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開始團體生活的當天和隔天,我們都整天汗流浹背地工作。


    主要的工作是打掃大家會經常聚集的教職員室和廚房,還有確保通往後方小河的動線。


    隻要整頓好生活的基礎,就可以如願開始慢活的生活了。這裏沒有網路和電視,每天可能會多出很多時間。說不定還要煩惱怎麽打發時間。參加企劃之前,我想過這些問題,但是馬上就發現那隻是我膚淺的想像罷了。


    看樣子要活下去,就隻能不停工作。在這裏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就隻能吃到沒有味道的食物。


    因為飲用水充足,我們又帶了大量的食品,目前是不會餓到。然而,生於終日得以飽食的現代社會,我們的舌頭也不知不覺被養刁了。光是吃煮好的飯和燙熟的義大利麵,沒辦法滿足口腹之欲。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麽美食家。但是,隻能充饑的飲食生活的確會讓人累積壓力。要保持營養均衡之類的理性說法都是以前的事,現在隻想吃一頓美味的料理。結束建構生活據點的工作之後,焦點自然而然轉向確保食材來源。


    主辦人塚田圭誌先生直到幾天之前都是上班族。二十三歲的佐藤友子是打工仔,研究生稻垣琢磨先生是自己賺學費的人。我雖然是沒有在打工、整天關在家裏的大學生,但是每個月都有零用錢。沒錯,就算附近沒有商店,我們也有資金。隻要去鎮上采購必要的物資即可。


    不過,光是要到手機有收訊的地方就要花一個小時以上,想去到鎮上就要搭計程車。采買是必須要花掉一整天時間的重勞動。而且,采購的東西必須以人力搬運,要囤貨也有所限製。


    《swallowtail waltz》的登場人物,大半都是公審途中逃亡或被通緝的人。在【老鼠】被捕之後,他們對外界的警戒心增強,采買的頻率大減。


    為了模仿作品中的狀況,當然要維持相似的生活模式。曾經在家裏打造家庭菜園的山際惠美小姐,帶來各種蔬菜的種子,在中裏純戀的幫忙之下,使用中庭的花圃開始種植蔬菜。


    稻垣先生在采野菜的時候,發現有野豬的蹤跡。當菜園整理好,種子都種下之後,塚田先生便用桌子搭起柵欄。


    如果菜園成功種出蔬菜,就能穩定地獲得食材。話雖如此,蔬菜和花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長大的東西。目前隻能依靠在山裏采到的野菜和野草。


    就地準備食材的工作,由稻垣先生領導的男子組負責。


    不管是肉還是魚都好。我們有調味料,隻要能取得食材,飲食的品質就能大幅提升。


    團體生活開始後的第四天。


    在稻垣先生的邀請下,我和一樣沒有釣魚經驗的高中生清野恭平,三個人一起挑戰在河川邊釣魚。


    「一般會在釣具店買餌吧?」


    「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便利商店也買得到喔。」


    「是嗎?我不知道便利商店還有賣魚餌。」


    「我的表達方式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說便利商店有可以替代魚餌的東西。最具代表性的應該是魚肉香腸吧?如果是海釣的話,就可以用下酒菜代替,但是釣淡水魚的話,從性價比的角度考量,用黏稠狀的東西當餌最好。」


    「用黏稠狀的東西就能釣魚嗎?」


    麵對我們這種完全門外漢的問題,稻垣先生回答得非常仔細。


    「可以輕鬆釣到溪哥、鰷魚、珠星三塊魚這些魚,黏稠的餌就算碰到激流也不會脫離魚鉤,所以初學者也可以輕鬆使用。」


    自從開始在這裏生活,我每天都親身體會什麽叫作知識就是力量。不是我謙虛,截至目前為止,我除了身體勞動之外毫無用處。雖然我有身先士卒的心,但是沒有哪項工作是非我不可的。


    塚田先生今天沒有參與釣魚,是因為他出去采買了。到鎮上的路程很長,采買也隻是單純的勞動雜務,如果要因此耗費塚田先生寶貴的時間,我去可能會比較好。


    「我知道便利商店也能買到魚餌了。不過,這裏沒有便利商店也沒有黏稠物可以用。那我們該怎麽釣魚呢?」


    「到現場準備別的餌囉。在淺灘可以收集到蜉蝣、石蠅等水生昆蟲的幼蟲,所以我們要用這些當魚餌。這個季節應該可以找到蚯蚓,你們敢摸蚯蚓嗎?」


    我和清野同時搖搖頭。


    「說得也是。那今天就從水蟲開始吧。」


    我根本不敢摸蟲。我一路上都在想著一定要說出來,到達現場之後,我在河川前放棄掙紮,向稻垣先生坦白,他一邊抓抓自然鬈的頭發一邊笑我。


    「廣瀨還真是現代小孩。水蟲不會很惡心,但你還是沒辦法摸嗎?」


    「如果是動物或魚我就敢摸。但是,抗拒有很多腳的生物。」


    「哈哈哈。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清野你呢?」


    「如果是昆蟲的話,我沒問題。」


    「那釣魚交給清野。廣瀨你就先在那裏休息。等清野掌握訣竅之後,你再和我去做別的事。」


    我找個樹蔭坐下,一邊擦汗一邊遠眺揮著釣竿的兩個人。


    那就像畫裏會出現的暑假光景,是說小時候明明也沒有這種回憶,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很感傷。


