這段運送的路比較難規劃。中間有坡道,也有石頭階梯。如果這條路能修整好,那女生也可以用推車搬運河水。所以明天開始,就會讓有空的男生幫忙修整這條運水的路線。」


    「謝謝你。真的好開心喔。我還想說,為了做菜每天都要去取水好幾次。我們真的要好好感謝稻垣先生,對吧?」


    在山際小姐的引導之下,純戀也一臉敬佩地點點頭。


    「我不在的時候,大家也幫我準備食物、打掃房間啊。彼此彼此啦。」


    「我原本完全放棄可以洗澡的想法。想說晚上河水那麽冷,頂多隻能用毛巾擦擦身體,所以真的有點想哭。」


    看起來很開心的不隻有山際小姐。雖然佐藤還是麵無表情,但是聽到可以洗澡之後,純戀、清野都麵露笑容。


    「如果女生洗完之後,覺得不排斥的話就留著洗澡水讓我們男生洗,不能接受就把水放掉也沒關係。大家一起幫忙,重新取水也不需要花太多時間。」


    「這麽做太不好意思了,沒關係的。對吧?你們兩個也沒問題吧?」


    山際小姐這樣說之後,純戀輕輕點了點頭,但是……


    「什麽?好惡心。不要把我跟你混為一談。」


    佐藤立刻否決這個提議。


    「我就算在女生之後洗澡也覺得惡心。別人用過的洗澡水那麽惡心,怎麽可能接著泡澡。」


    「可是,洗澡水要來回好幾趟才能裝滿澡盆……」


    「關我什麽事。我本來就沒有要你們讓我洗澡啊。我會自己去河裏洗澡,這樣就夠了。」


    直到剛才為止都很和平的氣氛,在她發言之後,全場瞬間凍結變得很沉重。


    「那佐藤小姐就第一個洗吧。之後換純戀妹妹和我洗,洗完之後再把水放掉。這樣就可以了吧?佐藤小姐也出了一身汗,最好泡個澡消除疲勞。」


    「我已經說過不用了。」


    「你不用客氣,生理上的抗拒沒辦法靠理性控製。如果你不想用他人用過的洗澡水,那也隻能這樣了。你第一個洗的話就沒問題了吧?我們之後洗就好了。」


    見麵後的幾個小時,山際小姐一直特別照顧不打算融入大家的佐藤。把軟墊搬到二樓的時候,山際小姐很積極找佐藤搭話,身為二十六歲的最年長成員,山際小姐一直想讓女生團結一致,然而……


    「裝好人。」


    佐藤用不屑的口吻這樣說。


    「如果想在男人麵前裝乖,那就滾回東京裝。」


    這個人為什麽能這麽輕易地咒罵周圍的人呢?


    聽到她的諷刺,這下就連山際小姐都笑不出來。


    「……我知道了。那吃完飯就讓純戀妹妹第一個洗,之後再換我。我不會放掉熱水,所以男生就可以接著洗。」


    「ok。那就這麽辦吧。」


    山際小姐說完之後,稻垣先生接著說。


    「我有準備木柴,可以一直加柴火。不需要在意時間,慢慢泡個澡恢複疲勞吧。」


    山際小姐和稻垣先生的應對,充滿成熟大人的風範。沒有追究佐藤的態度,讓事情能繼續進行下去。


    「我們今天都剛見麵。不想用他人用過的洗澡水,這種心情我可以理解。而且這畢竟是幾十年都沒有用的澡盆。如果漸漸不覺得排斥,想泡澡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告訴我。」


    盡管稻垣先生笑著結束話題,但佐藤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在糾結什麽,但是她的態度打從一開始就很奇怪。當然,如果想到她扮演的那個人物角色,就能理解她的行為了。隻是我覺得不管怎麽說,這樣也太過分了。


    7


    第一天有一件事,讓大家相視而笑。那就是大家都帶著類似的太陽能提燈或手電筒。


    到廢校集合的【陽鬥】,為了方便夜晚活動,第一次采購的時候就是到居家用品店買手電筒。讀過那段故事之後,我也準備了緊急狀態下可以當作行動電源的手電筒。


    我在分配到的二年一班教室裏,獨自盯著提燈的燈光。


    夜晚的校舍,光是這樣就令人毛骨悚然。一直在這裏生活的話,會不會自然而然地習慣夜晚的學校呢?


