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掌櫃看著瓊娘凝神不語的樣子,想了想開口道:「商賈的根本在誠信二字,現如今。若是想維護了崔家的名聲,少不得要賠銀子,實在不行,我們也降價認賠,免得被貴人們背後非議我們做生意不厚道。」


    瓊娘搖了搖頭,緩緩道:「他們白家既然使出這一招兒來,便是不怕賠銀子也要搞臭我崔家的商行。你今日降價,我保管他白家明日將價格降得更低……且容我想想。」


    她又與掌櫃詳談了一會,問清了這幾日有無貨船的消息,然後再無心去食齋。隻在夜色將晚時才坐車回府。


    她原本以為琅王應該是與舊部飲酒達旦,可沒想到琅王回來竟是比她還早。


    離老遠,琅王便看見自己的新婚嬌妻,扮作翩翩公子的模樣從馬車上下來,看樣子又是去人前招搖去了。


    以前,他隻一心討好著小娘,花樣百出,盡是想著趕緊將肉按在鍋裏。卻不曾想,這小娘可半點沒有為人婦的自覺,隻第一天便回來這麽晚。


    這是眼看著府裏沒有婆婆之類的長輩看管,心裏沒有半點的規矩!


    雖則男人腰力各有不同,但有一樣都是相通的,那便是新婚後便要給自己妻子立下規矩,免得觸動了自己的忌諱,鬧得傷了夫妻和氣便是不美。


    他不想剛剛新婚便吵,隻趁著瓊娘在屏風後換衣時,手裏捏著朱砂茶壺,盡量壓著火兒道:「以後你出門之前,須得跟本王知會一聲,有什麽瑣事,盡是安排在上午本王入朝時,下午的時候不得外出,免得本王人前少了服侍,可都記下了?」


    瓊娘的手頓了一下,複又慢慢將衣服換好,然後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看看琅王不虞的神色,開口道:「今日回府晚了,的確是我的不是,可是新鋪剛開,難免有些瑣事,讓人事必躬親。隻上午去辦,恐怕是不夠的。」


    琅王拖著長音道:「那你的意思,便是本王回府,卻看不見王妃,還得去個商鋪請人不成?既然是這樣,上午甭去了,盡給本王老老實實呆在府裏!」


    瓊娘坐在了琅王的對麵,盡量低眉順眼地道:「婚前不是說好了,不會阻了我的生意嗎?今日的確是我做得錯了,便是特例,以後絕不會這般晚回來。」


    琅王直覺如今人已經娶到,倒是要揚眉吐氣些,不能再如從前被這小娘拿捏了,便徑直道:「不阻你做生意,可是不代表任著你出去野了心思,你身子瘦弱,給你看病的郎中說了,若想要孩兒,便要好好將養,這幾日便留在府裏,至於那些個事情,你不是雇傭了夥計嗎?他們是白吃幹飯的不成?」


    瓊娘也不想剛剛新婚便與他吵。其實在她的心裏,總是覺得琅王要比自己小上很多,一個半大的少年郎,成婚後想耍耍威風,在適度的範圍呢,也是看著可愛的。


    可是這位江東王就是有本事將幾分可愛,化作討打的惹人厭!


    他那翻臉不認賬的無賴,可不就是覺得自己已經入府,可以任著他拿捏了?


    想到這,瓊娘不想再跟他言,隻起身出屋,往一旁的小書房走去。


    這是當初琅王為討她歡心,特意給她歸置的房子,讓她有個撥算盤,看賬本的地方。


    瓊娘此時便想一個人去書房靜靜,這也是人的脾氣習慣使然。前世裏,她與尚雲天相敬如賓並不代表兩人沒有爭吵,隻是沒鬧到臉紅兒的時候,二人便有意無意地各自分開做自己的事情。


    待得高漲的怒氣冷卻了,二人也便若無其事地翻到下一頁去了。這日子就可平靜而看似和美的過下去。


    而如今,瓊娘不想跟一朝得逞原形畢露的王爺吵,便想在小書房裏囫圇一夜,順便想一想應付白家低價傾銷的計策。


    可惜,楚邪卻不是尚雲天。他在戰場上向來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豈有避戰的道理?他說得正熱,可瓊娘卻掉頭便走,這是何道理?


    王爺當下便繃著臉直追攆到了小書齋:「與你說話,隻說了一半,掉頭便走是何道理?莫以為府裏沒有長輩,你便沒了形狀!」


    瓊娘從書堆兒裏慢悠悠地抬起頭,抽冷子來一句道:「誰說府裏無長輩,你幹姨母站在你麵前,你不也是大呼小叫的?」


    楚邪沒想到這小娘如今嫁入府裏,身在他的屋簷下,竟然越沒了章法,連敬語也不用,直接你啊你的,朝中禦史都噤若寒蟬,不敢輕易言及的事兒,她卻扔甩出來堵自己的嘴。


    當下氣得眉頭一挑,邪笑著道:「怎麽?覺得外甥不夠謙恭?那你也得有個樣子出來啊?說你幾句便拿了喬兒,你見過哪個姨母躺在外甥的身下紅著眼兒的哼哼?」


    瓊娘相敬如賓的夫妻之道,在琅王府裏注定是要行走不通的,隻這幾句熱熱的刀槍劍戟,便將瓊娘的火氣全拱出來的了!


    當下扔甩了手裏的書本,來到書桌前,磨墨拎筆一氣嗬成,落筆走龍遊鳳寫下了和離書狀一封,然後遞給了琅王道:「請王爺過目,若是無不妥之處,還請按押寫上名姓,明日一早。請人遞了宗人府錄入,瓊娘自會收拾行囊自歸崔家!」


    琅王沒想到這小娘寫和離書跟抄錄詩句一邊順暢,甩手便是一張。


    這該叫什麽?年幼輕狂不知世道險惡?還是故意拿喬兒,跟他起杠?


    若是此時服軟,豈不是被她死死壓上一頭,越發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當下冷言瞪著瓊娘,隻伸手接筆,在那和離書上寫下自己的大名。


    瓊娘的臉色未變,也許是婚前便想過無數次這樣的情形,每個細節都考量得甚是周到。真到了走這一步的時候,便是可若齒輪碾合一般,一步步地依著軌跡前行。


    她想了想開口道:「萬歲禦賜的封賞本就是依著王爺的功勳人情,所以瓊娘半件都不會帶走。王爺贈給瓊娘的嫁妝也一並留在府裏。我隻抬走爹娘配給嫁妝,一會我寫成冊子交由楚管家,讓他跟我的丫鬟翠玉一並核對清點,若是有錯處,自可讓他派人來崔家與我對賬。」


    竟是這般條理清晰,賬目清楚!還真不愧是他精挑細選的商賈金算盤,都他娘的細算到家了!


    當下堂堂江東王也是怒極生異,臉上掛著笑道:「這麽說來,你樣樣都不要,豈不是是本王占了公主你的便宜?」


    瓊娘想了想昨夜的紅被翻滾,壯碩的公狗腰身,便誠懇道:「王爺昨夜服侍也算是周到,誠心而論,若在是相公館裏,也是一夜千金。請王爺莫擔憂顧慮,且算是本宮占了王爺的便宜吧。」


    說完這話,瓊娘自不想多言,隻想回去收拾下簡單的行囊,天一亮,先自早早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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