    我沒有和父親一起玩或者和朋友去河邊、山裏玩遊戲的回憶。盡管如此,心裏還是湧現一種近似於懷念的鄉愁。


    開始這個企劃的時候,主辦人塚田先生並沒有要求我們扮演特定的角色。然而,從七名參加者的性別和年齡來看,可以想像成員是按照第五集結束時還留下的角色為藍本挑選。


    擁有童軍活動經驗的稻垣先生,一定是按照叢林手工藝家【假麵】的形象挑選。


    《swallowtail waltz》故事中,有好幾個成員都因為不恰當的理由,至少是角色本身無法接受的理由而遭到逮捕。他也是這些角色之一。


    【假麵】在線上遊戲認識一名少女──當時還是國中生的【露娜】。她找假麵商量家庭問題長達半年以上。【露娜】長期受到生母和養父虐待。父母的暴力行為越來越嚴重,某天,感覺到生命危險的少女,衝進獨居的【假麵】家。


    【假麵】隻是在少女的求助下,幫了她的忙。卻因此被冠上「略誘未成年」的罪名遭到逮捕。無論被略誘者【露娜】的意誌為何,隻要監護人主張侵害監護權行使的自由,罪狀就會自動成立。


    對【露娜】來說,【假麵】是她的救世主,威脅自己的是生母和養父。即便如此,遭到逮捕甚至問罪的,竟然是試圖拯救少女的青年。


    這個社會被充滿欺騙的法律支配。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屬於自己的避風港。


    【露娜】出現在被釋放的【假麵】眼前,拜托他和自己一起逃亡。因此,這兩個人才會逃進【烏鴉】創造的聚落。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在那裏會迎來令人絕望的結局……


    花了將近二十分鍾,才釣起第一條魚。


    非常有毅力持續挑戰的清野,終於釣起一條十公分左右的魚。


    「太好了!稻垣先生!這是什麽魚啊?」


    「這是珠星三塊魚。如果是成魚的話,體型會稍微大一點,不過這裏是上遊,這個大小還算可以了。好,清野就繼續釣魚吧。要釣到七條才夠所有人吃。剛才有看到豆魚。豆魚喜歡吃昆蟲,或許也能釣到豆魚。我和廣瀨會再往下遊走一點,試著用別的方法捕魚。」


    稻垣先生拿起我們帶來的另一個水桶,用眼神示意,要我跟上。


    在沒有釣竿和漁網的狀態下,他打算怎麽捕魚呢?


    我們沿著河川往下走約十五分鍾,在支流匯聚的地方,稻垣先生放下水桶。


    「這裏岩石很多,就選這裏吧。這個點感覺很不錯。」


    「那個──希望不是我想太多,但我們該不會要用手抓魚吧?」


    「你很清楚嘛。」


    「你是認真的?」


    「沒有其他方法了吧。唉呀,你就先看著嘛。」


    稻垣先生一臉充滿自信的樣子脫掉鞋襪。雖然是能夠清楚看見河底的淺灘,但真的能徒手抓住正在遊泳的魚嗎?


    稻垣先生卷起袖子,右手肘上明顯能看到一道十公分左右的手術傷疤。


    「廣瀨,你有帶手套來吧?」


    「有。因為有說要出門,所以帶著。」


    「那你把手套戴起來吧,河裏的魚比你想像的還要更滑溜。」


    釣竿隻有一支,他好像本來就打算徒手捕魚。


    「這裏水很淺,而且有岩石散落。是很好的捕魚地點。整體看起來都是小魚,不過我們在上遊,所以也沒辦法。我簡單說明一下訣竅。」


    在稻垣先生的指揮下,我戰戰兢兢地一腳踏入河水中。


    確認我的行動之後,稻垣先生彎腰把手伸進河裏。


    「人的動作越多,魚就越容易逃走。所以要先決定好捕魚的點,然後靜靜等著魚經過。」


    「先把手伸進水裏,等魚遊過去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抓的意思嗎?」


    「不,我隻是想降低手的溫度而已。讓手溫接近河川的溫度,可以防止接觸的時候嚇到魚,導致魚逃走。」


    「魚會辨別溫度嗎?」


    「如果是在魚行動遲緩的冬天,隻要降低手溫,就可以輕鬆捕到魚喔。不過,要長時間把手放進冬天的河裏,其實也很難受就是了。」


    「說得也是。」


    「可以等魚過來再抓,也可以從下遊的方向找適合的岩石,悄悄把手伸進去,如果碰到魚,就可以雙手都伸進水裏抓起來。」


    作品中的登場人物經常捕河裏的魚,但是通常是用釣竿、漁網或陷阱。從來沒有任何一個角色是挑戰徒手抓魚的。


    光是坐在電腦前寫小說,還是會有不懂的事情。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很多這種知識吧。