    隻是鋪著軟墊的小床,比家裏的床墊硬太多了。我雖然試著用體育倉庫撿來的沙包袋當枕頭,但實在太沒有彈性,導致脖子馬上痛了起來。


    話雖如此,我睡不著應該不是床或枕頭的問題。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身體深處一直很亢奮。難道是因為要親自用自己的肉體描繪重要的小說嗎?感覺今晚沒辦法就這樣睡著。


    今天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山路。抵達校舍之後,也忙到太陽下山。身體應該已經疲憊不堪,但腦袋卻很清醒。


    【陽鬥】和大家會合的第一天晚上,也有這樣的心情嗎?


    我拿起帶過來的其中一本《swallowtail waltz》,重新讀了起來。


    我還清楚記得,第一次拿起這本書那天,被開頭那段【陽鬥】的人生故事深深吸引的感覺。不過,最讓我覺得有趣到渾身一顫的,還是三人救出【吉娜】之後,得知【烏鴉】真實身分的時候。


    倫理學上有一個課題,那就是一九六七年菲利帕福特提出的《電車問題》。「在軌道上行駛的列車失控,如果繼續前進會撞死五個人。你剛好在這條軌道的轉轍器前麵,可以切換軌道救這五個人。然而,有一個人正在另一條軌道上工作,如果你切換軌道,他就一定會死。那你會怎麽做?」


    我是因為《swallowtail waltz》才知道「為了救五個人而殺害一個人,這種做法究竟是對是錯?」這個難解的問題。


    美作裏奧在作品中提到倫理學上的問題,而且由其中一個角色給出答案。群體領導者【烏鴉】一年半前在船上陷入類似電車問題的窘境,為了拯救八個陌生人,他選擇犧牲自己的女友。


    雖然拯救了八個人,但是刻意奪走女友性命的【烏鴉】在事件後,因為有殺人嫌疑而遭到逮捕。


    不過,被他拯救生命的八個人,並沒有保持沉默。就連失去女兒的女友父母,都直說這是英雄般的行為,使得【烏鴉】突然一夕爆紅。


    因為輿論的關係,【烏鴉】在二審的時候逆轉情勢獲判無罪,但檢察官繼續上訴,將案件送到最高法院。


    然而,廣受全日本矚目的案件,迎來意想不到的結局。在公審開始之前,【烏鴉】突然銷聲匿跡。


    話題人物是逃亡還是被什麽人滅掉了呢?他的長相和名字接連幾天都出現在談話節目中,就連很少看新聞的【陽鬥】都知道這號人物。


    【烏鴉】為什麽在公審途中消失,直到第五集都沒有交代原因。


    另一方麵,他在山中廢校打造一個群體的原因,讀者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因為【老鼠】也曾經遭遇類似的困境。


    【老鼠】原本是實習醫生。他一年前遇到一名患者因為身體疾病遭受難以忍受的痛苦,受這名患者所托,開了鎮定劑和肌肉鬆弛劑,使得委托人離世。


    雖然這是患者的要求,但是沒有留下明確的遺書,患者也沒有立即死亡的危機,在種種狀況累積之下,【老鼠】因為受囑托殺人罪的嫌疑而被通緝。他現在仍然是在逃的通緝犯。


    【老鼠】相信自己的行為是在拯救患者。然而,現代社會不能由自己決定正義。他拒絕在法庭上抗爭,也拒絕承認自己的決定有錯,所以選擇消失。


    集結像【烏鴉】和【老鼠】這樣,不能斷定是犯罪的年輕人,打造出一個社群。這就是《swallowtail waltz》的舞台背景。


    每個登場人物都有淒慘的過去和秘密,肉眼所見的世界、耳朵聽到的故事不見得都屬實。喜歡泰迪熊的少女【吉娜】的死亡真相。背叛者【猶大】的真實身分。【烏鴉】逃亡的動機。留下好幾個充滿魅力的謎團,讓粉絲一直期待最後一集。


