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邪微微含頷低頭道:「聖上休要取笑微臣,當時隻顧著飲酒,未曾留意那些個小姐們。」


    嘉康帝道:「愛卿的父母皆去世得早,隻留下你一人,你比我雖是君臣,但你是朕表姐的獨子,朕便是你的舅舅長輩,少不得要操心一二。如今你也大了,王府裏要有個正經的王妃,也少了人說你府宅家風不正……聽人說,你曾打聽過柳家的那位小姐,柳大人為人清正,做事謹小慎微,你若有這樣的嶽父,朕也放心些。」


    楚邪落下一黑子,開口道:「臣不娶蠢物。」


    嘉康帝的眼前,算是看過不少臣子的孩子,隻這楚邪從小到大的無狀,甚是沒有君臣的規矩。但是嘉康帝卻從不見厭棄,隻滿含寵溺地笑道:「好好的柳府千金,怎麽成了你嘴裏的蠢物?不過說論起來,那姑娘今日的確是表現欠奉,不甚出眾……待朕替你留心,定要選個如你娘一般的才女,才配得忘山你的一表人才。」


    嘉康帝說到這,又稍稍停頓了下道:「如今朝中人才匱乏,雖是經年考上幾個書生,奈何都是些滿腔熱血的愣頭青,治理百姓民生,少了些實戰的經驗,如今邊疆安穩,你這麽一直就在江東偏居,便是有逃避國事之嫌,倒不如入京掛了文職,也好曆練曆練,最近京試在即,便你便多留幾日,在考監掛個閑職,待得殿試後,朕一並典封你官職如何?」


    其實這乃是舊話重提,楚邪原先是鬆口想要答應的,畢竟權臣兵權在手,為上峰猜忌,倒不如留在京城掛個閑職,免了皇家的顧慮。


    但是嘴角輕動間,突然想起那小廚娘說她的父母已經為她尋了郎君,雖然這話大約也是誆騙敷衍之語。可若是自己留下,豈不是便利了那小娘嫁人?


    畢竟府裏的廚娘是不忌婚娶的。倒不如先回轉江東,叫她離娘家遠遠的,他倒要看看,她遠離了父母嫁個什麽人?


    這般想著,他開口道:「臣江東還有事未了,且需回去一趟……邊疆如今太平,聖上若需裁剪江東子弟兵,臣定當承旨。」


    左右不過是皇家的顧慮,楚邪從來野心不甚大,懶得糾纏那些擾人的計謀鬥角,倒不如主動開口裁軍,免了聖上不願放他回江東。


    可是嘉康帝卻眉頭一皺,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道:「江東子弟兵乃我朝東南的定國之軍。邊關風雲瞬息而變,難道要等戰事起了再招人馬?你不願留在京城陪朕,便自回去,以後休要自作聰明,說什麽主動卸兵權的昏話!」


    楚邪低頭稱是,可眸光微閃,心內再次盤旋起一直有的疑問——如今自己被武裝成了江東長滿了獠牙的據地土龍,這裏麵其實也有聖上的幹係,他將自己擺在那個位置上,究竟是要嚇唬邊疆的蠻夷,還是朝中的某些人呢?


    待得棋局散了,萬歲還要留楚邪在宮裏用禦膳。


    「朕記得你最愛食宮中的水晶餃,一會陪朕且多食些。」


    楚邪卻抬眼看了看院中日冕,眼看著太陽西垂,再不走,便又要在宮中停留一夜,雖然嘉康帝留重臣在宮中徹夜清談政事,乃是常有的事兒,但是楚邪卻不願意白白扮個賢臣裝樣子。


    趁著太子劉熙前來向父皇問安之際,他便向聖上鞠禮請退。嘉康帝抬眼打量著他,似乎想開口說什麽,最後隻揮了揮手,示意著他退下。


    因著自己別館的馬車一早便由著大內總管的吩咐回去了。所以他便叫了匹馬,帶著侍衛們準備騎馬離京。


    臨行的時候,大內總管文泰安特意提著一個鎏金的漆麵食盒來,一臉笑意道:「聖上體恤著王爺陪著下棋實在辛苦,又不曾食些什麽,便裝了個食盒賞賜王爺,裏麵用了溫水擱子,就算一路到別館也是熱乎乎的。」