    努力了將近一個小時,我一條魚都沒抓到。


    另一方麵,稻垣先生一個人就抓了五條魚。我真的很沒用,不過,如果清野的成果好的話,或許就能久違地補充蛋白質了。


    「廣瀨要不要吃吃看這個?」


    我正在擦幹腳的時候,稻垣先生遞過來像山芹菜的草。


    「這個叫作透莖冷水花,是一種長在幹淨水源處的野草,可以直接吃。因為幾乎沒什麽味道,所以可以加進味噌湯或者沾醬油吃,不過,料理方式還是等我們回去再說吧。」


    自從離開校舍之後,除了煮沸過的水之外再也沒吃過任何東西。就算是塞不了牙縫的野草,能吃到東西就很感激了。


    「廣瀨是大二的學生對吧。生日是什麽時候?已經可以喝酒了嗎?」


    「我是十一月生。不過,如果要問我會不會喝酒的話,我是會喝啦。」


    「雖然我們遠離文明,但未成年的話,我是不會讓你喝酒的。」


    「不,我已經二十一歲了。因為我重考過兩次。」


    雖然沒打算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謊,但我也並未都說真話。我隻說自己是大二生,所以大家都錯估我的年齡也很正常。


    「這樣啊。難怪我覺得你比二十歲的人沉穩。喜歡喝酒嗎?」


    「我的味覺還沒長大,所以隻會喝比較偏甜的酒。不過,我應該算是喜歡喝酒的人。」


    「我和塚田先生商量過,等生活比較穩定之後,要來開個聯誼會。雖然對清野和純戀妹妹很抱歉,但是酒就像汽油一樣不是嗎?」


    「汽油嗎?」


    「雖然不知道到底在固執什麽,但佐藤小姐這三天一直都讓人感覺印象很差對吧。我想說,如果大家喝一杯就能化解,說不定情況就會改變了。我有跟塚田先生說,要是采買的時候有餘裕,就買一點酒回來。」


    雖然我們都在各自的判斷下帶了需要的物品,但還是要開始生活之後才會知道實際上需要的是什麽。如果有機會下山到鎮上的話,我應該也有數都數不完的采購項目。


    「我也有請他買釣竿和漁網喔,感覺采購的量很大啊。」


    「畢竟第一天是以食物為優先準備行李的啊。其實,我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多魚。如果多幾支釣竿的話,應該會有更多漁獲。就算用魚餌釣不到魚,撒網總能撈到魚吧。雖然魚也會拚命逃跑,但總比徒手抓來得強。」


    「是啊。我想挑戰看看。」


    稻垣先生明明已經手把手教我,我卻毫無成果。看到夥伴這麽沒出息的成果,就算發火也很正常,但是稻垣先生仍然溫柔地對待我。


    「之前,清野對我說過很有趣的話。他說『大家應該多少都說了一些謊吧』。其實我覺得很有道理。因為自我介紹的時候,我也刻意讓大家誤會我的年齡。稻垣先生呢?你有說什麽謊嗎?」


    這並不是一個會讓人心情好的問題,但他仍然不改爽朗的笑容。


    「說得也是。雖然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謊言,但如果沒有說出全部真相也算說謊的話,那我也有符合這一點的地方。」


    2


    在團體生活開始一周後的晚上,舉辦了有酒喝的聯誼會。


    短短一周,也是漫長的一周。無論好壞,在各種層麵的意義上有很多驚喜。第一次出門采買的塚田先生,為了獲取雞蛋帶回兩隻白色蛋雞也是其中一個驚喜。


    超過一年以上沒有栽種作物,今後數年也沒有預計耕作的土地稱為「廢耕地」。在這個村落裏,有好幾處這種雜草蔓生的區域,現在變成各種生物棲息的地方。塚田先生把這種土地圍起來,放養一對出生四個月的年輕蛋雞。


    養雞生蛋的架構,用說的很簡單。


    從母雞的卵巢經由輸卵管排出成熟後會形成蛋黃的卵泡,在這個過程中,會形成蛋白、蛋殼膜、蛋殼,然後變成一顆雞蛋。這個過程需要耗費二十四至二十五個小時,所以一天不可能下兩次蛋,不過隻要蛋雞的健康狀況良好,一年應該可以下二百八十顆雞蛋。


