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大廳裏,包偉林一身黑色得體的西裝站在台上,台下無數的閃光燈在閃爍,他手中拿著話筒,柔和光打在他的臉上,看起來慈眉善目,像是寺廟裏的老和尚。賓客們大都落座,後排的程鬱卻忽然起身,對身邊的人說:“我出去一趟。”“你去哪兒啊?”跟著程鬱一起過來的平海晚報的記者小聲問他。“去樓上找點東西。”記者動了動唇,想問他這裏能找到什麽東西,但是想到來前師父跟他說的話,還是將自己的疑問跟咽了回去,報社裏的編輯記者們偷偷把程鬱稱作是大神,大神與他們凡人是不一樣的,所以不用管他。雖然這位記者也很想跟著程鬱去看看他能找到什麽東西,但是等會兒他還要做記錄,不可能跟著程鬱一起行動,隻能囑咐程鬱說:“那你小心點。”程鬱點了點頭,起身從後排離開,他穿過明亮的長廊,沿著江玉釗那天走過的路線在這座大樓裏仔細地尋找。平海市的中心大樓是由包家投資建立的,那天他與包偉林約定好在這座大樓的十樓見麵,他在房間裏等了很久,包偉林一直沒來,之後的記憶就陷入一片迷霧之中,江玉釗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寂靜黑暗的樓道中,隨著程鬱走來,聲控燈一盞接一盞亮起,樓上的慈善晚宴已經開場,著名歌手在台上獻唱,她的聲音極具有穿透力,整座大樓好像都跟著一起震動起來。程鬱上了樓,依著江玉釗的記憶走進電梯裏麵,摁下了十樓,電梯裏隻有他一個人,身後是一麵鏡子,他轉過頭去,上麵映著他有些蒼白的麵容。電梯停下,程鬱走出來,十樓的走廊上連一個清潔人員都沒有,安靜極了,昏黃色的光映落在腳下柔軟的猩紅地毯上。程鬱徑直走到那天晚上江玉釗要與包偉林會麵的那間房間,門沒有上鎖,他輕輕一推就開了,走進去,環顧四周,這裏與記憶力那日江玉釗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江玉釗在來到這間房間外麵的時候曾摸過自己的口袋,裏麵的證據都還在,從十樓到天台的監控顯示是江玉釗自己一個人主動走到天台上去的,天台上雖然沒有監控,但是通過調查其他入口的監控,可以證明那時候天台上沒有其他人了。包氏父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在案發現場出現過,那份證據應該還沒有落入他們的手中,隻是江玉釗後來的記憶都太模糊,他準備的證據可能是被他落在房間裏的某個地方。程鬱在江玉釗坐過的沙發前停下腳步,對麵液晶電視巨大的屏幕正對著他,他歪著頭打量了一下,這間房間裏的家具不多,簡陋得像是剛剛裝修過,而電視機卻占了一麵牆,就很奇怪。程鬱走過去蹲下身,電視機下麵連著影碟機,一張看不出任何信息的碟片放在影碟機上麵。房間裏一直沒有開燈,隻有些許燈光從窗外透進來,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在程鬱的耳邊回蕩,恍惚間仿佛有人正在他的身後。程鬱剛要將影碟機上的碟片拿起來,隻聽吱的一聲,身後的門被人輕輕推開,程鬱回頭看去,門口站著一個黑色高大的人影,人影漸漸向他走近,程鬱認出這個人正是應該在樓下準備接受記者們采訪的包勝宇。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包勝宇看著程鬱,房間太過昏暗,隻是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些眼熟,卻記不起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他了。黑色的皮鞋停在程鬱的腳邊,他低頭俯視著程鬱,對他道:“隨便出入別人的房間,可不是一件禮貌的事。”程鬱放下碟片,站起身,道:“我也不知道這間房間是你的。”包勝宇嗤笑了一聲,隨手將房間的燈打開,漫不經心抬起頭看了程鬱一眼,隨後他又笑了起來,對程鬱說:“我記起你了,你竟然還活著。”之前在那棟公寓裏,就是眼前這個人差點拿到了攝像頭裏的內存卡,那幫廢物,連個人都處理不好。