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柳家將瓊,難以苟同;而現在的崔家廚娘,隻能默默點頭——此言甚有道理。


    靈機一動,便想了個主意,照著她前世記下的一盤殘局棋譜,擺下了無解的殘局,讓琅王破解。


    待得她將一顆顆棋子擺定。琅王白玉高冠下的俊臉頓時凝重,濃眉擰到一處,雙手擱在雙腿盤坐的膝蓋上,凝神望著棋盤一動不動。


    瓊娘穩住了纏人的王爺,自然得出了空閑。


    她揀選了船艙裏一處軟椅坐下,端起清茶一盞品酌一口,再迎著涼風習習極目遠眺。


    滿眼的湖光山景,雖然怡人,可是她最後是對著湖外樹叢上飛起的片片白鷺發呆——這般一動不動地坐著甚好,若是以前,恐怕會詩興大發,吟誦出類似「白鷺驚起愁與飛」的矯情詩句。


    但是此時滿湖瀲灩白翠相間的美景中,瓊娘慢慢打了個哈欠,鉛墜的眼皮再合不攏,便這麽靠坐著睡著了……


    也不是睡了多久,突然身子一動,自己被人抱起,猛地睜開眼一看,原是琅王將她抱起,來到了棋案旁,也不管她倦意正濃,猶自揚著眉得意道:「看,解開了!」


    瓊娘被他放在了團墊上一看:可不是解開了!


    瓊娘不信,要他擺出解局的過程。琅王有意炫耀,便一一照做。


    瓊娘瞪圓了眼,心道:竟然還可這般破局?


    這下子瞌睡全無,棋癮也被徹底撩撥了出來。她咬了咬嘴唇,再擺一殘局。這次她並沒有躲在一旁,而是全程看這王爺如何破解。


    那王爺凝神了一會,長指在棋盤上空來回比劃滑動,過了片刻,提子落星,整個棋盤頓開。瓊娘與他來回走了幾步後,再次敗落了下風。


    來回破解了三場殘局後,瓊娘輸的是心服口服,開口問道:「王爺演棋幾年?棋路詭變,讓人佩服。」


    琅王很是受用,倒也實話說道:「本王不耐久坐,是以未曾學棋,隻是萬歲總找本王下棋,便跟著陛下略通了棋路,知曉了些皮毛。」


    瓊娘頓住,抬眼打量著他,可是看琅王的神色,也不像張帆吹牛皮的樣子,當下隻能是心生佩服。


    同時不僅暗道:此子未曾在此項鑽研,竟然這般靈光,可見不是驕蠢之人。為何最後在帝君臣子的棋盤上,擺棋這般糊塗,落得一敗塗地的下場?


    眼看日頭漸落過了正午,瓊娘便請琅王將船靠岸,她不敢回家太晚,免得家人生急。


    琅王覺得自己與這小娘背著家人偷偷相見,正合了市井書局裏最愛印寫的才子佳人私定終身的橋段。


    他以前曾經堵了寄居王府的堂妹楚曦看這等閑書,當下沒收,閑著犯了幾頁,那等子私會,豔俗得很!當是教壞了大家閨秀的。


    可是自己現在成了一段俗豔故事裏的事主,又覺得少了媒人的呱噪,隻有一對男女在青山綠水下的情投意合,這才迎合了詩經裏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這般一來,他私會個商戶小娘子這等見不得光的豔史,也成了世間並結連理的典範楷模。


    當下琅王心美,樂得扮成君子,待得下船之後,扶了崔小姐的纖手下船。囑咐馬車夫回去的路上少些顛簸,讓瓊娘且再睡會兒。


    而馬車一路疾馳回了皇山小道上後,瓊娘由著丫鬟喜鵲將她扶下馬車,自一路順著山路下去,回轉食齋。


    可是沒下幾階台階,便看到一人站在台階處,直直地望著她。


    此人正是就不曾見過的尚雲天。


    而瓊娘看到了他一身青色的長衫後,心內更加篤定,原來上午時,在湖旁遠遠望船之人正是尚雲天。


    她在前來用齋的貴夫人們的口中已經聽聞,這一年的考場舞弊案終於大爆發了。


    隻是與前世舞弊案裏,琅王被弄得聲名狼藉,被迫離開京城不同,這次被潑了滿身是屎的卻是當朝太子。


    想來這舞弊案也快到了曲終之時,身為事主之一的尚舉人得了清白與自由,才會出現在此吧。


    瓊娘自覺與他無話可說,便自覺錯身而行,想要急急下山。


    可是尚雲天卻不肯相讓,直挺挺地站在了她的麵前不動。


    瓊娘詫異地又望了他一眼,卻猛地發現,尚雲天的模樣依舊是少年郎該有的青澀,可是一雙眸子卻分外暗沉,布滿了血絲的眼直直地盯著她不動,仿若見到了什麽遺失已久的至寶。


    瓊娘見他不讓路,隻能開口道:「公子為何攔路?還請讓開。」


    可是尚雲天卻一改以往的書生靦腆,隻陰沉著眼眸,嘴唇微微顫動道:「恩考之後……我被人推入了河中,河水很涼,倒灌進口鼻裏,萬分的苦痛……於是生死彌留之際,我做了個夢,夢裏你我結為年少夫妻,過著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你賢良持家,為我育有一雙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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