    塚田先生帶回來的蛋雞,兩隻都很年輕。據說剛開始下蛋的蛋雞,有高達百分之四十的機率會下雙蛋黃的雞蛋,所以最近經常會看到這種蛋。


    放養蛋雞的地點,和校舍隔著一段距離。不過,在沒有遮蔽的地方,雞叫聲宏亮到讓人覺得很吵。自稱低血壓的佐藤,中午之前往往都不會出現,除了她以外的六個人,起床時間都和雞鳴的時間差不多。


    如果在東京的話,這個時候開冷氣也不足為奇。然而,這裏是位於山林中段的聚落。幸好現在還不會有太熱的困擾。


    圍繞著七盞燈的聯誼會上,大家都按自己的喜好打扮。


    雖然直到開始之前飲料都放在小河裏冰鎮過,但是溫度馬上就回到常溫了。盡管如此,久違的酒精飲料真的好好喝。


    塚田先生和山際小姐的二十六歲雙人組,還有研究生稻垣和身為大學生的我,四人伸手拿酒的時候,佐藤意外地沒喝。


    雖然人不可貌相,但是她金發又戴三個耳環的樣子,感覺是和菸酒最契合的類型。然而,無論是誰勸酒,她都用冷淡的口吻回絕。


    佐藤在經過一周之後,仍然沒有融入群體。經常用帶刺的方式說一些嘲諷的話,經常讓夥伴們亂成一團。


    剛開始在這裏生活的時候,我推測佐藤的言行是因為以惡女【克萊爾】為藍本才會這樣。透過刻意惹人厭來演出重要人物之一的角色。


    佐藤不喝酒這件事,如果是模仿【克萊爾】的話,我就能理解了。因為她的警戒心比別人更強,不願意在人前露出破綻。


    年齡不詳的女子【克萊爾】,在作品中是因為主使「匯款詐欺」而被捕的人。匯款詐欺通常由負責打電話的「接線生」、負責拿錢的「車手」等不同職務的人分散扮演的角色。之前已經遭逮捕的幾個朋友,供出她的名字並指認她為詐騙首腦,所以就突然被逮捕了。


    因為警方根本抓錯人,所以她當初認為自己的嫌疑馬上就會洗清。然而,檢察官已經認定她是犯人,所以持續偏頗地調查。最後審判時證明一切都是杜撰,她獲判無罪,但那已經是她被捕一年後的事了。


    檢察官沒有繼續上訴,【克萊爾】確定被判無罪。然而,對於被奪走一年半的歲月,直到最後警察、檢察官都沒有對此道歉。即便判決結果出來,他們仍然堅稱搜查沒有問題。


    惡女【克萊爾】是在刑事判決上獲判無罪的女性。


    她和在公審途中逃亡的【烏鴉】、被通緝的【老鼠】狀況不同。她沒有逃離社會的理由。然而,【烏鴉】在第一天晚上就對來聚落集合的主角說:


    「這個家園,是為了那些因為不當理由遭到社會譴責的人而設立。我相信大家都不是罪犯,而是被害人。但是,唯獨那件事,我沒有自信斷定到底有沒有罪。她有可能是罪犯。我希望你要格外小心【克萊爾】。」


    惡女【克萊爾】從剛登場的時候就很令人不安。她不願意為聚落貢獻,不斷引發各種充滿惡意的麻煩。


    她到底是「惡女」還是「聖女」呢?


    【克萊爾】的真麵目直到第四集才揭開,我不禁看得眼淚直流。


    她惡毒的言行,全都有其緣由。正因為如此,當事實公開之後,原本對她的厭惡一舉逆轉,讓她成為和【吉娜】一樣受歡迎的角色。


    沒錯,【克萊爾】不隻是個令人討厭的家夥。隻要是粉絲,都知道這一點。所以我當初並不擔心佐藤的事。無論她的言行多麽陰險,我都覺得那是演技,她本人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然而,佐藤的態度至今都沒改變過。冷漠的語言讓氣氛降到冰點,這種情形不隻一、兩次。她真的不打算和任何人交好。


    即便經過一周,佐藤仍是所有參加者中最摸不透的人。


    出生地、成長背景、年齡、性別各異的七個人,隻因為喜歡同一本小說,就聚集在這裏。即使大家聊不起來也很正常,但是聯誼會的氣氛很和諧。


    現在回想起來,在我的人生中經常出現疏離感。


    國小、國中、高中的時候,我並不是沒朋友。


    但是,廣瀨優也這個人總是別人心中第二或第三順位。開始上學之後,我從來沒有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避風港。