不過也幸好他將最後一個攝像頭給找了出來,若是以後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什麽人給找到,不一定會鬧出什麽事來,包勝宇剛剛享受過這種被眾人追捧的滋味,可不想太快失去。包勝宇將程鬱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後笑道:“我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把那間又檢查了一遍,我也不知道還忘了那個小東西。”程鬱沉著臉沒有說話,目光落在影碟機上的那張碟片上,又聽包勝宇問他:“你是江玉釗什麽人?”程鬱:“不是他什麽人。”包勝宇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問他:“有孩子嗎?”程鬱沉默,包勝宇一點也不生氣,拿起茶幾上的酒瓶,倒了兩杯酒,送到程鬱麵前,“喝一杯?”程鬱的目光停駐在他手裏的酒杯上,又一小段記憶緩緩從迷霧中浮現出來,江玉釗在進入到這間房間以後,等了許久不見包偉林過來,看著茶幾上有酒,就喝了一點,之後他聽到有人叫他爸爸,連忙起身從房間裏跑出去,沿著樓道上了天台,他再也沒有清醒過來,見程鬱接過酒,包勝宇向著電視走過去,嘴中問了一句:“你是記者吧。”他好像已經確定了這個答案,不用程鬱說話便能一個人自言自語下去:“知道小明的爺爺為什麽能活到一百歲嗎?”“你們就是太多事了,一個個的都以為自己是正義使者,但其實什麽也不是。”“你們有證據嗎?”說到這裏,包勝宇轉過頭去,舉著手裏的那張碟片,問程鬱:“想知道這裏麵是什麽嗎?”樓下宴會廳中的,包偉林的演講剛剛結束,整個會場瞬間就被掌聲淹沒,他對著眾多的攝像頭鞠了一躬。包勝宇將碟片送進了影碟機裏,拿著遙控在沙發上悠閑坐下,摁下了播放。樓下,包偉林演講結束後下台接受記者們的提問,有記者問他做慈善這麽多年,有沒有發生過難忘的事,包偉林想了想,說他十年前資助過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直到現在每年的父親節都還會給他寫信送小禮物,讓他很欣慰。樓上,巨大的屏幕中,大腹便便的包偉林手中拿著一根鞭子,抽在瘦小的女孩的後背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哀叫聲不絕於耳。樓下,有曾經受過江玉釗資助的孤兒來到台上,向眾人訴說自己曾被江玉釗騷擾的痛苦經曆,同時對包偉林先生的善意和資助表達了感謝。樓上,錄像裏的女孩不堪受辱,對著包偉林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瞬間就出了血,包偉林一巴掌將她打在牆上,罵著她是賤人。樓下,主持人正在解釋包勝宇因為工作來不了現場,給他嘉獎就由包偉林先生代領了。樓上,電視屏幕裏女孩的牙齒被敲落,慘叫聲充斥著整個房間,沙發上的包勝宇正在咯咯發笑。程鬱已不忍再看,這些魔鬼一樣的人,將他人的痛苦當成自己取樂的工具。不同的麵孔在屏幕中,無一例外的,她們都在遭受包偉林的折磨,而包勝宇竟是完全不怕程鬱看到這些。他當然不需要怕,就像剛才他問程鬱的那樣,程鬱有證據嗎?這些碟片中,包偉林和包勝宇從來都隻是露出過身體的某一個部位,無法證明他們的身份,就算被程鬱拿到手裏也沒有任何用處。程鬱的手中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酒杯,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目光中透著茫然,包勝宇看向程鬱的目光充滿興趣,隨後拍著手笑了起來。江玉釗混沌的記憶與耳邊的聲音重合在一起,有人在他的耳邊輕輕叫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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