    在大家應該都已經入睡的時間點,我一個人離開教室。


    在【烏鴉】的邀請下,來到社群和大家集合的【陽鬥】,第一天晚上就在屋頂眺望星空。這裏是沒有住宅燈火的廢村。而且,今天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又接近新月。隻要到屋頂,應該就能看到美麗的星空。


    我買來的手電筒,按照說明書的內容,好像可以持續使用約六個小時。我已經事先把手電筒裏的太陽能板充飽電,所以應該不用擔心會走到一半沒電。


    雖然一個人走在夜晚的校舍很恐怖,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克製想冒險的心情。


    為了不吵醒夥伴,我輕手輕腳地朝樓梯走去。


    雖然在這個時間到女生起居的二樓不太好,但是直接上屋頂應該就沒關係了吧。


    借著手電筒的燈光,我謹慎地沿著樓梯往上走。通往屋頂的那扇門呈現半開的狀態,樓梯間散落著枯葉。


    我彎著腰走到屋頂。


    先深深吸一口氣才抬頭望向夜空,滿天星鬥一如我預期地進入眼中。


    大家都說在都市看不到星星,這句話說得的確沒錯。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星空。有些人看到漂亮的花會感動,看到美麗的夕陽會覺得著迷,但我沒有這種細膩的情感。我知道自己是個不解風情的人,但是看到這片星空我感受到渾身顫抖的感動。


    躺在沒有打掃過的屋頂,運動服應該會髒掉吧。不對,在這樣的星空下思考這種問題實在太蠢了。


    我攤開雙手,就這樣在屋頂躺下。


    視線範圍裏都是星空,感覺自己好像要被吸進純白的銀河之中。在我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兩秒鍾之後,一道光閃過。


    是流星!這輩子第一次看到流星!


    直到現在,心裏仍然有點迷惘。像我這樣的人,來參加這個企劃真的好嗎?不過,這個選擇可能真的沒錯。就連滿分的星空和流星,都歡迎像我這樣的人。


    「是廣瀨吧。你在做什麽?」


    男子的聲音突然傳到耳中,讓我整個背後都寒毛直立。


    撐起上半身回頭一看,手裏拿著手電筒的人是高三生清野。不知道為什麽,他另外一隻手握著中式炒鍋。


    「清野也來看星星嗎?」


    「不是……哇,怎麽回事!好猛喔!」


    抬頭望向夜空,清野當場就愣住了。


    「很美吧。正因為周遭沒有燈火,所以才能看得這麽清楚。」


    「啊,流星。」


    「今天沒有流星雨對吧,可是剛才我也看到好幾次喔。」


    「我第一次看到流星。鄉下真是太厲害了。」


    「你說你不是來看星星,那為什麽上來屋頂?」


    「我聽到腳步聲,看了一下走廊,發現手電筒的燈光消失在樓梯那裏,所以我想一定有人走上二樓。二樓不是隻有女生嗎?我想如果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就糟了,所以才跟上來。」


    原來如此。所以才拿著中式炒鍋當武器啊?


    「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坐吧。雖然兩個男生一起看星星有點奇妙就是了。」


    「是嗎?我覺得這樣很青春,很有《swallowtail waltz》的感覺耶。」


    「你是會憧憬這種東西的人喔?」


    「對啊。我也很期待七名男女一起生活的日子。」


    「你不是一直都在育幼院生活嗎?那不就是團體生活了?」


    「我們是男女分開在不同棟。建築物之間是有上鎖的,所以沒辦法通行。在育幼院裏麵會見到女生的時間,頂多隻有吃飯的時候。是說我也沒有特別想要見誰啦。」


    「這樣啊。」


    「育幼院裏幾乎沒有自由。在小孩被送到育幼院的時候,就表示父母有各種問題,這種家庭的孩子,就算沒有理由也經常會被懷疑。」


    「那不就是偏見嗎?」


    「不好說。根據統計,問題兒童的比例還是偏高吧。高中生即便十八歲也還是有門禁,零用錢用在哪裏也要報告。其他育幼院的情況我不清楚,但這些對我來說都很痛苦。所以我一直覺得,高中就退學去找工作自立還比較輕鬆。」