    當然,這裏的生活也一樣。首領是塚田先生,副首領是山際小姐和稻垣先生。我們隻不過是在他們打造的空間裏,享受與世隔絕的生活而已。


    盡管如此,至少我確定在這裏自己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swallowtail waltz》是描述一群無處可去的年輕人的故事。尤其在現實社會中沒有歸屬感的人,會對這個故事更有感觸。


    譬如佐藤直到現在都無法融入。


    然而,我們如果違反了她的意誌,把她排除在外,那就無法模仿這個故事了。隻要本人想要待在這裏,無論是誰都可以一直留下來。這裏就是一個如此溫暖的地方。


    在派對即將結束的時候,山際小姐提議玩猜謎遊戲。


    因為這裏聚集的都是作品的鐵粉,所以要透過遊戲來鑒別,看誰對作品的愛最深。


    「佐藤小姐也要參加嗎?」


    山際小姐開口問獨自坐在遠處、看著漆黑窗外的佐藤。


    「我沒興趣。」


    一如預料,佐藤拒絕得非常幹脆。


    「唉呀,別這麽說嘛。隻是個遊戲,想玩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參加喔。」


    山際小姐還是抱持著開朗的笑容。


    「或許有些問題隻有佐藤小姐知道答案呢。」


    「我已經說過不參加了。」


    「嗯。我不會勉強你,請放心。我隻是很期待你參加而已。」


    「煩死了。」


    身為團體潤滑劑的山際小姐,無論佐藤說話多惡毒都不曾氣餒。每天都刻意關懷,絕不孤立她。


    山際小姐應該是以作品中也一樣戴著眼鏡,同時也是【露娜】的姊姊【諾諾】為藍本吧。


    【假麵】遭指控誘拐國中生【露娜】,以「略誘罪」被逮捕,作品中描述在搜查階段就完成和解,最後以不起訴作結。因為被害的少女,一直堅持【假麵】是無辜的。


    第二集的故事,以這兩個人的戀愛線為主軸發展。


    深知【露娜】渴望從父母身邊解脫,被釋放的【假麵】決定過著與社會隔絕的生活,於是來到廢校的聚落。


    而且,為了決定邁向新人生的兩個人,聚落舉辦了結婚典禮。


    婚禮當天,廢校出現最後的新角色──大【露娜】十二歲的姊姊【諾諾】。


    【諾諾】收到疑似是【猶大】寄出的信,認為心愛的妹妹應該是被騙了,所以打算來這裏阻止婚禮。


    雖然因為【諾諾】出現,不得已隻好中斷婚禮,但是得知真相的她,改變了想法。因為她發現【假麵】隻是單純想保護妹妹而已。


    【諾諾】改變心意之後,二人終於克服漫長的苦難永結連理。


    我讀第二集的時候,覺得這對團體中唯一的情侶就是這個故事的象征。猜測他們兩個人應該會是克服困難的希望。


    所以,之後的劇情真的讓我大受衝擊。


    有讀到第五集的人都知道,三人之中真正扮演重要角色的其實是最後登場的【諾諾】。


    她之所以沒有發現妹妹被虐待,是因為她已經獨立生活。因為和粗暴的父母不合,所以【諾諾】畢業後就想和老家保持距離,【露娜】也知道這件事,所以才沒有向姊姊求助。


    後悔沒有保護好妹妹的她,參加完結婚典禮之後,在妹妹的勸說下,決定留在廢校。因為她也受現代社會的病灶侵蝕,心靈蒙上陰影。


    她決定和心愛的妹妹一起,再重活一次。雖然【諾諾】下定決心,但她人生中的詛咒,到了這裏也沒能解開。


    在大陣仗地離家出走一周之後,妹妹因為不明疾病失去性命。


    【露娜】的死,讓整個團體蒙上陰影,同時也出現令人毛骨悚然的疑點。【吉娜】讀過【老鼠】留下的醫學書籍後,發現露娜的死有引人懷疑的地方。


    在一陣討論之後得出的結論是,把【老鼠】出賣給警察、身分還沒查清的【猶大】,可能下手毒死了【露娜】。


    這個身分不明又充滿惡意的【猶大】到底是誰──


    《swallowtail waltz》這本小說,會讓人一讀就欲罷不能。每次閱讀的時候都有新發現,即便是一樣的台詞,重新讀的時候經常會和一開始讀的時候感受到不同意義。


    這部係列作我重讀很多次,封麵幾乎都要被磨破了。截至目前為止,就各方麵來說我都不太顯眼,雖然並沒有特別覺得自卑,但至少在談作品的時候,我想出一次鋒頭。隻要在這次的猜謎遊戲獲得優勝,應該就能證明我比任何人都更愛這部作品吧。不過我很少這麽積極就是了。