    琅王謝過了聖上的恩典,命人提過食盒子,轉身便騎馬帶著侍衛一路絕塵而去。


    跟在文泰安身後的小太監,本以為這趟差事能得了王爺的幾錠銀子封賞,可誰知,那王爺接過食盒連個謝字都沒吐出口便騎馬走人了。


    小太監當下麵色悻悻,對著文泰安小聲抱怨道:「也難怪這江東王的名聲臭,太不會做人了,誰不知幹爹您是萬歲爺眼前的紅人兒,滿朝文武能勞動幹爹您的大員能有幾個?您老親自給他送了皇上的禦賜,也不知給些賞錢……」


    那話還沒吹捧完,腦袋上便挨了一下子,文泰安瞪眼訓斥起幹兒子道:「個沒眼色的東西,替皇帝辦差,卻尋思著收銀子飽私囊,沒的還夾帶著雜家進去,鬧不清的還以為是雜家教了你這樣的昏話!今兒也甭吃了,當完了差事,給我立在廊下站著去!」


    將幹兒子罵得灰頭土臉後,文泰安回到了萬歲爺的禦書房。這時太子已經請安離開了。


    嘉康帝半靠在躺椅上,合著眼問:「走了?」


    文泰安小聲道:「走了,騎馬走的……」


    嘉康帝身體還算康健,可此時睜開眼,卻是滿目的疲憊:「到底是大了,宮裏一刻都呆不住,往常都是能陪朕在宮裏待上幾日的……」


    文泰安小心翼翼地看著皇上略顯悵惘的臉色道:「奴才自己琢磨著,也許是琅王他自己覺察出了什麽,也是刻意想要避一避嫌吧?」


    嘉康帝沒有說話,隻是眼望著窗外的天道:「這孩子就是鑽了死理,有什麽避嫌的?小時,他的樣子七分隨了晴柔,剩下的三分俱隨了朕。以前是不顯,現在倒是越大越是像朕了。當年朕是太子的時候,跟晴柔的事情,太後那邊老一輩的宗親裏哪個不知?就算朕現在宣布忘山是朕的龍子,又有哪個敢提出異議?」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道:「這幾年見他行事越發的乖張,惡臭的名聲盡是主動往自己身上攬。別人不知他的心思,難道朕就看不出來?這就是怕朕將他認回來,可著勁兒的作踐自己呢!」


    文泰安給皇上遞了一杯茶,好壓一壓心內的火氣,開口寬慰道:「畢竟是老琅王養大的,一時想不開也是常理。」


    嘉康帝說到激動處,眼角微微濕潤了:「這輩子,朕無愧祖宗天地,唯獨對不起朕的晴柔,她給朕留下這點骨血,可朕卻不能好好地養在身邊。想要多看上幾眼,還要尋個名目,他就是不懂,搞臭了名聲,朕就會嫌棄他,不認他了?他就是作上了天,也有朕頂著!固守了這麽多年的江山,難道還不能寵一寵自己的兒子?」


    文泰安沒有接話,此時皇帝並不是在跟他說話。江東那個年輕的郡王,是萬歲爺心裏的難以治愈的病,夢裏煩憂的根。


    眼見著嘉康帝閉上了眼,他替皇帝蓋好了被子,輕輕地退下了……


    再說琅王楚邪,一路疾馳回到了別館後,回房淨手寬衣後,見小廝將食盒裏的菜肴擺將出來,便開口道:「菜涼了,擺出來作甚,在桌子上點個吃鍋子的小炭爐子,喚瓊娘來熱菜。」


    那小廝聞言便去傳話,可不一會,又跑回來說:「小的給王爺熱菜吧,那廚娘出宮著了涼,正發燒呢,可不敢過來,給王爺傳了病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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