    「那你之前怎麽沒有這樣做?」


    「可能是因為【吉娜】後悔了吧。她不是好幾次都說,當初要是沒有從高中退學就好了。」


    「原來你是【吉娜】的粉絲啊?」


    「這裏有人不是【吉娜】的粉絲嗎?」


    這個問題一秒就能回答。


    「沒有。」


    「對吧。不過,佐藤小姐我就不知道了。」


    白天打掃的時候、吃晚餐的時候,清野都沒什麽說話。


    不過,現在卻驚人地長舌。之前可能隻是太緊張而已。


    「啊──我現在才想到。我真笨。【陽鬥】也是第一天晚上在屋頂看星星對吧。所以你才會來嗎?」


    「答對了。不過,我覺得塚田先生預設的【陽鬥】應該是你喔。」


    「我雖然想過他會按照最後留下的七個人篩選參加者,但是應該沒有完全套用角色吧。」


    「【陽鬥】是清野,【烏鴉】是塚田先生。【克萊爾】是佐藤小姐。我一看到大家,馬上就有這種想法。」


    「佐藤小姐是以【克萊爾】為藍本,這一看就知道了呢。我甚至覺得她是不是從故事裏麵走出來的人物。」


    【克萊爾】打從故事一開始,就到處在群體裏麵搞破壞,是個形象明確的惡女。當然,美作裏奧不會安排一個單純的黑臉,她身上也有驚人的秘密,但是要到第四集才會公布。


    佐藤友子可以說是七個人當中唯一一個令人反感的女生。話雖如此,她有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角色是【克萊爾】,所以才刻意演戲。


    接下來不知道還要度過多久的團體生活,應該沒有人打從第一天就想惹人厭,至少我是這樣解讀的。


    「由七個人模仿小說架構,一起找尋最後一集的結局,這個構想很有趣。不過,考量現實層麵,這樣根本不可能找到結局,我是當成單純的粉絲企劃才參加的。參加成員裏麵有你,我覺得真的太好了。」


    「那還真是謝了。但是,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塚田先生和稻垣先生感覺很大人,雖然都是粉絲,但我總覺得他們是不同類型的人。如果大家都是這麽積極向上的人,我應該沒辦法和大家一起生活。可是沒有那樣的人存在,這個企劃也沒辦法成立就是了。」


    「山際小姐也是啊。想到那樣感覺朋友很多的人也是粉絲,真的嚇我一跳。」


    「山際小姐啊……廣瀨你說了幾個謊啊?」


    清野一副略有深意的樣子重複念了一次她的名字,然後問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問題。


    「說謊?」


    「對。大家應該多少都說了一些謊吧。」


    「你是指《swallowtail waltz》的故事嗎?」


    在作品中,除了【吉娜】之外的所有成員,都說了不隻一個謊。就連敘述者【陽鬥】都用敘述的詭計欺騙過讀者。這些謊言錯綜複雜,每次公開真相,故事裏的世界就會整個改變色調。


    「我是說我們自己。我沒有完全說實話,你應該也是吧?你有看到山際小姐的左手無名指嗎?」


    「無名指?應該沒有人戴著戒指才對啊。」


    「山際小姐的左手無名指上,有戴戒指的痕跡。而且是太陽曬過的痕跡。」


    相較於體格健壯的塚田先生和稻垣先生,清野是瘦小又長得偏中性的少年。七人之中,他的長相最俊秀。在這個幾近新月夜晚的屋頂,就算坐在身邊,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山際小姐有可能結過婚嗎?」


    「我是不覺得啦。那有可能是對戒,防止男朋友外遇之類的,有很多種可能。」


    「如果不是婚戒的話,會長時間戴著,戴到有曬痕嗎?」


    「我不覺得已婚人士會參加這個企劃,難道是她離過婚?」


    「山際小姐和塚田先生也有可能是夫妻吧?」


    清野脫口而出的推理,令人出乎意料。


    「以今天初次見麵的狀況來說,他們彼此都太過客氣了。確認過大家身分證明的隻有塚田先生一個人,要怎麽說謊都可以。她大可以摘下婚戒,使用婚前的姓氏,刻意裝作是陌生人。」