    夜晚開始的猜謎遊戲,最後漸漸朝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


    3


    除了佐藤之外的六個人,依序出一個問題,在結束第二輪的時候,大家答題的正確率都令人意外。


    我明明很有自信,但是由於大家都出了很刁鑽的題目,所以我幾乎答錯了一半。話雖如此,以答對的題數來說,我是第三名,其他夥伴答錯更多。人類的記憶,應該大部分都是由偏見和誤會組成的吧。


    然而,其中隻有一個人,完成全對的壯舉。中裏純戀,最年輕的十六歲少女。


    「純戀妹妹的記憶力好驚人喔。」


    「唉呀,真的太厲害了。根本就是壓倒性的勝利。」


    純戀平常如果沒直接被點名問問題,通常不會開口。白天工作的時候也一樣,沒人指示的事情絕對不會去做。與其說是不做,應該說是不會。感覺她不知道在團體中該如何行動。高中退學、對自己沒有自信,完全就是典型不適應社會的人,但是她對這部作品的知識與熱情真的很豐沛。


    她完美記得每個角色的出生地、血型、生日,還有作品中隻提到一次的訊息。就連不知道能有什麽用的部分也記得,都清晰地印在腦海裏。


    「連離開校舍的角色生日都記得實在太厲害了。你該不會有什麽特殊能力吧?譬如說學者症候群之類的。」


    純戀輕輕咬著嘴唇搖搖頭。


    「那是因為我每個禮拜都會寫粉絲信,生日也是因為那樣才記得的。」


    「每周?真的假的?」


    麵對稻垣先生的提問,純戀看起來好像有點害怕地點點頭。


    「那就沒有爭議了,純戀妹妹獲勝。雖然我本來很有自信能贏,畢竟這部作品我都看三遍了。」


    「稻垣先生,三遍太少了,我看過五遍了。」


    雖然山際小姐自信滿滿地這樣說,但如果以閱讀的次數來說,我讀了更多遍。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比不上純戀。


    「第一屆猜謎大賽就由純戀妹妹獲勝,大家都沒意見吧。」


    「還有第二屆嗎?」


    塚田先生打算收場的時候,清野這樣問。


    「這個嘛──辦第二屆應該也會是純戀妹妹獲勝吧。不過,我們可以辦外圍賽。」


    「外圍賽?」


    「猜謎大賽由純戀妹妹獲勝作結。不過,難得炒熱氣氛,再加個外圍賽也不錯吧?」


    「再比一次我當然歡迎,但這次要用什麽題材?除了作品之外,沒有別的共通話題了吧?」


    「有一個啊。不談作品,而是以小說家美作裏奧為題材。譬如說,美作裏奧是男是女?」


    當他以富有深意的口吻這樣說的瞬間,大家的表情都變了。至少我看起來是這樣。


    「……塚田先生,你知道老師的性別嗎?」


    美作裏奧是蒙麵作家。不隻長相,就連年齡、出生地、學曆都沒有公開。雖然有經營社群,但老師總是使用男女共通的第一人稱「我」,發文的頻率本來就低,在寫死【吉娜】之後,內容幾乎隻剩下作品的公告。老師應該從來沒有發過關於自己隱私的內容。


    「美作老師是保密主義者。生前和責任編輯的往來都是透過電子郵件,就連編輯部的人都沒有見過老師。」


    「這是真的嗎?」


    塚田先生的表哥杉本敬之就是美作裏奧的責任編輯。


    「據說新人獎參賽原稿上寫的自我介紹,除了電子郵件之外其他都是假的。寄件地址、版稅的匯款帳戶都是用父親的名義,責任編輯也不知道老師的本名和性別。」


    「果然不是普通人啊。用自己的哲學貫徹這種不合常理的堅持,真的好帥喔。就是這種人才能寫那樣的小說吧。」


    看著一臉欽佩的清野,塚田先生笑了笑。


    「我表哥是第二任責編。我表哥說從來沒見過老師,也沒通過電話。就算有緊急要聯絡的事情,也是直接打電話到老家,透過老師的父親聯絡。不過,能做到這個程度都是因為在交接的時候,第一任編輯就已經組織好應對的係統。」


    「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電話打不通,用電子郵件聯絡老師得獎的事情時,編輯部當然有要求老師提出個人資訊。畢竟還要匯獎金啊。不過,老師說不知道能否信任編輯部,所以隻給了老家的地址和電話。」


    忘了是哪裏的報導,但我記得有看過這個小故事。


    「因為這個小故事很有名,所以大家都推測老師出道的時候應該才十幾歲。大家都認為老師是天才小說家,而且是沒有自己戶頭的高中生或國中生。」


    「美作老師一直住在老家嗎?」


    「畢竟老師出道已經過了三年,去世前不知道住在哪裏。」


    「如果當時是高中生,那現在應該也已經畢業了吧。」


    「嗯。我接下來要說的真的是秘密。據說老師的父親並不知道老師有隱瞞身分的打算,所以沒有多作說明,就把編輯部打來的第一通電話轉給老師了。」


    「那第一任編輯……」


    「沒錯。第一任編輯曾經和老師直接通過一次電話。」


    「也就是說,編輯部至少知道老師的性別嗎?」


    「老師應該下過封口令,所以這個消息當然也不是誰都知道。」


    「總覺得我聽到不得了的事情耶。」


    山際小姐用激動的聲音脫口說了這句話,我非常了解她的心情。


    創作者的性別和作品一點關係也沒有。有趣就是有趣,無聊就是無聊。從本質來看,性別根本就是枝微末節的小事。然而,對我們來說,美作裏奧是很特別的存在,所以才會那麽在意。


    「塚田先生的表哥是因為交接才得知這個秘密嗎?」


    「雖然老師下了封口令,但這算是應該要知道的資訊吧。」


    「所以塚田先生也是聽表哥說的?」


    麵對戰戰兢兢提問的清野,塚田先生一臉抱歉地苦笑。


    「嗯,因為表哥知道我是老師的腦粉啊。他知道我因為老師去世很難過,所以若無其事地跟我提起這件事。不過,我當然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我知道性別這件事,都一直隱瞞到今天。」


    塚田先生環視聚在一起的夥伴。


    「不過,在這裏的七個人都很特別。因為大家都是得知老師過世,才聚在一起想模仿作品找到結局的粉絲。如果老師還在世,我會繼續保守秘密。但是,狀況不同了。如果是聚在這裏的特殊成員,我想應該可以共享這個秘密。」


    「我想知道,隻要是美作裏奧的事,我都想知道。」


    馬上開口的是稻垣先生。


    「我也想知道,因為我很喜歡老師。」


    山際小姐接著說,其他夥伴也點點頭。


    「ok。既然如此,在我公布答案之前,每個人都回答看看吧。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們可以加一場外圍賽。」


    原來如此,我終於懂了。


    「大家覺得美作老師是男的還是女的?」


    聽到塚田先生的問題,第一個舉手的是清野。


    「我從社群上的貼文,感覺老師應該是男性。」


    「我也這麽覺得,而且故事主角是男生啊。」山際小姐也表示同意。


    「我相反。我覺得老師應該是女性,所以才能如此細致地描寫內心的微妙變化。如果是男性作家,應該不會殺死【吉娜】。雖然老師是保密主義者,但感覺上女性色彩比較重。」


    投女性一票的人是稻垣先生。


    「純戀妹妹覺得呢?」


    被點名的少女,手按著嘴唇沉思。


    中裏純戀每周都會寫粉絲信,是比任何人都忠誠的粉絲。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經過將近一分鍾的沉默之後,純戀回答:


    「我認為老師是女性小說家。」


    「如此一來就是二對二了。廣瀨小弟覺得如何?」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塚田先生已經知道答案。


    既然如此,要回答什麽才會是正確答案呢?我應該要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嗎?還是回答應該正確的答案呢?


    「……我認為是女性。」


    「這樣就是女性三票,男性二票囉。即便是鐵粉,大家還是意見分歧啊。」


    還剩下一個人。


    塚田先生回頭看著佐藤,她坐在離大家一段距離的地方。


    「佐藤小姐覺得呢?」


    「是男是女都無所謂。我對美作裏奧的性別沒興趣。」


    「嗯,這種回答也可以。」


    佐藤態度差也不是今天才開始。塚田苦笑了一下,轉頭麵對我們。


    現在重要的不是佐藤的回答。不對,不隻佐藤,其他四個人的回答和我的回答,都沒什麽意義。


    充滿謎團的小說家,真麵目究竟是……


    「美作裏奧老師應該是男性喔。」


    塚田先生公布答案。


    「果然!」


    「我就知道!」


    同時大聲喊出來的是清野和山際小姐。


    「第一任編輯打第一通電話的時候,據說也從老師的父親那裏得知本名。雖然本名聽起來可男可女,不過因為有直接和老師通話,所以性別確定是男性。」


    「這樣啊。如果在知道性別的狀態下閱讀,說不定會有截然不同的感想。畢竟和【吉娜】是完全相反的性別啊。」


    清野一副感慨良多的樣子,他喃喃地這樣說完之後,伸手拿起帶來的第一集小說。


    我帶著一整套係列小說來這裏展開廢校裏的生活。清野、塚田先生、純戀也一樣。雖然我沒有特地確認,但是其他成員應該都差不多吧。


    「美作老師的確切年齡,我表哥好像也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老師是非常年輕的作家。」