    「為什麽要這麽做?」


    「成員是從粉專召集來的,就算大家真的都是粉絲,但也不清楚參加者的秉性。如果我是主辦人的話,就會安排信得過的人幫忙。」


    「夫妻都是粉絲的話,的確有可能。」


    剛聽到的時候覺得很驚訝,但這個說法的確有點說服力。


    「不過,這也隻是我的推測。除了山際小姐的無名指上有曬痕之外,其他都是臆測。」


    「清野你還真是對每個人都觀察入微。」


    「畢竟是要一起生活的成員啊。當然會在意。對了。你有發現純戀妹妹一直穿長袖帽t的原因嗎?」


    「沒有。我隻是覺得,她也流了不少汗,脫掉長袖比較好。」


    「那是為了遮掩割腕的痕跡。在搬跳高用的軟墊時,我就想著她的袖子應該會被拉扯,所以一直注意看著她的手。我能想到的情形應該就是割腕,就氣氛上來說感覺也是那樣。」


    「手腕上有傷痕嗎?」


    「有。猛然一看有好幾條,數都數不完。」


    「割腕啊。不過,那孩子身上的確有死亡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剛才你說很有《swallowtail waltz》的感覺,但是以我來說,比起經典的青春感,我更覺得作品有一種死亡的味道。」


    星空已經看膩了。


    回到教室,躺在味道潮濕的軟墊上也睡不著。因為實在太暗,讓我覺得自己真的處於黑暗深處。


    塚田先生和山際小姐,會不會真的像清野說的那樣是一對夫妻呢?純戀手腕的事情也很令人在意,明天開始要多觀察大家了。


    『大家應該多少都說了一些謊吧。』


    心裏不斷出現清野才剛說過的話,其實是因為我自己的確有底。


    每個人都有謊言和秘密。


    作品中【烏鴉】和【老鼠】之所以用昵稱,就是為了防止外出采買的時候,在對話時暴露真實身分。


    根本就沒有日本人會取名為【吉娜】,【克萊爾】、【假麵】、【諾諾】在作品中也沒有用真名。


    我的名字廣瀨優也是本名,但其他成員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雖然沒辦法欺騙事前確認過全員身分證明的塚田先生,但是有可能對其他成員隱瞞真名。這樣說感覺不太好,但是佐藤友子這個名字就明顯像假名。


    《swallowtail waltz》從第一集的中段開始,劇情就有大幅度的變動。


    前往居家用品店采買的【老鼠】,在店內遭到逮捕。


    【老鼠】在和大家集合之前,就借朋友之手動了整形手術。因此,除非是認得聲音的人,否則無法發現他的身分。


    逮捕他的警察,當然也不是【老鼠】的朋友。那警察怎麽會發現他呢?


    討論之後得出的結論,對大家來說都很不愉快。


    那天,【老鼠】和【陽鬥】要去居家用品店采買這件事,大家都知情。也就是說,其他成員之中有人出賣他。


    有很多人到廢村集合,但【老鼠】是第一個到的。他是九州人,一開始就隱瞞了自己的身分。跟他有過節的人剛好也來到這裏的偶然情形,怎麽想都不可能發生。


    群體裏麵還有比【老鼠】那件事更淒慘的相關人物,也有像【克萊爾】那樣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罪的人。如果是出自正義感告發,那應該有更適合的對象。出賣【老鼠】給警察的人,動機不是正義感也不是憎恨。那家夥隻是單純為了惡作劇,出於好玩而出賣夥伴。


    發現群體裏麵隱藏著背叛者【猶大】,讓故事從第一集的尾聲開始,突然變得詭譎莫測。


    小說裏麵有【猶大】。


    集結在廢校的我們,隻是想模仿故事的粉絲。我們應該不會像登場人物那樣產生疑神疑鬼的感受。我原本是這樣想的,但是……


    在開始團體生活,短短一周之後。


    我們麵對不知道算不算是謊言的狀況,感到非常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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