    「我也好想知道老師的年齡喔。如果跟我同年的話,我會很興奮。」


    「啊──稻垣先生的話應該有可能吧。」


    「從作品中出現的單字推測,我覺得應該是同齡層的人。」


    現在知道自己最喜歡的小說家的秘密,很難不興奮。


    就連沒什麽表情的純戀,都明顯變得亢奮,因為共享了特別的資訊,我甚至覺得彼此之間的連結變得更加強烈。


    得知連業界都不知道的秘密時,我們的確開心死了。大家都很激動。


    然而,似乎不是每個人都抱著一樣的心情。


    「你們這些家夥真的差勁透了。」


    佐藤突然用低沉的聲音這樣說,原本熱烈的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我們幼稚的吵鬧惹惱她了嗎?還是她無法忍受自己被隔絕在外?看到佐藤痛苦的表情,我冒出這些想法。然而──


    「塚田先生,你一臉洋洋得意的樣子,但我勸你最好要知廉恥。順帶一提,你那個表哥更愚蠢。」


    不對,愚蠢的是她吧。佐藤是個不合群的人,從第一天開始就一直擾亂整個團體。偶爾對話也隻會讓氣氛變差。


    「你那個表哥根本就是垃圾編輯。」


    即便對方當麵貶低自己的家人,塚田先生也沒有改變溫和的眼神。


    「我說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話嗎?如果是的話我很抱歉,我是真心想道歉,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麽生氣嗎?」


    「還要我說清楚你才懂嗎?竟然完全沒有自覺,真的是病得很重。」


    「我要是說了什麽傷害到你,我一定道歉。所以請不要轉移話題,告訴我原因。」


    「轉移話題?我為什麽要轉移話題?雖然我傻眼到懶得講,但還是如你所願告訴你好了。編輯把作家的秘密告訴別人,本來就不是好事吧?你表哥在公司內部到底接受什麽樣的教育啊?」


    終於懂了。


    原來如此。我們之所以這麽興奮……


    「美作裏奧過世之後,保密的有效期限就過了嗎?編輯把作者想隱瞞的事情告訴外人是對的嗎?你表哥根本就沒資格當編輯,到處吹噓這件事情的你也是最糟糕的粉絲。聽到秘密開心得要命的你們也一樣。你們就跟揭穿別人的秘密就開心得要死的周刊記者一樣。毫無責任感,也對自己造成的危害毫無自覺,根本就是垃圾。」


    沒有人站出來反駁佐藤。氣氛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迅速退燒。


    美作裏奧的身分一直都是保密狀態。在本人的意誌下,徹底保密,然後在這個狀態下去世了。身為粉絲的我們應該要理解老師的做法,為什麽會毫無責任感地想要知道老師保守的秘密,還為此感到興奮呢?


    「沒有人知道美作裏奧是怎麽死的。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生病。但是,我覺得也有可能是自殺。如果是這樣的話,像你們這種毫無責任感的粉絲,就可能是逼他走上絕路的原因。」


    說完偏激的推測之後,


    「做人要知恥。」


    佐藤丟下這句話,獨自離開教職員室。


    4


    佐藤說的話雖然過分,但是正中紅心。


    她的憤怒的確有正當性,而且刺痛所有人的心。揭露美作裏奧秘密的塚田先生應該更難受吧。


    至少我自己根本睡不著,甚至覺得這個團體說不定就到此為止了。雖然無論是生活還是和夥伴之間的交流,我都漸漸開始習慣,但若是塚田先生心碎放棄,這個團體生活一定也會畫下句點。


    我沒有打算做到「無論花一年還是兩年,都要在這裏生活,找到故事結局」的地步。模仿就隻是模仿。盡管過著和登場人物相同的生活,模仿幾個角色的言行,隻要人不同結局就會改變。


    即便如此,我也想試試看。


    我原本想著,至少要在這裏生活三個月。


    「我想解散。」


    如果經過這個徹夜難眠的夜晚,塚田先生說出這種話,我們該怎麽辦?我能說出「想和願意留下來的成員繼續生活」這句話嗎?


    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夥伴想留下來嗎?


    早上八點半。


    我比平常晚兩個小時前往吃早餐的廚房。


    因為腦海裏揮之不去可能會聽到的那句話,所以腳步格外沉重。然而,廚房裏等著我的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情景。


    「廣瀨,早安。」


    走進教職員室的我,第一個注意到的是雙手拿著什麽東西的山際小姐。


    她和站在身邊的塚田先生、稻垣先生、清野都露出疑惑的眼神。


    沒看到純戀,該不會是佐藤又做什麽吧。


    「怎麽了?大家怎麽都這個表情。」


    「廣瀨,你看一下這個。」


    用長尾夾固定的影印紙上,充滿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我讀內容之前,山際小姐直接說:


    「最後一集的原稿,掉在走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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